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宴深那一刻，感觉到心脏几乎停止跳动，血液瞬间倒流。
浑身冰凉。
她知道了。
耳边重重叠叠的声音再度袭来。
“你不配，时宴深，你不配来到这个世界上，你不配幸福。”
“你为什么出生？你只会带来痛苦和灾难！”
周围有看不见的水一寸一寸蔓延，上涨，淹过他的口鼻。
无法呼吸。
此时，下一条语音到来。
时宴深看着那个表示还没有听过的红点儿，迟迟没能伸出手去。
那是结果已经注定的判决。
但他不愿意接受。
他可不可以，不接受？
然而，最终时宴深的指尖还是落在了那条语音消息上。
但，他以为的最终审判并没有到来，响起的是苏盼盼依旧如春光般明媚的轻快嗓音。
“原来你竟然是偷偷在上班时间跑出去，做兼职试装模特了啊！”
时宴深散落的目光忽地重新聚拢。
什……么？
他几乎是狼狈地重新看向手机，因为动作太过急切，试了好几次才解锁成功。
此时那条语音已经播放完毕，他再次按下。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时宴深朝后靠，右手抬起，手背搁在额头上，微微仰头。
“她……”
一时之间，他心中被巨大的劫后余生感充斥，随即是更大更遥远的恐慌。
原来，他已经不希望被她知道身份了吗？
明明一开始在酒店初遇，他是因为认为她是极端粉丝才故意主动靠近。
“什么时候……”
时宴深的眼尾有细碎的光闪过。
随即缓缓弓起身子，蜷缩在巨大的落地窗旁边。
“嗯？在忙吗？”
苏盼盼没等到回信，自言自语道。
不过也很正常，她以前也这样，阿兰给她发来的消息，很多时候要过好几天甚至一周她才回复。
总是刚看过消息准备回，结果一项紧急工作突然砸过来，不得不去忙，等好不容易忙完，她又忘记要回消息的事情。
“所以阿宴是因为工作时间太长所以才烦恼吗？”
苏盼盼想到烤肉店里的那束鲜红的忘忧，翻出时宴深在她到家前不久发的照片。
漂亮的花盆里，红色花朵开得热烈。
如果是其他花草，苏盼盼一定会高高兴兴夸他种花种得很好，可，这是忘忧。
花越盛，心灵越枯萎。
苏盼盼放下手机，环视一圈，走到悠闲地游来游去的灵鲤前。
6条鱼儿还和刚来到这个家的时候一样，每天好好吃着鱼食，好好摆动漂亮的尾巴，却不长个儿。
时至今日，她依旧不知道鱼儿有什么不同，但她每天回家看见它们在水里游来晃去，会有种油然而生的幸福感。
或许时宴深也能感受到。
苏盼盼临时买来一个小鱼缸，将其中两条小鱼放进去，然后叫跑腿给时宴深送去。
他和刘阿婆不一样，刘阿婆是溪口村的人，苏盼盼又刚好认识一个熟悉溪口情况的丁小兰，所以可以弄清楚大概怎么回事，可以尝试去一点一点解决烦恼所在。
而关于时宴深，苏盼盼什么都不知道。
——“你喜欢这套书签？”
新消息拉回苏盼盼的注意力。
“嗯，喜欢，好看！”
——“好。”
半个小时后，小机器人通知苏盼盼有快递到门口。
“我没有买东西啊。”
苏盼盼开门，探身。
小机器人的背包打开，里面放着一个白色的盒子。
很简单，但是看上去十分舒服，上面打着一个随意但好看的蝴蝶结。
苏盼盼把盒子拿去客厅，打开。
满满一盒书签！
除去苏盼盼在施小雯那儿看到的那些照片款，还有很多没见过的。
其中有一款叫水中月舞，是钦定隐藏款书签。
人鱼向上，周围是浮动的气泡，光线由暗到明。
氛围感超级好，做工也和寻常款有明显差别。
而最让苏盼盼惊艳的是一张人鱼造型的书签。
蓝色的鱼尾如梦似幻，拿在手里，仿佛真的将那条侧身对着自己的漂亮高贵小人鱼，捧在掌心。
“好美……”
苏盼盼爱不释手，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舍不得放下。
穆君涛刚洗好手走过来，看见她这个样子，打趣道：“是哪个好朋友送的小礼物？”
“阿宴送的，外婆你看，漂亮吧？”
苏盼盼炫耀道。
穆君涛仔细端详，点头。
“虽然比不上我们囡囡，但的确是漂亮。”
“嘻嘻。”
张成兰也从厨房里走出来，“等等，这个不会是宴神的人鱼周边吧？不是明天才开售第一弹的书签吗，你怎么现在就收到了？而且，这一款书签没在官宣里面出现过，难道是隐藏款？”
她快步走到苏盼盼旁边坐下，发现盒子里还有更多。
“应该是吧，是我一个朋友送的。”
苏盼盼骄傲道。
“他可能刚好做相关工作，所以提前拿到了。”
“你太厉害了，竟然认识娱乐圈里的人。”
苏盼盼笑：“也算不上吧，只是刚好在做和宴神有关的工作。你也很喜欢这些书签吗？我帮你问一下还有没有。”
“谢谢哈尼！我本来就是《尘珠赋》的多年书粉，也是宴神的剧粉，知道会出周边后一直很期待！”
一向平和的张成兰格外激动。
“如果你的朋友手里还有多的书签，请一定一定卖给我，只要我能拿得出，多少钱我都买，拜托拜托！”
寻常情况下，张成兰不喜欢太麻烦别人，但她实在是太喜欢还在筹拍中的《尘珠赋》。
苏盼盼戳戳时宴深。
“阿宴，我的好朋友也很喜欢这些书签，你那里还有多的吗？如果有，可以卖给她一套吗？”
时宴深朝柜子里看。
寄给苏盼盼的那些，是特别为他准备的，在知道苏盼盼感兴趣之前，一直被他丢在角落里，从来没有仔细看过。
直到她喜欢后，他把所有书签都翻出来了。
但她说，她的朋友喜欢。
时宴深抬起指尖，敲敲助理宋唤。
“书签。”
——“哥你居然会主动给我发消息？你又被什么东西魂穿了吗？！你别这样我害怕！”
——“书签？什么书签？”
——“哦《尘珠赋》的那个是吧？你一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我就只意思性地收了给你特制的那套，你问这个干什么？”
时宴深眉头微蹙。
吵。
“给我。”
——“？？？”
——“哥你要书签？”
在信息叮咚叮咚闪过来的同时，宋唤从隔壁冲进来。
他一直冲到时宴深跟前儿才停下，嘴里念念叨叨着围着他不停绕圈。
时宴深：“……”
缇铂雅苑里。
苏盼盼在发出消息一个多小时后，收到一份新的包裹。
特别特别大。
她和张成兰一起把很有些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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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包裹抬进屋里，打开，足足100套书签！
在明天8点开售的书签是盲盒书签，每个人买到的书签在拿到手打开之前，谁都不知道里面会是哪些。
而现在摆在苏盼盼客厅的，是全套书签。
也就是包括已经公布的所有书签，以及非常难抽中的隐藏款——水中月舞。
“啊啊啊！”
张成兰原地尖叫，兴奋得抓着苏盼盼一顿晃。
“等等，我头晕。”
苏盼盼求饶。
“盼盼我真的太爱你了，mua！mua！mua！”
盲盒最火的时候，张成兰也买过许多，但从来没有中过任何一个隐藏。
所以她原本对明天的书签抢购很担心，没想到，她有超级无敌外挂！
苏盼盼逃离张成兰的“魔爪”后，给时宴深回消息。
“是不是太多了？你寄错了吗？”
那可是100套啊。
——“没有。都给你。”
时宴深想，她那样好的人，身边应当有许多好友。
然而，紧接着苏盼盼对他发起一笔转账。
金额很大。
时宴深静默片刻，神色微黯，点击退回。
“不用，免费。”
他拿这些东西很容易。
她，不需要和他如此客气。
苏盼盼再次转账。
“我自己还有我准备送给朋友的那几套我没付钱，但其他的我算是给公司采购，不要钱太亏了，快收快收。”
100套太多，她没想过把朋友的一番心意退回，对多出来的书签安排是——两行斋。
书签和书屋天生一对。
而且这些书签古香古色，做工也很好，和两行斋的风格非常搭。
在苏盼盼的催促下，时宴深嘴角微微扬起，点击收款。
“好，听你的。”
这是一条语音消息，苏盼盼没有多想，拿起手机把耳朵贴过去，瞬间被若耳边低喃的清澈嗓音击中。
扑通。
心脏不争气地用力弹了一下。
苏盼盼忙把手机拿开，用手在微微发烫的耳朵旁边扇风。
“阿宴，你兼职配音或者做声音主播一定能赚大钱。”
太好听了！
就算是不了解相关平台的她，如果知道那里有如此音色，也会特地去下载一个APP，然后去点关注并打赏。
酒店里，时宴深微愣，随即低头，肩膀轻轻抖动。
她真是……
抑制不住的笑从心脏涌出，时宴深一开始觉得有些不适，但很快放弃抵抗，任由它们爬上眼眸。
“对啦阿宴，为什么其他套盒里面都没有那个漂亮的小人鱼啊？”
时宴深眼眸微深。
“他只属于你。”
那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唯一一枚人鱼书签。
来自于他在角色演绎中所感，亲手制作。
余光里，苏盼盼送来的两条小鱼在无忧无虑地游动。
时宴深笑意收拢后，将头转向它们，看了许久许久。
这些年，他无时无刻不在工作，无论是清明还是中秋，又或者除夕。
他每天在不同的城市入睡，住过数不清的酒店，下一站要去的地方永远是下一个酒店。
也没有任何想去的地方。
时宴深从来没觉得那有什么不好。
被生身母亲说不该出生的孩子，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也本就没有归处，注定漂泊至死。
但现在，时宴深看着那两条红白灵鲤，心里第一次有了别的想法。
或许，他该买一个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