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案前,白烟袅袅升起,金纹炉内正燃着檀香,这是苏护多年来的习惯。
苏护早已是年过半百的知命之年,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细密的痕迹,满头银发丝毫不显颓废,精气神倒十足,尤其是一双眼睛尽显锐气,如秋水寒星。
乍看上去是副颇凶的长相,不笑时严厉极了,唯有在面对晚辈时才会显得有几分和蔼。
他今日原本不打算去祠堂,朝中事多,近几日他都只睡了两个时辰,但林菀既然开口......
苏护伸出手摸了摸林菀头顶的乌发,笑道:“一忙起来倒真把那两个小滑头给忘了,菀儿有心,舅舅和你一起去。”
林菀暗自松了口气,雀跃的、窃喜般的情绪涌上心头,今日接连在裴含和苏禹那吃了苏以宁的亏,她心中一直惴惴不安,生怕舅舅也变了。
好在舅舅对她一如既往的疼爱。
林菀确定苏以宁有问题,她装作无事在前头带着路,心中思绪万千。
临近门口,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将手搭在门上轻轻推开。
屋内还是两道跪的笔直的身影,一绿一紫,紫衣身影先回过头来,正好看见林菀那双浸着喜悦的眸子。
将今晚发生的事情串在一起,饶是苏禹再蠢也能看得明白林菀是故意的。
一瞬间心酸,愤怒,迷茫浸满心间。
那个在他心目中如同天上皎皎明月般的林菀,好像并不像他自以为的那么纯良无害。
苏禹强烈的情绪让林菀更加笃信自己的猜想,她偏过头不想去看少年失望的神情,只开口向绿衣少女询问道:“以宁姐姐还好么?”
去在她找苏护时就明白会得罪这位表兄,但她顾不得那么多了。
林菀急切的视线中,水绿色的身影似乎僵了一下,却没有回过头。
“呀,姐姐好像在发抖,莫不是病了。”
口中不停说着些关切的话,林菀素手按在苏以宁肩上,不由分说就要将人拉过来查看情况。
她兴奋极了,此前她都不曾料想到苏以宁胆大至此,身为姑娘家如此顽劣,夜间还敢擅自出府,事情传出去了哪个好人家敢要她?
林菀几乎都已经看见了苏以宁凄惨的下场。
绿衣女子顺着林菀的力道缓缓转过,露出张熟悉又艳丽的脸。
那张脸凤眸凌冽,正一脸玩味的盯着她。
林菀瞳孔睁大,下意识甩开手。
“为何是你!”
“不是我,妹妹以为是谁?”
苏以宁微笑着,好奇询问。
林菀姣好的脸蛋有些僵硬,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仿佛见了鬼。
-
约莫半个时辰前,子时,天阶夜色凉如水,与白天的炎热不同,夜间微风凉爽,连带着人也不那么困了。
因为没有宵禁,大街上偶尔还能看到酒肆外几个醉酒的人。
苏以宁出了高价叫店家赶车将自己送回苏府,一路奔波,她从原先的道路折回,顺着西南处的角门进俯,她心中掂量着时间,沿着青石板路小跑至祠堂门口,三重一轻的扣了扣祠堂大门。
直到门开,苏以宁紧绷着的弦才算松懈下来,她长出了一口气,冲着苏时语甜甜一笑,露出两只尖尖的虎牙。
“阿姊别生气,我回来了。”
“你呀你,最好明天能给我个解释,让我知道你夜里急吼吼的出去是要干嘛。”苏时语微凉的手指在她脑门上一点,催促道:“快些将外裳换了,别出变故。”
言谈间苏禹极自觉地出去在外头守着门,他的脑袋拉聋着,像是打了败仗的丧家犬,走起路来也有气无力,甚至苏以宁回来后他都没出言质问苏以宁。
“他怎么又生气了?真是傻人脾气多。”苏以宁嘀咕道。
苏时语言简意赅的同她说了一下林菀来过的事,她怕苏以宁脾气上来,特意将王嬷嬷的污言秽语抹去,只说了林菀摔倒。
谁知苏以宁半分不生气,眼中好奇意味熊熊燃烧,边听边乐。
前世倒也出过类似的事,不过当时是她独自罚跪食堂,就在林菀假意摔倒后,自己气不过真的想上手推她时,苏禹和自己大闹一场,最后连苏护都惊动了。
一番责问下,苏以宁硬是不承认她推过林菀,最后气的苏护动了家法,打的她十几日没下得来床。
她与苏护的父女情也是从那天起就生分了。
不过现在的苏以宁是真心开心,林菀自己送上门给她省去了不少功夫,是个意外之喜。原本还以为要花些时间才能让苏禹长脑子,现在看来用不着了。
看苏以宁傻乐的模样,苏时语是彻底没了脾气:“你的脑袋也傻了?你应当听得出来林菀本意是想诬赖你推她吧,还在这里乐。”
“长姐,这说不定就是个误会。”门外闷闷不乐的声音传来,苏禹还是忍不住替林菀辩解,数月以来,保护林菀已是他的本能,除非事情血淋淋撕开摆在他面前,不然他还是不肯相信。
苏时语也不与他争辩,她本就是不爱争的性子,便离开了祠堂。
但林菀摔倒时,她因为离得近,清晰的感受到林菀是自己摔倒的。
不管故意与否,这都让她对家中柔弱的小表妹有了新的认知。
“是不是误会一会便知。”苏以宁看着自家哥哥落寞的样子,神秘道:“不如我与兄长打个赌吧?”
“赌什么?”
“就赌她还会不会再次回来。”烛光边,苏以宁莞尔一笑,笑容粲然夺目。
......
祠堂内难得的聚了热闹一回,虽然各自心中都打着不同的算盘,赌局却实打实是苏以宁赢了,苏禹萎靡的靠在一旁,不知是在暗自伤神,还是在心疼输给苏以宁的那些东西。
苏以宁心情还不错,她同苏禹一齐朝父亲行了礼,也不顾脸色铁青的林菀,明知故问道:“妹妹去而复返,倒是没见到王嬷嬷一同来,莫不是刚才王嬷嬷因为嘴巴不干净,被妹妹罚了?”
这话中含义颇多,苏护双眼眯起,摸了摸泛白的胡茬,“菀儿来过了?”
林菀此举不合规矩,苏护本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是呀。”苏以宁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扶着有些青紫的膝盖,缓缓起身,十分妥帖的说着:“不过表妹也是好心,我们本也是惦记着表妹的,就是可惜......”
在苏护的目光中,苏以宁缓缓补充道:“夜间风大,兄长怜我才呛了水,身子骨弱,便将门窗关严了,可谁知正巧遇见王嬷嬷过来,便说我和兄长是见不得人的......这才闹了个不愉快。”
“可有此事?”苏护厉声问道。
苏以宁假话混着真话,半真半假间说的有模有样。
苏禹是知道内情的,乍一被问有些紧张,心虚着:“老东西确实骂了人,那老东西就是......”
在苏护不太友善的目光中,苏禹及时改了口:“那嬷嬷品行粗鄙不堪。”
苏以宁迅速补充道:“这便也没什么的,左右我被说两句,也不能伤了和表妹的和气,是那嬷嬷越说越不像话,还挑拨起林家的是非,我这才生了气。”
“哦?”苏护挑了挑眉,“你且说说如何挑拨是非了?”
苏以宁犹豫一下,脸上头回露出来怯懦的神情:“女儿不敢说。”
苏护终于看了她一眼,道:“无妨。”
“那嬷嬷挑拨离间,说是我们苏家害了林家,叫小表妹不要与我们亲近......”
苏禹双眼瞪得滚眼,要不是她知道苏以宁压根就不在场,到真要被她老神在在的模样骗到,他拽了拽苏以宁的袖口,苏护哪里是好糊弄的人,苏禹连忙示意她别说了,见好就收。
苏以宁只是淡定地看他一眼。
这事她有很大把握,毕竟她说的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实话”啊......
这些话正出自王嬷嬷口中,最初苏以宁并没当回事,苏护自然也不知道他一心想要弥补的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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菀,其实早已对苏家恨之入骨。
望着苏护的反应,她就知道自己猜测的对了,林菀的恨意可能和当年林家往事有关。
原先沉默的林菀情绪激动起来,“你胡说!嬷嬷刚才没说过这样的话!”
明明是暗中有鬼擅自扣了门栓,苏以宁居然轻飘飘一句畏寒所以关紧门窗,林菀是真被她空口白牙,巧言令色的样子给气着了。
“舅舅,舅舅——嬷嬷她没说过......”
可苏护脸色很难看,眸中盛怒,仿佛下一秒就要吞人。
苏家的小辈中没人知道那些陈年旧事,所以只有可能是那老妪说的。
——可当年的事错真的在苏家吗?!
是非对错,她一个老妪又明白什么!
看到林菀哀求的脸,苏护第一次硬下心肠,他暗中发誓,这个王嬷嬷绝对不能留在林菀身边,绝不能叫她在林菀身旁吐露出什么不该说的。
“罢了,女儿间的争吵就不要拿来烦我了。”他敛好情绪,心中杀意四起,面上却不显露分毫,如闲庭散步走过,来到苏以宁跟前,突然换了个话茬道:“身体如何?”
这便是在问苏以宁了,苏以宁面上有些憔悴,似是强撑道:“回父亲,女儿身体无碍。”
她今日累的心力交瘁,虚弱起来不像是装的。
“都别跪了。”苏护双手背在身后,好似刚才盛怒的样子不存在,只是唠着今日的事,心平气和的教训起儿女。
苏以宁也不在多嘴,她知道自己只要将怀疑的种子中下就行了。
苏护神色如常:“苏禹,你可知错了?”
“知错,但是父亲,我今日并不是故意......”
“混账——”
苏禹还欲再解释,却被苏护喝止。
苏以宁垂眸不去看他,心中却为他叹了口气。曾经的她也像苏禹这样不解,为何父亲总是不听自己的解释?
直到活了两辈子的她看的明白,此时的苏护并不在意苏禹是因何错的,又有何难言之隐,
对于苏护而言错了就是错了,他只看结果。若苏禹聪明点乖乖认错还好,若是跟她前世一样倔,怕免不了一顿训。
果不其然,苏护冷哼一声,斥道:“是不是故意的,苦果皆已经酿成。”
“你今日共犯三错,一来怠慢贵客,二来与妹妹争吵,三来还让客人看了笑话,到真是丢脸丢到外面去了!”
“现在还想狡辩......回去给我抄书去,将你房中的《近思录》抄十遍。”
苏禹郁闷不已,却也只能点点头。
发落完苏禹,苏护才重新看向了林菀,还算温和地说着,“我已不再罚他们,菀儿不必忧心,早些回去睡吧。”
这话就是在逐客了,林菀攥紧了拳头,面上还得做出正常的模样,有说有笑地随着沉默的苏禹离开。
偌大的祠堂只剩下苏以宁父女二人,她不知道苏护有什么话要单独对她说,却总觉得在苏护的视线下如芒在背,还没有方才跟苏禹在一块斗嘴时自在。
“今日的事大庭广众之下点出来有何意义?无非是打了你妹妹的脸面。”过了许久,苏护才缓缓道:“方才问了苏禹许多,我现在倒想问一问你,你可知错?”
苏以宁立刻乖巧道:“女儿知错。”
苏护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我问的是你心里可知错?面上是乖巧了,背后胆子越发大!”
话里有话,苏以宁正犹豫着,苏护又道:
“你们女儿间的事我不想管,但你既要装傻,我便跟你算清楚罢。”苏护冷笑着:“你今日当真一直在祠堂跪着吗?”
苏以宁抬起头,有些错愕。
“菀儿固然有错,她存了私心想借我来训你,可她不是傻的,不会莫名叫我来抓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平日那些小厮不敢告你的状,是因为我不想追究,若我去将今日值班的小厮挨个拷打一遍,倒不信阖府有没有见过出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