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雪融的视线从手机上缓缓抬起来。
衡旭趴在开放图书馆的桌面上。
毕竟暑假留校的学生不多，图书馆和开学时候相比也冷清不少。
基本只要到了图书馆就能找到不错的靠窗四人自习隔间。
燕雪融跟衡旭就正好抢到了一个角落上的靠窗位置。
不仅采光好还没什么人，两个人独占四人桌，空位够大还足够衡旭捣鼓他一直随身带着的那个小机器人。
对方似乎也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眼神盯在燕雪融身上良久。
看得燕雪融都不敢直视衡旭的眼睛。
时间缓缓转移到现在。
衡旭趴在书桌上微微抬眸看她，燕雪融头上放着一个灯光，当这个光打下来，连衡旭的眼睛都变得亮晶晶起来。
看上去真的很像一只用撒娇来表达不满的小狗。
燕雪融把手上的一沓试卷纸卷起来敲在衡旭的头上。
“是和楠楠聊天。”
手上的试卷是燕雪融另一个学生的试卷复印纸。除了苏成纪之外燕雪融还有一个每周一次的家教兼职。
幸好暑假只有苏成纪是一周三次，剩下的时间燕雪融负责两个学生的备课还是足够的。
趁着现在这个经验的机会，燕雪融打算后面把教师资格证也考上，正好专业匹配，到时候学校安排他们会优先去往各个不同学校里实习。
要是能考个编就好了。
她也考虑过要不要干脆趁着年纪排名在前转专业到汉语言文学的示范班，但最后咨询了辅导员两人商议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京城的政策中如果能在大学毕业考编考公成功，国家就能补贴大学四年的助学贷款。
燕雪融自然也是冲着这个去的。
衡旭手上还拿着随身的那个小机器在盘，头上那一点小东西的力度完全就是在挠痒痒。
对面的女孩还在端着一脸正经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假装自己在狠心训斥却处处有破绽的蓬松松鼠，在衡旭的面前伸着那柔软的小手指指点点。
手看上去倒是比之前白了不少。
之前牵手，指腹上还有一点点茧子，像是常年劳动后留下的痕迹。
燕雪融微微歪头，伸手戳了戳放在桌面上的衡旭手臂。
“我三天后要和室友去旅游哦。”
“？”
衡旭的手臂微微躲开，手上捣鼓的小机器人已经被他放在桌面上不动，懒懒的眼神里扫了一眼燕雪融，轻声应了应。
这种场合要是亲她的手指肯定会被训一顿。
也就只能稍微往后退退。
不然太甜了总忍不住。
“你们整个寝室一起？”
“应该不是，”燕雪融把最后预习完的重点圈起来，“主要是和楠楠去，而且去的也就是郊外，还没出市呢。”
对方弯了弯眼睛。
“那不叫旅游，那叫春游啊，女朋友。”
“……”燕雪融并不否认。
“除了旅游呢？”
衡旭忽然凑了过来，“除了和室友出去玩，这个暑假还有没有想做的事情？”
燕雪融一怔，好像没有想到衡旭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惊讶什么，好好的一个大学生，难道整个暑假真的要把所有时间都放在这些书上？”
“你的绩点很高，排名拿奖学金不会有很大问题的，偶尔也要允许自己放松点。”
燕雪融沉默了一会儿，眼睛有光。
“我想到了。”
“之前我兼职的那个H酒吧好像你有在里面当老板？我可以去那里玩一次吗？”
衡旭一开始还没有听清楚，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
燕雪融很坚定：“我想去酒吧看看。”
“怎么想到了那里。”
“以前没有见过，只在电视剧里看见，和我见过的那些喝酒的地方都不太一样……”燕雪融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想体验一次看看。”
“行啊。”
燕雪融眼睛瞪了瞪，惊喜：“真的可以？”
“好不容易哄得小松鼠有点想法，我又怎么会扫兴？”
衡旭的行动力比燕雪融想象中的还高。
两人从图书馆出来，被衡旭直接拉到别墅里吃丁姐做的饭。
丁姐知道两个大学生竟然在一起了，对燕雪融的态度也还是和以前一样。
燕雪融心里还纠结过的那一点点想法，在被苏成纪驱散过后，现在又被丁姐用暖烘烘的白米饭给散得一干二净了。
开饭之前衡旭还专门叮嘱了让丁姐不要做太多，两人只需要稍微吃个半饱就足够了。
燕雪融在客厅里和好久没见的松松玩了一会儿，衡旭不知道为什么上楼了一段时间，再下来客厅的时候就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靠近的时候燕雪融看见他身上还散发着冰凉的水汽。
“你怎么洗澡啦？”
“没什么。”
衡旭没有多说：“走吗？”
“好哦。”
燕雪融自己都不知道，有时候她说话喜欢下意识勾一点软软的音调，像是奶油蛋糕上用裱花袋挤出来的奶油尖尖，拖了个甜的尾音。
衡旭又一次听见。
之前听见她这样的尾音，还是和自己室友说话的时候。
那时的衡旭对这个学妹也仅仅是处于一种好奇。
如果不是因为当时在看司盈在搞什么鬼，衡旭或许连第一次都错过了。
两人来到H酒吧，衡旭原本想要开一个包间，但燕雪融从来没去过酒吧，更像看看热闹的大厅方向。
最后干脆两人都坐在吧台那边。
原本H酒吧一楼大厅上，原本上班的调酒师一转头看见自己的其中一个投资老板就坐在自己面前，旁边是老板的小女朋友。
老板直接坐下来：“你先工作。”
“好，好的老板……”
燕雪融确实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场所。
这一切来上去都是那么地新鲜、鲜活。
很多穿着闪闪发光的人都在旁边，或拿着酒小酌，或在舞台上面微微跳舞。
酒吧偏高档类，看上去隐秘性非常高，燕雪融甚至能在酒吧里看见很多影视行业的从业人员在聊项目。
燕雪融看着大厅里其中一个角落，似乎还有自己曾经在电视剧或者电影上看到的身影。
她忍不住侧身歪向了衡旭的手臂：“角落里的那个是不是……”
“是本人。”
衡旭头也没回，余光微微刮过自己旁边微微陷落下来的柔软触感。
“娱乐圈的这些我没关注，但如果你这一片看到有脸熟的，那大概率就是本人。”
“不仅是我合作投资的这个酒吧，听说旁边的酒吧和一些中午用的各种咖啡厅也都是明星偶像开的，具体的不清楚，但这一片确实有很多影视圈的人在。”
燕雪融恍然大悟。
也许是因为保密性比较好吧？
“那我在这里……”
“没事。”
燕雪融的头被五根手指从头顶上轻轻摁住，无奈地将人挪过来。
见她的注意力终于被调动了回来，燕雪融也回神发现自己靠在衡旭身边很久。
低头看了一眼，默不作声地离开现场。
衡旭跟着方向看去，眼中闪过一丝遗憾。
片刻，衡旭忽然站起来。
燕雪融和吧台面前本就紧张的调酒师都看了过来。
她看见衡旭上前和调酒师说了两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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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酒师的表情忽然朝燕雪融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小声凑到衡旭耳边说了一句。
很快，调酒师的表情立刻变得惊喜起来，从旁边让出了一个位置。
燕雪融眨眨眼睛：“你们这是……”
“贵客前来，不得找个专人接待吗？”
水流声。
衡旭垂眸在上面洗手，开口：“以前有喝过吗？”
“基本没有。”
燕雪融摇摇头，“尝过一点白酒和烧酒？小时候会偷喝大人的。”
“偷喝的那一点，醉过吗？”
“不知道，没什么记忆了，只记得不好喝。”
衡旭微微一挑眉，眼神中闪烁过的片刻恍惚，恍若在回忆中追溯那未曾见过的模样。
估计就是小小一只。
乡村野外的晚上，萤火虫的亮光，和小小的人。
衡旭收回视线。
这也是燕雪融第一次看衡旭的调酒。
在这之前，她对这些东西都没有太大概念。
可第一次看见衡旭做这些事情时，还是会让燕雪融下意识地在想：仿佛天生优雅的调酒师就应该是长这个样子的。
仿佛衡旭做出来的这个瞬间，这些赏心悦目的动作。
冰块上“哐”碰撞到一起的声音，就好像在燕雪融的耳边有一个风铃。
叮铃——
顷刻，燕雪融来到了雪山的山顶。
吹拂顶尖冰冷的风。
干冰的烟雾从旁边缓缓出来，衡旭轻轻伸手将面前的酒杯推到她的面前。
“试试？”
燕雪融小小地喝了一口，最初始的瞬间还没来得及适应，忍不住呛咳了两声。
但很快眼前一亮：“好像有点甜甜的？”
“没有喝那种酒一样辣嗓子！”
衡旭嘴边缓缓勾着笑，身旁还有一杯是交给一直在背后守着的调酒师。
对方连忙一喜接过。
“确实算小甜水吧，不过对没有喝酒习惯的人来说是比较好接受的范围了。”
燕雪融抿了抿唇，忍不住又喝了一口：“好喝！”
她也很难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复合的味道中没有感觉到小时候自己偷喝的那些酒的辣度，还有酒液钻进喉咙里时干涸的磨砂口感。
很顺滑，酒香里还是酸酸甜甜的。
燕雪融摇头侧目，看向已经从吧台回归的衡旭：“是调酒师自己调的酒都这么好喝吗？”
“还是我喝到的酒的品类问题？”
“不同的人对想要喝的酒需要不太一样。”
衡旭大拇指和食指在玩一个小杯：“除了尝试、寻找爱好、品尝酒香……还有一些人只是生活当中太苦闷了，这样强烈的辣带来爽感，和酒醉后终于可以逐渐忘记一切痛苦的感觉……”
“或许也是一些人沉迷其中的缘由。”
燕雪融想了想。
脑中忽然闪过在家里住时，偶尔爸爸难得回家，却经常在深夜的时候看见爸爸在客厅沙发上喝酒的模样。
那个时候，爸爸在外面打工赚钱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其实燕雪融也很想说她现在有奖学金了，以后一定会有更多的钱，可以努力让爸爸妈妈、甚至姐姐都轻松一些的。
燕雪融的眼睛一点点失落了下来，但是又很快兀自恢复。
因为她一直坚定，她以后肯定会越走越好的。
衡旭叮嘱了一声不清楚燕雪融酒量，但还是建议她少喝一点，如果遇到不舒服就记得打断。
燕雪融还在试着多偷喝一点。
就在两人拉扯的时候，忽然离吧台一段距离的大厅卡座附近传来一声惊呼。
“这人怎么就开始胡言乱语了？”
“撒酒疯也不是这么玩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