翌日怜心早起后来到程念姝屋里的时候发现她屋里的东西不知何时已经都收拾好了。
矮榻上放着几个包袱和书匣子，被褥也叠好了……
怜心没再细看就出去找程念姝了。
怜心找来的时候程念姝正在做点心，外面天刚亮，她却已经蒸完了几笼点心。
厨房里还点着灯，怜心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起来，还是夜里就没睡？
怜心赶紧围上自己的围裙，又去洗手：“小姐，怎么不等我帮你一起收拾呢？”
“小姐，你是不是一夜未睡？”
“睡不着就在床上躺着养养精神啊。干嘛这么早起来？”
程念姝笑了：“没有……”
本来就是没有寄多少希望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伤心比想象中的多一些……
“只是早醒了些，”整齐漂亮的点心从模子里脱了出来，程念姝刚端起蒸架就被怜心接了过去。
“小姐去歇会吧，接下来的我也可以做。”
也行，接下来也没多少了，程念姝从善如流地走到了一旁。
只是怎么做这么多点心？怜心有些不解，“小姐，我们今天不是要搬家吗？又不开店，做这么多做什么？”
程念姝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这些届时给府里各处送一份。”
“在府里住了三年，走之前自然要去各处道一下别。”道别也不好空手上门，她又没有别的东西，只能做些点心表示心意了。
怜心“哦”了一声，包括紫竹苑吗？
“当然也包括紫竹苑。”程念姝不用看怜心都知道她在想什么，别的地方都送了，裴珩那里不送像什么。
大咧咧地表示对他的不满吗？不满他不喜欢她，不娶她吗？
听听这像什么话。
况且程念姝也没什么不满。
怜心努了下嘴，“知道了……”
程念姝平日很很少与别的院里的人打交道，虽然侯府的人不及京城其他府邸的人多，可她还是与怜心包了十四份。
这还没算上梧桐苑里的，她怕届时送完回来的时候赶不及，方才已经装好喊前头的小丫鬟帮忙送给姨父他们了。
二房的二伯一家是府里人最多的，二伯二伯母夫妇，四表弟的生母金姨娘，已经出嫁的二表姐的生母杜姨娘，二表哥裴瑞，四表弟裴珂。这六份怜心的手上已经拎满了。
好在三房人少些，只有三伯三伯母夫妇，三表哥裴玦还有西棠。可大房与三房的人再少程念姝与怜心也拿不下了。
而且手里拎得满满当当的实在有碍观瞻。
程念姝果断地叫怜心晚点拎着二房的那几份出门。
程念姝先拎着三份出门了。
——
太阳照亮了府里的每一处。
乐善堂在侯府的中轴线上，多福轩紧靠着乐善堂位于府里东边居首的位置。
程念姝离开乐善堂后就赶往了多福轩。
多福轩是府里除了乐善堂之外最尊贵的地方，里面的铺张陈设甚至是乐善堂有时候也不及的。
但是程念姝鲜少踏足这里，也只在每一年拜年的时候会与姨母一道过来一次。
只是都三年了，她不能走到哪里都叫姨母陪着了。
明明侯爷与公主是和善的人，程念姝心底还是有些发怵，到了门口，她跟侍卫禀明了来意后就安分地站在原地等着了。
她垂眸看着脚下，不知过去了多久才等到了回复。
……
程念姝无暇看别处，目不斜视地跟着领路的丫鬟进了院子，正屋。
一位美妇人正斜靠在紫檀嵌玉花卉宝座上，她头顶斜插着一支牡丹花珍珠金步摇，身着一袭大红色缎面曳地裙。
庆和的装扮简单，通身的气度却叫人不敢直视。
程念姝只浅浅地抬了下眸子旋即就垂下眼眸，屈膝向她行礼。
“念姝给长公主请安。”
庆和只轻笑着道了声免礼，就着人给她看座。
“谢长公主。”程念姝又福身道谢，旋即在椅子边上三分之一处堪堪地坐了下来。
竹清将程念姝带来的两包点心放到庆和手边的案几上。
竹漪给程念姝上茶。
庆和的视线轻飘飘地略过那两包点心就收了回来。
她端起茶盏，“自家人，不用多拘礼。”
程念姝轻声应了句“是”，再次说了一遍来意。
“这几年我与母亲在府里承蒙长公主与侯爷的照顾，而今我母亲的身体托府里的福已经见好了，我们不好再在侯府多打扰。”
“故而念姝今日是来道别的。”
程母到底是寡居之人，平日里除了梧桐苑与乐善堂，别处也是不去的。
“你母亲的身体大好了便好……”
庆和垂眸抿了口茶，放下茶盏的时候视线落在下首的程念姝的手上。
素净的手腕上没有任何饰品。
茶盏轻磕在桌面上，庆和笑着抬眸问道：“昨日赏你的手串，怎么没戴？”
“不喜欢吗？”
程念姝一怔，旋即回道：“喜欢……只是我平日里要做点心，习惯了手上不戴饰品。”
她接着解释道，“不过念姝出去玩的时候也会打扮自己。”
“公主的赏赐念姝岂有不喜欢的道理……”
“是吗，那是西棠特意给你留的颜色，”庆和收回了视线，“本宫想着你想必也是喜欢的。”
“是，很喜欢。”程念姝压下心底的疑惑，扯出一抹笑容，离开了椅子又行了一个礼。
“念姝还没谢过公主的赏赐。”
“说了自家人不必多礼。”
程念姝还是又行了一个礼，这是不可少的。
“公主与侯爷一直以来的恩情，念姝也会铭记在心，日日为您与侯爷祈福。”
庆和的目光一顿，“……你有心了。”
“侯府的再造之恩是念姝一辈子都报答不了的，这些都是念姝该做的。”
报恩什么的就算了。
庆和只希望她永远记住自己此刻说过的话。
“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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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意本宫知道了。”
该说的也说完了，庆和也就不再留客了，“想必你还要去别处，本宫就不多留你了。”
“是。”
程念姝这才福身告退。
……
程念姝离开后，庆和淡淡地看了眼案几上的点心。
再开口声音里已带了些冷意，“我不惯用这些江南的点心，你拿下去用吧。”
“侯爷的那份留给他就行。”
竹漪忙应声拿了下去。
——
二房的梨云院在多福轩后面，程念姝见到怜心后便往梨云院去了。
裴松裴瑞父子俩也同裴鹤一样上朝去了，而裴珂则是去了学堂。
程念姝到梨云院的时候二夫人刚同两个姨娘用完早膳。
程念姝换了称呼，换汤不换药地说了一番感谢的话，得到了二夫人的热情招待，耽搁了会才离开。
梨云院再往后——走过水榭就是紫竹苑了。
三房在梧桐苑前面，都在侯府的西边。为免程念姝来回跑，怜心出门的时候拿了七份。
要不是知道世子现下肯定不在府里，怜心说什么也要再拖一拖的。
程念姝接过了怜心手里剩下的那份，“你回去拿给三伯他们的。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两个人一道实在是耽搁时间。
程念姝想早点回去继续收拾东西。
反正世子不在，怜心应了声便乖乖地先离开了。
……
风和日丽，程念姝拎着点心绕过岸边独自往前走着。
水榭前面是一片阻隔视线的竹林，同多福轩一样，程念姝也很少踏足这里，但是多福轩同其他院子一样构造规整，不似紫竹轩这般独特。
程念姝凭着感觉往前走着，又疑心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
好在她在竹林里的小路上走了没多久便听到了前面有人在说话，然而下一瞬她的步子便慢了下来。
李嬷嬷与竹漪是过来给裴珩送东西的，她们走的也是小路，四周都是竹子，李嬷嬷便仗着边上没有旁人同竹漪讲起了昨天的事情。
“……那座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与黄花梨木山水楼阁图屏风明明是公主赏给五少爷的……”
尖酸刻薄的声音很快又传到了程念姝的耳边。
“这个四夫人，真是笑死人，不愧是破落户出身……这般地拿瓦砾当珍珠！”
“李嬷嬷！”是长公主身边的竹漪在说话，可她的声音小一些，“四夫人……”
程念姝缓缓地跟着她们的步子走着。
……
李嬷嬷哪里还顾得了竹漪的劝告，她简直笑得不行，“……巴巴地将一份礼分了两份，挪一份送给她那个宝贝外甥女。”
“那位所谓的什么表小姐昨儿还说什么要来谢谢咱们公主呢！”
李嬷嬷笑得花枝乱颤，几时没见过这样叫她发笑的事了，然而她的笑声很快在林子里出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之时戛然而止了。
“原来长公主送给夫侄的东西是瓦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