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连出金压根没反应过来。
她下意识问：“什么？什么清朝？”
观众们蹲了几场直播，反应倒是快了，尤其是当初亲眼看过祝嘉禾家闹鬼那一期的，几乎在刹那间就明白了季流景的意思。
【你醒醒啊，根本不是什么穆永思，是鬼！是鬼在跟你谈恋爱呢！】
【赶紧放下你的平板吧，别看穆永思了，天天半夜跟你吃苹果的都是清朝老僵尸啊】
【鬼也在十连姐家吗，清朝的鬼应该不至于埋在楼房里吧？】
【我已经开始起鸡皮疙瘩了，大半夜的家里现在就我一个啊】
【啊？啊？别吓我啊我也是穆推，抱住我方穆永思，他只是一串数据，清朝僵尸勿近】
“他不是数据！”十连出金崩溃了，嗓音里带起哭腔来，“我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塔罗也能占卜到他，他只是和我们没生活在同一个次元啊，他怎么会不存在呢？！”
季流景说：“十连出金你听我……”
十连出金接着崩溃：“他不是数据啊，圈外人不懂就算了，为什么你玩了这个游戏也会这么觉得呢？你不知道这句话多伤人吗？他根本就不可能是数据啊？谁会每天梦见数据呢？”
季流景大吼一声：“十连出金！你下个月就会十连出金的！”
十连出金声音果然定住，含泪望向她，“真的吗？”
“真的真的。”季流景说：“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你冷静一下，我慢慢给你分析哈。”
【主播脾气是真好啊】
【这都能不骂人，还能哄住她，天底下应该没有能让主播生气的事情了吧？】
【老师我们家穆永思不会是鬼吧？他真的只是一串数据啊】
“不是鬼不是鬼。”季流景摆摆手，“大家不要害怕，这事情跟穆永思一点关系都没有，完全是清朝老鬼的个人行为，穆永思不背这个锅。”
见季流景没有骂穆永思，十连出金又冷静了不少。
冷静下来她才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害怕，她犹疑地问季流景：“你说的清朝老鬼是怎么回事？”
“他啊，清末人，最后一届秀才，好不容易考上了，本来想光宗耀祖的，结果刚考上没几天大清就亡了，他爸他妈接受不了新社会，全都跟着末路王朝上吊了。”
她手指插在头发里转了转，“本来吧，他还有个怀孕的媳妇，结果公公婆婆一死，媳妇吓难产了，大人小孩都没留住。就留了他一个，他一看爹妈老婆孩子都没了，日子没指望，就跟着一块去了。”
【其实也挺可怜的啊】
【他也算是时代牺牲品了，但凡早出生个几十年，可能都不会这样吧】
【他是牺牲品就能这么祸害现代人了？】
【点了，而且冒充纸片人，好恶心的老鬼，要是我推被冒充了我一定要让他魂飞魄散】
十连出金抱着个初音未来的抱枕，手足无措地：“啊？啊？”
季流景凝视着镜头。
镜头里有两个人，一个是戴着口罩的鲇鱼头少女，一个则是个男人，男人大约三十来岁，骨瘦如柴，背上甩着根长长的辫子。
男人就贴在鲇鱼头少女的旁边，吸附着少女身上年轻的气息。
季流景还能听到他在说话。
他死的年头够久，在人间的本事也高了，都可以直接和季流景对话了。
他说：“小姑娘，你何必呢？这样子搞得大家都不痛快，我是真喜欢她的，想娶她做媳妇，她也愿意，我们也行了周公之礼，你何苦要多此一举呢？”
季流景把瓜皮一丢，擦了擦嘴说：“大哥，你这叫骗婚，阳间阴间都不认，下了地府也没人给你做主，不光判你一个鬼压床的罪还得判你一个诈骗的罪，你知道你要判多少年吗？”
十连出金：“？？？”
直播间也统统楞了。
【主播在和谁说话？】
【主播手里没有什么辅助物品，应该不是主播这边的】
【那难道是对面……】
【我挺同情这妹妹的，清朝老鬼啊，想想就恶心】
【有什么好同情的？造纸片人的谣还嘴硬不肯道歉，这就是下场！】
【楼上的不爱看就点退出吧，玩个游戏把同理心都玩没了】
大清鬼不认识简体字，大清鬼说：“小姑娘，你这样夺人爱妻，在我们那个年代是要被浸猪笼的，知道吗？”
季流景笑了一声，“现在早不是你们那个时代了，知道吗？”
大清鬼指着季流景怒喝：“你你你，你这个小女子，休要胡言，现如今民生虽然开放，但你身为女子，到了适婚年纪不嫁人生子，为夫家绵延子嗣，还要阻碍我与夫人绵延子嗣，你该知罪！”
季流景叹了口气，“我真遗憾大家听不到你说话，不然今年的笑话都够了。”
【那边到底说了什么，说了什么】
【主播真的不能录个音让大家共享吗】
【所以是活的清朝僵尸在说话吗】
十连出金已经不敢再在床上坐着了，她飞快跳起来换了个地方。
她走到了自己精心装饰的洞洞板前，看着这一大面穆永思谷美墙，急急喘了几口气。
怎么会？怎么会是清朝老僵尸？明明这是她的二次元爱人啊！
大清鬼一看她不在床上坐着，也跟着飘了下来，站在后面凝视着她和她的手机。
手机对面的季流景实在让人生气，但他是大丈夫，不和小女子一般见识。
季流景托腮看他，笑容中有一点很明显的嘲讽，“正常人结婚，不论古代现代，第一步都是认识一下彼此。你说她是你夫人，她知道你叫什么吗？嗯？田大飞？”
【田秀才的名字好朴实】
【不好意思我先去笑一下】
【真是地狱笑话啊】
田大飞瞳孔猛地缩了缩，“我，我早晚会告诉她的！”
季流景“嗨呀”一声，“这不巧了吗！”
她乐呵呵道：“既然你早晚都要告诉他，老话说赶早不赶晚，正好我今天没事，就帮你告诉她了嘛，也省得你到时候麻烦。”
田大飞：“你是不是有——”
季流景微笑道：“不用客气呀，这是我应该做的，叫我雷锋就行了。”
田大飞终于受不了了，他仰天长啸，“我没有想骗她啊！”
他边哭边说起来：
“我第一次就是本人出现的，她长得很像我上辈子的老婆，我觉得她就是我老婆，所以我本人出现在她梦里面，和她说我们上辈子认识，结果她根本没把我当回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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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就开始观察她，我发现她喜欢那个穆永思，那个小白脸有什么好喜欢的？现在的女孩都喜欢那种没男人样的东西……我有个朋友跟我说，可以装作她们喜欢的样子到她的梦里，这样得到她的概率就会很大，所以我才这么干的。”
季流景说：“你们几个还挺团结哈。”
【我好像看着主播打哑谜】
【主播是这个意思吗？好像是有人给鬼出了主意让他骚扰十连姐的？】
【真不要脸，果然是大清人】
而田大飞正悲痛欲绝，仿佛他是天底下最大的受害者。
“我对不起我家祖宗啊！我是我这一辈唯一的儿子，好不容易考上秀才想给家里争口气，结果一朝换天子什么都没了，老天连媳妇孩子都不留给我！我活不下去啊，我就想知道我到底做错了啥啊？”
“你当时没做错什么。”季流景忽然说。
田大飞呆了下，“你说什么？”
“我说，一百年前你什么也没有做错，是时代的错。”
她又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把瓜子来了。
“可你当年还有最后一笔钱，在你老婆死之后，你把这笔钱投到了大烟馆，每天醉生梦死麻痹自己，最后把自己也送上了死路。但如果你当年坚持下去，你拿着这钱去申请出国留学，你会在海外遇见很多人，会开启你根本想不到的人生，甚至于，你现在的名字会被很多人记住。”
【卧槽，主播在给他讲什么】
【看起来像鸡汤，但我相信主播不会说空话】
【果然是大烟干的好事，远离毒品珍爱生命！】
【所以骗奸犯和英雄只有一步之遥吗】
“也不一定，人生有很多条路，田大飞命不差，属于只要人不死，总能东山再起的。”季流景接着说。
她透过电脑，看着这只扯脖哀嚎的清末老鬼。
“如果你用这笔钱去开个小店做生意，解决你的温饱没问题，等店稳定下来，你也能和隔壁寡妇喜结连理，把店开成百年老店，这也可以是你的人生。”
“所以啊，你的人生可以有很多个结局，但你偏偏选了毁掉自己这一条路，你拒绝了东山再起的每一种打开方式，成功打开了破罐子破摔版。你要怪谁呢？”
田大飞完全楞住了。
他嗫嚅着嘴唇，半晌没能说出话来，他的手抖了又抖，忽然毫无征兆地，浑浊了百年的眼眶中骤然流出了两道泪。
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毫无形象地大哭起来。
如果是清末死前的他，根本不会把季流景的话当一回事，可在人间呆了百年有余，他眼看着新中国的成立，眼看着无数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他知道，百年前的自己也并非没有可能。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季流景歪歪头，眼中露出狐狸般的狡诈光芒，“时间是个神奇的东西，我们都要相信时间。”
季流景低头看了眼表，像是自顾自地说了句：“时间差不多咯。”
观众们纷纷惊恐起来：
【不会吧？今天还只抽了一个奖啊】
【老婆别走！还没完吧！告诉我还没完吧？】
“哦，不是说我们，咱还没完。”季流景抬起眼，笑嘻嘻看向对面，“我是说田大飞，该有人来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