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收回目光,明白过来伙计在想些什么,移开视线,推开他,“滚。”
伙计忙躬身,做小伏低,将男子送进房中,关好门,“诶,贵人稍候,小的这就去为您取替换的衣裳。”
*
方励将萧楚卿推到房间中央,从腰间的香囊里摸出一块叶片似的铜牌,走到墙边衣柜处,弯下腰,将它扣在衣柜旁侧的凹槽内,衣柜随即咔哒响动一声,缓缓地开了个口,露出后头的通道。
方励将萧楚卿推过来,又转头妥帖地复原。
两人顺着暗道没走多远,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便飘了过来,“哟,贵客的气息。”
萧楚卿扯唇轻笑一声,抬起眼,便见一位穿得花团锦簇的开屏孔雀,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花孔雀一看到萧楚卿,嘿嘿笑了起来,对他拱手作揖,“楚卿,还未曾恭贺你新婚大喜,现下给你补上了。”
萧楚卿脸上的笑意凝住,目光往眼尾一扫,面容疏忽冷下来,“不必。”
“我这没什么值得道贺的喜事。”
穆丑晓得错了,方才因为嬉皮笑脸,右脸挣扎开的刀疤,立马又直了回去,他小声嘟哝道:“我听蚕丝们探到的消息,苏意欢也是个美人,本以为抱得佳人归,你是高兴的呢,不然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便醒来了……”
“我醒来与她没关系。”萧楚卿不厌其烦地与人解释这一点,势必要撇清与苏意欢的关系。
“行行行,我的爷您别生气,我不说便是了。”穆丑上前来,接替方励推起萧楚卿的轮椅。
三人往前走,在交叉纵横的通道前,七拐八绕好一番,穿过最后一道小门,眼前视线豁然开朗。
里头匆匆忙忙跑着许多人,最中央的圆台,百万根蚕丝交叠着,绕出一只气势恢宏的飞蛾来。
萧楚卿看了一眼,见陈列信息链的蚕蛹还算整齐,看来蚕丝们听闻他出事后,还没有太过懈怠,一颗心安放下来,只是目光扫到圆台上的那只蛾子时,他眼前忽的一下发黑,语气急了些,“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究竟搞了多少这样没用的花样?”
“什么东西没用?”
“那只蛾子。”
穆丑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得意之作,随即像只顶着破锣嗓子的鸭子一样,愤愤不平地叫了起来,“您冒着风险跑我这一趟,就是来骂我的蛾子来了?”
穆丑立即松开轮椅,背着手走到前头,指着巨大的扑棱蛾子,
“你瞧瞧,这多宏伟!”
“这多壮观!”
“这多雅致!”
“你知道这花了我多少心思吗?”
萧楚卿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忍下了白眼,“没工夫知道。”
“得了,说正事吧。”
如穆丑所说,他此一次出来,确实费了不少周折,为了避免叫人猜忌,时间紧张的很,他也没必要揪着穆丑的品味品评个没完。
而此处就是萧楚卿先前试探苏意欢时,说的情报网。
萧楚卿自十五岁时便开始筹谋建立的东西。
“穆丑,你务必亲自盯着人去探这些消息。”萧楚卿交代。
他这句话说完却是落了空。
穆丑走到他那“金贵无比”的蛾子跟前,全然不理萧楚卿了。
“穆丑。”萧楚卿加重了音叫他。
穆丑摸着蛾子的翅膀,“你得夸它一句好看。”
萧楚卿闭上眼,拳头都不自觉稍稍握紧,一时想问到底是谁年纪更大,到底谁是谁的上司,背着良心,好歹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好看。”
穆丑瞬间像是被顺平了毛的哈巴狗,跳着转过身,又跳到萧楚卿身前来,“诶,得令,您说。”
萧楚卿直觉没眼看,视线移开了些,又落回来,“替我查一查一个月前袭击我的那批人马。”
说到正经事了,穆丑也不含糊,立马召来一个人,捧着纸笔上前来记录,“说说他们用的武器,还有路数。”
萧楚卿开始回忆,“贼人用弯刀,显然不是中原贼寇常用的武器……但他们中,好几人用的并不那么趁手,有几人却是十分熟练。”
“他们习惯用滚石先打乱阵型。不过你也知道,行军一向是会派人去探路的,如果我身旁的人没有问题,那么他们此一番做的准备功夫不少,决心也是不小,那么短的时间内搬来滚石……”
“谁啊……这般恨你。”穆丑听了,都不由得后背发凉。
萧楚卿自然说不清这样的缘由,更不好无端猜疑,叫穆丑收集信息时抱有偏见,反而横生错漏,少查漏查,“所以,需得麻烦你仔细查一番。”
“那是自然。”穆丑说,“为你办事,我定是尽心尽力的,只是……还有旁的什么吗?”
“方励说,他带兵前来救援时,我们腿上都被压了石块。”萧楚卿提了一嘴,随即侧头同方励说,“你好好与穆丑形容一下。”
方励点头,“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明明人人都倒下了,那贼寇却还要搬来石块压在人腿上,仿佛就算人死了,也要带着折断的腿上路投胎。”
“这报复的意图很强啊。”穆丑好似想起什么,但那想法一闪而过,他捕捉不及,便再不见踪影了。他皱了皱眉,“行,我知道了,等着吧。”
“还有……替我找找庭兰的下落。”
穆丑身形一僵,“什么?”
他站到萧楚卿跟前,弯下腰,几乎贴到萧楚卿的脸上,
“这位爷,您知道那悬崖有多高吗?早在您没醒的那段时间,您家老夫人想着您定是惦念着你的庭兰,老早派了一堆人去寻了,足足寻了有十天啊。可是除了她的一片破落的衣衫,什么都没有找到,且这都半年过去了……”
萧楚卿不悦地掰开他的头,
“别废话,只管找。”
“啧。”
看着萧楚卿一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神情,穆丑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但我劝你还是别抱太大的期望,更别怪我多嘴,若是到时候摆回来的是一具……”穆丑顿了顿,念着萧楚卿的情绪,没把话说太绝,
“总之,你得向前看。先前大夫说你不肯醒,我就猜你是不是因为眼见着先夫人坠崖,心灰意冷,抱着与她同去的心思……”
萧楚卿一个眼刀飞过来,勒令穆丑住嘴。
穆丑收到了,赶忙举双手投降,“得,我打住,这就打住。”
只是他转过了个身,还是不放心,
“我也就是记着你先前不厌其烦地劝我,我这才拼了命也要同你掏心掏肺说说话。你说你都把要死要活的我劝回来了,自己怎么看不开。我知道你情根深种,但你萧楚卿肩负的不止你那点儿女私情,你的命金贵着!”
萧楚卿眼瞳颤了颤,“行了!”
“好好好!”穆丑转过身看着萧楚卿,“这回我是真住嘴了,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我这边一直替你经营地好好的呢,没出什么岔子,依旧是以您那鹤珲公子的名义做生意。”
他从腰间掏出一只做工很是精巧的面具,其上的鹤羽灵动,扫在眼尾处,“瞧,用的还是这张面具。”
说完穆丑翻过来自己看了眼,“嗯,是比我那只蛾子好看。”
萧楚卿不欲就蛾子好看还是白鹤好看的事情与他吵,转了转指间的玉扳指,将方才涌上心头的情绪压下,冷静道:
“最后,门口跟来的那几个,你好生查查,还有苏意欢,我要看看他们背后到底是谁。”
“行……啊?”
穆丑大惊小怪,“萧楚卿,你连你新夫人都信不过啊?那你们行过周公之礼了吗?哦……不对,你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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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喝着药呢,怕是干事不太行……不过往后呢,你打算与她……”
萧楚卿额头青筋直蹦,忽然有些后悔救了他,压低了声,“这不干你的事。”
*
“总之,我们要是躲在老夫人背后,再与我的小姑子打好关系……”苏意欢顿了顿,“就是你说的,将你领过来的那位小姐,我们大抵就可以颇为滋润地活下去了。”
苏意欢将府内重要的人都同湘云介绍过一遍,这样总结道。
湘云听了一堆,唯独没有听到有关萧楚卿的只言片语,又想起先前苏意欢口中好像吐出过什么虎狼窝,冷面阎王,不受下人待见的字眼,便问,
“那你的夫君呢,他是个怎样的人?”
“我可是听得昨日你在门口罚站了好久,不得进门,以为你受了委屈,这才来的,可我又听你说你的婆婆和小姑子都友善,那你为何还这般怕我进来跟你受苦?”
“我的夫君吗?”
苏意欢想了想,垂下眼,
“与其说是夫君,不如该说是东家。我与他,是做不成我爹娘那样恩爱的夫妻了。他心中有他爱重的人。”
“母亲和妍君同我说,他人很好……”苏意欢有些自嘲地笑笑,“只是他不喜欢我,所以也不对我好罢了。”
“意欢……”湘云从没在苏意欢脸上看到过这样失意的神态,忽而有些心疼。
“但是没关系!我也不是靠他的爱重过活的,我心中也没有他呢。所以当成东家相处,恭恭敬敬地,想必也是可以的。不过不遭下人待见是有的,有些人没拿我当正牌夫人,而且我悄悄同你说,这府里头可是有宫中人的眼线呢,咱们关上门来倒没什么事,出去外头,你也得注意着些。”
湘云听了,瞪大眼睛,认真地点了好几下头。
苏意欢见交代清楚了,一拍手,打算将这个话题终结于此,转头问,
“湘云,你说我家的院子被卖出去了,你可知道是多少钱卖出去的?”
湘云摇头,“这我不清楚。”
“想必是被我爹一并卖去还赌债了。”
苏意欢琢磨了一下,叹气,
“其实我昨日听萧楚卿说我家院子被人卖了,心还凉了一截,我女红不好,没有一技傍身,还以为我没地界落脚了,不过幸而是留了下来。这样,我便有时间好好学些本事,日后赚了钱,将院子买回来。萧楚卿再发脾气我也不怕,包裹一收拾好,我便能回自己的家里去,同他叫板和离也有底气。”
湘云:“意欢,你是要……”
苏意欢点头,“对,就是你想的那样,自寻出路,自个谋生。反正当朝皇帝登基第一年,便颁布了允准女子经商的条例,只不过这规矩方才出来,大部分人还谨慎着呢,我反正已经没了别的路,不如就试试。经营一家酒肆,或是茶楼,客栈。我的女红不好,绣坊这个无论如何是没戏了。”
“倒是酒肆,我爹以往没个正形,我三岁时,他便背着我娘偷偷给我喂酒了,我也瞧过他酿酒的步骤,只是没试过……”
“意欢……等等,这些都还是其次,只是我听说,做生意,好似还需要本金……”湘云说。
“放心,我留着呢。”
说到这里,苏意欢来劲了,将枕下的两颗珍明珠和簪子拿出来给湘云看,“我爹还给我留了个妆奁,若是这些不够,我还能将妆奁里的当掉。”
说着,苏意欢跳下去,想要将妆奁找出来。
可踩着绣鞋站在屋内,她才想起这屋子她也就昨晚才住进来,里头的摆设她一应没动过,都是萧楚卿安排的。
至于她的嫁妆,早在拜堂前便被人挪走了去,没跟她贴身挨着,后头没人说给她送回来。
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苏意欢转身,“湘云,快些给我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