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
如平地惊雷。
一种几乎出自本能的退缩，使燕雪融脚步停顿了下来。
她不想上去。
明明她值班的记录会议都已经过期了，这周都没有她的排班。
燕雪融慢吞吞地站起来，白嘉楠有些担心地拉了拉室友的秋冬外套袖子。
不知不觉燕雪融都已经在京城待了那么长的时间。
那个时候，又怎么会想到和讲台那道冷峻的身影有这么多奇怪的联系？
燕雪融抿了抿唇。
刚抬头，对上了衡旭的眼睛。
仿佛公事公办的眼神，只是看着她在原地座位上拖延了半天，略有兴味地瞟着。
没有笑。
只是眼神里嘲意的笑对比起来更加明显了。
像是一种无声的威胁，指责她怎么上来搞个会议都这么慢。
燕雪融：“……”
联想到那天晚上大冒险，衡旭在沉默中说句的那句“试试”。
这是报复吧？
燕雪融都开始算计起两人当初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对峙。
难道在相遇的那个晚上，衡旭后来没有拆穿，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找到新的时机……？
燕雪融又狐疑地看了过去。
却最终抵不过周围的注视，安抚式地在白嘉楠手臂上轻轻拍了一下。
燕雪融将自己的外套再裹紧一些，乌龟似地往前一步步走。
半路。
燕雪融忽然听见有人在小声讨论：“这一看就很真了。”
“我之前不是都和你说了吗，肯定真的，那天联谊这么多人都在场，还能传出谣言？”
“那不是想着真心话大冒险，说不定是在接开玩笑呢。”
“从衡旭进大学到现在，你什么时候见衡旭会接别人的玩笑？”
“也是……”
燕雪融头顶有些发麻。
距离讲台上的人已经很接近，只要她往前走去，那道身影就会在燕雪融的眼前一点点放大。
这次，率先挪开了视线的人是燕雪融。
她垂眸走去了笔记本面前的位置准备记录。
只有旁边的老师什么都没听见。
不过大学的老师本来就和学生没什么太多交集，倒是也很正常。
燕雪融感觉紧盯着自己的众多视线中，最强烈的那一道好像已经随着她在电脑面前坐下而转移开。
她无声叹息了一下。
她肯定是被报复了吧？
不然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一个误会。
会议开始期间，燕雪融也刚好转移了注意力，尽量做更周全的会议记录。
在台上说话的老师在间隙中简单扫了燕雪融一眼，看见她熟练地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心下了然方才喊她上来的原因。
不过这也挡不住下面偶尔出现的声音。
“你有没有感觉刚刚衡旭看了燕雪融一眼？”
“我觉得很像啊！”
“完蛋我感觉这一回绝对是真的……就算是司盈学姐，衡旭也是会直接澄清的。”
“其实你还别说，这么看台上两个人真的莫名有种双强组合的感觉……”
“有点好嗑。”
“……”
燕雪融敲击键盘的手差点停顿了下来。
在老师开会说得口干舌燥。
停顿下来喝水的间隙，燕雪融忍不住微侧了一下脸庞，在被衡旭的电脑挡住时用余光看向这部笔记本电脑的主人。
对方完全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望着老师的方向微微皱眉。
看起来非常专注，手上修长白皙的指节里夹着一支笔在上面转动，需要的时候就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
衡旭好像都是这样。
在学生会的几次会议里，燕雪融都没有见过衡旭像学生一样，规规矩矩带着本子来记录会议。
大部分时间他都像这样，要么一开始就打印了相关资料，从电子文件中打印过来，把提前顺好的会议内容整理出来。
燕雪融第一次接受记录会议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县城里妈妈兼职的小店铺，在上面用电脑记录各种上班工作需要的东西。
总之就是班味很浓。
燕雪融飞快收回视线。
但她忘记了，从她的方向看去，四周正在听会议的同学可燕雪融衡旭两人的位置，是有高度差的。
“妈呀你们看到了吗！”
“刚刚燕雪融也看过去了！”
“她是不是看见衡旭之前在看自己？”
“这怎么就不算双向奔赴……这对官配我嗑了。”
“而且现在细看感觉之前贴子里说得不错啊，燕雪融感觉就是衣服审美不太好，但仔细看的话五官很漂亮啊。”
老师什么都没听见，只觉得下面怎么好像在说话。
抬头看了一眼，周围全都安静下来了。
燕雪融看着笔记本电脑面前的文档，也努力假装自己没听见。
唯有无人知道的其中一处座位。
坐着的都是宣传部的同学，此时表情都有点尴尬局促地看向了被大家围绕在中间的女孩子。
尤其是当时跟着一起去参加了联谊聚餐和后面KTV活动的同学，连眼神都是小心翼翼地看着，生怕看见了什么恐怖的表情。
可意外地，什么都没有发生。
坐在司盈旁边的一个女孩子偷偷瞟了一眼，却发现自己的部长朝衡旭死死盯了很久。
忽然宛如看见了什么似地露出微笑，身形也跟着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女孩瞪大眼睛，心想：
部长该不会是发现自己crush官宣，被刺激到了吧？
程飞白和另外两个都是直接坐在第一排一起。
田哲光搓了搓手，语气里多了一丝期盼：“难道这次是认真的？”
程飞白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也微微皱眉。
总觉得这件事另有隐情，但他现在竟然也理不清楚。
反而旁边那个俞文默这么低气压干嘛？
程飞白抬头看了一眼上面认真记录的女同学。
燕雪融底下有两个女孩子，应该是关系很好一起进的学生会，凑在一起左右分别打量着燕雪融和衡旭。
眼底都在发着八卦的光亮。
但很快又被燕雪融快速记录敲击键盘的敏捷手法惊叹。
“你还别说，越看越觉得燕雪融和衡旭这对好嗑了。”
“这算不算一种霸道总裁和他的贫富差距小秘书？”
“哦？！小说王道剧情哎。”
“嘿嘿，我也觉得可以……说起来，如果这对已经官宣的话，那司盈学姐是不是就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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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雪融目光被打断了一下。
后知后觉到了什么，眼神微微闪烁，在不经意间偏头扫了一眼正在兴奋聊天的两个同学。
很快，她也察觉到了。
燕雪融想起第一次和衡旭见面的时候，衡旭在那个昏暗潮湿的夜晚中和她说过的话。
“被拒绝无数次都非要贴脸。”
“那我这个学长的感受，还重不重要？”
燕雪融当时除了这句话，其实还品味到了另一层意思——
“那你能不能替我着想一次？”
只是刚想出来的那个瞬间就立刻否定掉了。
她和衡旭又不是什么亲密关系，甚至都不能算是朋友。
她这样的想法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不过，万一衡旭也能因为“拥有官宣女朋友”这一层身份，就天然给自己解决掉一些麻烦了呢？
毕竟燕雪融自己就因为“衡旭女朋友”这个身份得到了不少好处。
不过看了一眼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和八卦的眼神。
燕雪融：……
会议结束。
学生都开始准备回学生寝室。
衡旭刚把手上两张A4白纸叠在一起，抬头的瞬间就只剩下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凳子上空无一人。
衡旭无声地停顿了一下，又镇定自若地收回眼神，收了笔记本。
往前。
程飞白原本还在手机上看视频呢，面前桌面被人敲了两下。
他迷茫地抬头，看见衡旭。
“她人呢？”
程飞白不解：“你问谁？”
衡旭扫了他一眼，程飞白回过神来：“她会议一结束立刻就走了。”
对方没说话。
片刻，程飞白忽然听见上头传来一声几乎听不见的轻笑声。
“还能躲哪儿？”
程飞白抬头：“啊？你刚刚说什么了？”
“走吧。”
衡旭沉默着点了点头，没说，程飞白跟着一起懵逼地回北门公寓了。
本来几人就约好了晚上要去工作室，前几天接到了一个机器人开发的大单子，目前研发进度还有点卡住了，几个哥俩都熬夜了好几天。
到了半夜的时候，衡旭时不时在工作中抬头，看了一眼仍然黑屏的手机。
蹙眉。
又低头继续捣鼓。
只是速度明显看起来焦躁了很多。
不一会儿，从忙碌的工作室中，田哲光缓缓举手。
“那个……”
衡旭没抬头。
但田哲光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衡旭不在意也注意到，抬头。
“……我把今天的会议记录传给你。”
衡旭手停了下来。
“会议记录？”
“对。”
不知道为什么，田哲光总觉得刚刚说话的瞬间，整个工作室的气压都低沉了下来。
田哲光不明所以：“啊，燕学妹给我发的，说按程序会议记录本来就该让部长交给学生会主席。”
“还跟我道歉上一次不小心把会议记录越级发给你了，说以后都会正常按流程交。”
衡旭：“……”
田哲光看见眼前的人冷笑了一声。
“真能跑。”
“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