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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六天六晚

作者:洄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灰色的教职工宿舍楼,墙面爬满了常青藤。


    鹿南拎着几大袋水果,站在墨绿色的铁门前,恍然出神。


    “十多年了,是不是还是老样子?”老吴捧着花笑道,“这可没电梯,东西给我,别逞强。”


    说着,伸手去够她手里的袋子,不料却抓了个空。


    鹿南三两步跨上楼梯,转头道:“吴老师,你瞧不起人。”


    老吴哈哈大笑,跟在她身后,大嗓门在楼道里回荡:


    “哎,慢点慢点,没人追你,小心岔气。”


    “四楼,四楼,别闷着头爬过了。”


    话音刚落,四楼的一扇房门打开,一张笑容可掬的脸映入鹿南的眼帘。


    师母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筷子,显然是在摆桌。


    看见鹿南,师母筷子随手往旁边一搁,立马就去解围裙:“鹿南,快进来!”


    又忙着接过她手里的水果,招呼她进屋,嘴里止不住埋怨道:“吴楚天,你看看你,大老爷们扭扭捏捏抱着一捧花,让人小姑娘拿这么多东西爬四楼,你像话吗你!”


    老吴人还被堵在门外,撇着嘴委屈道:“苍天啊,小姑娘跑得比兔子还快,我逮都逮不住啊。”


    听到这里,鹿南忍不住笑出声来:“师母,真不怪吴老师,是我不给他机会绅士。”


    “还是他的错,”师母摩挲着她的手心,“你看这可都勒红了。”


    鹿南呼吸一滞,这举动亲昵得过于自然,她有些不适。


    她转头望去,那张她本以为忘记的脸,恍如昨天,温和如初,只是鬓角的头发全白了。


    鹿南一贯聊不来家长里短,又没有和长辈日常相处的经验,这次一个人登门拜访难免局促。可经过这么一出,她顿感轻松不少。


    等师母拉着她进了门,连排的木质书柜、墙上挂着的字画、还有那组胡桃木实木沙发……


    一切像时空穿越,记忆中的场景,一点点被染上色彩,和房间里的陈设重合。


    什么都没变,只是少了那个曾经和她一起挤在沙发上的少年。


    “你们时间赶得巧,我刚摆完盘,”师母笑眯眯地拉着鹿南去厨房,“今天食堂的莲藕烧排骨不错,我多打了一份。”


    “闹半天还是去了食堂啊。”老吴进了门,角落里找了个花瓶,笑道,“鹿南,你看我说什么了,说什么一早去买菜,最后还是要靠食堂。”


    师母从厨房探出头来:“谁说的,我这一大早买的前夹心,不好好炖了个鸡蛋肉饼汤吗?你别啰哩八嗦,赶紧洗了手给我端出来。”


    又转身拉过鹿南:“我们先吃,这几道菜冷了可不好吃。”


    师母名叫赵韵梅,是清江大学电子工程系最年轻的博导,实验室里雷厉风行的赵教授,她和老吴,一个潜心研究学术,一个躬身耕耘教坛,忙起来根本没时间弄饭。


    于是这么多年,一家三口一直住在江大的教职工宿舍,就冲着有食堂,能解决一日三餐。


    当初,如果说有谁知道鹿南和季茗风关系密切,吴老师算一个,吴师母算一个。


    因为高三毕业填志愿那会儿,鹿南和季茗风是在吴老师家里住了几天。


    老吴至今都还记得,当时他把季茗风喊住:“这你的主意,鹿南的主意?”


    季茗风站得笔挺:“我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弟的事我都没跟她说,吴老师您也别跟她说。”


    “你还管起我来了!”老吴差点气笑,茶杯“咚”地一声搁在桌上,“你当个班长,管人管上瘾了?你算她什么人,替她做主?还口口声声要她跟着你来我家?”


    季茗风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只要您愿意收留我俩,她一定会来,您不信我现在去喊她。”


    “你慢着!”老吴手一拦,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不用你去。”


    他到了走廊,随手拉住一个学生:“去高三十一班给我把鹿南喊来,话别传错了,302办公室,物理吴老师。”


    没多久,鹿南就来了,看到季茗风,似乎很吃惊,有些不解地问道:“吴老师,是您找我吗?”


    “不是我,”老吴朝季茗风抬了抬下巴,“是他有话要说。”


    鹿南拧着眉毛,满脸疑惑。


    季茗风瞅了老吴一眼,面对着鹿南,言简意赅:“高考完填志愿那几天,你不能待在家,到时候你跟我在一起。”


    老吴当场惊得眼皮跳了几跳,我的祖宗呐!


    他强装镇定盯着鹿南,眼见着她眼睛睁得老大,脸涨得通红,看样子确实不知情。


    老吴正打算出面主持公道,鹿南点了点头,说道:“好。”


    他几乎当场要蹶倒。


    倒反天罡!


    回得这么……理所应当?


    这还不够,季茗风这时转过头来,冲着他微微一笑,一脸“您看”的表情,眼神里闪过难得一见的少年气。


    而那个他印象中无比乖巧的女孩,这时候又补充了一句:“那我们为什么要当着吴老师的面说,他应该会告密。”


    他气得差点哐哐两拳把这俩都给捶飞,最后强忍着,揉着太阳穴,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就这样吧,你俩先专心考试,有什么考完再说。出去给我把门打开,我要透透气。”


    没曾想,这一晃,十年过去了,当初的小丫头正在家里喝着汤,当初提议来家的臭小子却……


    老吴不经意地往旁边一瞥,暖黄的灯光斜斜地照在那,椅背在空着的椅子上投下阴影。


    那里本该坐着一个人。


    “自己夹菜,我记得你当时爱吃藕,不知道这么多年口味变了没有。”赵韵梅把莲藕排骨往鹿南面前推了推,笑道,“都是食堂的菜,你别嫌弃,说实话,我中午试着炒了几个菜,怕大家吃了食物中毒。”


    老吴:“你说,我是不是早就料到,叫你别折腾。”


    鹿南微笑着:“口味没变,菜很好吃,尤其这汤,我能喝两碗。”


    饭后,厨房传来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老吴在水槽前忙碌着,水流声哗哗作响。


    鹿南和赵韵梅站在阳台上,背靠栏杆,吹着晚风。


    阳台上的花架上,几盆栀子花,此时开得正盛,花香浓郁。


    鹿南被花香熏得有些迷离,眼神直直地穿过客厅,一眼看到次卧。


    次卧的房门敞开着,尽头靠墙的书桌上散着几本书,恍惚中,似乎能看到两个年轻的身影伏在桌上,聊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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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夏天,她就住在那间房,而季茗风,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她回过神,正对上赵韵梅关切的目光,她有些不好意思:“那间房……学长回来了?”


    “学长”是赵韵梅的儿子,高中也在江大附中,但比鹿南他们大三届,鹿南来家住的那年,他正在北都读大学,并没有回家。


    赵韵梅摇摇头:“早几年就在国外定居,很难回来了。”


    她凑近些,轻声笑道:“那是你们吴老师打呼越来越响,我受不了,把他赶到隔壁睡去了。”


    鹿南抬眸看她,浅浅一笑,又看回客厅,眼底像藏着深不可见的暗流。


    说实话,赵韵梅和老吴执教多年,家里接待过的学生不在少数,借宿的自然也有。


    但像鹿南和季茗风这样,一男一女瞒着家长跑来住几天的,确实绝无仅有。


    尤其是季茗风,当初胆敢威胁老吴,老吴回家说起这事时,鼻子都气歪了,活像头被踩了尾巴的老山羊。


    她一边给老吴顺气,一边暗自好笑,对季茗风也不由得多了几分好奇,心想这得是个怎样混不吝的小泼皮。


    没曾想,却是个长相清俊的少年郎,仪态端正,气质清爽。


    他俩是6月27号下午来的,在家住了六天六晚,让人出乎意料地省心。


    基本上俩人一大早就会去图书馆,傍晚才回来,偶尔不去,也会交代清楚一天的行程,早中晚必报备。


    唯一一次比较出格的,是第六天晚上。


    赵韵梅睡眠浅,那晚,她听见鹿南半夜出了房间,去了客厅,就再没回去过。


    她越躺越睡不着,辗转反侧,身边的老吴睡得像头猪一样,她踹了两脚,“猪”只是挠挠头翻了个身。


    于是,她干脆爬起身,出门上了趟厕所。


    木门发出的“吱嘎”声,惊动了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


    他俩转过头来,隔着两个抱枕的距离,脸上并没有被撞破什么的惊慌,只是充满歉意地问道,是不是说话声太大,吵醒她了。


    她忙摆摆手:“不不不,什么都听不到,我就是起夜去卫生间,不打紧。”


    回来时她问了声:“鹿南,你还不回房间睡啊。”


    鹿南轻声笑道:“最后一天,有点舍不得这里,睡不着,拉他聊会儿天,聊困了就去睡。”


    赵韵梅关门时,留了个心眼,没把门关严实,留了一条缝。


    他俩始终那么坐着,不远不近,说话轻声细语,几乎听不见声响,话语也不多,零星几个字,有一搭没一搭。


    客厅的窗帘拉开着,月光洒进来,在他俩身上形成一道光晕。


    第二天,他俩出乎意料地哪也没去,就待在家。


    赵韵梅那天下午正好没课,也一直窝在房间里,等忙完,伸着懒腰出来一看。


    次卧的房门敞开着,两个孩子趴在书桌上,应是昨晚没睡好,都伏在自己的一只胳膊上睡着了,另一只手在桌上自然地摊开着,指尖触着指尖。


    那是这么多天,赵韵梅第一次见到两个人有肢体接触。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俩轻触的手指上,脸对着脸,手碰着手,真是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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