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听完就跑吗？”
燕雪融背后一僵，神差鬼使地停下了脚步，没有逃跑。
原本还觉得周围有一片片声音的树林，一下子变得寂静了下来，只余燕雪融砰砰的心跳，和一下一下的步伐踩在路面的声音。
燕雪融感觉到对方离自己很近，等她转头估计就能和男人的视线完全对上。
对方也不着急，不慌不忙地停在离她不远的距离，仿佛在“我倒是要看看你想找什么借口跑”。
燕雪融在原地僵了一会儿，最后认命回头：“……学长。”
她和眼前这个男人实在不熟，说话的时候也干脆低下头，但也好像能感受到对方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让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吸了一口气想抬头去看对方的脸，却在眼睛对上男人大腿旁边垂放手上的手表时退缩。
衡旭本来还有些烦躁，却听见面前这新生小声地唸嚅了一句话。
他没听清：“什么？”
学妹手上还抱着书和资料，看着像平日常见的乖乖女。
燕雪融皱着眉，声音弱下来却也说得坚定：“学长，如果不喜欢学姐的话，情书还给人家也挺好的。”
“直接扔了我感觉……有点打击人了。”
夜晚的风比白天要大一些，从风中还能听见绿叶之间互相碰撞，摩拳擦掌的沙沙声。
燕雪融说话的瞬间其实就已经泄气了，双肩一松：“没什么……当我没说吧，对不起，我多管闲事了。”
两人中间沉默了一会儿，燕雪融听到头顶上一声笑。
并非是不屑的嘲笑，更像是单纯听到了一段算是有趣的句子，但又不会放在心上的笑——不在乎，可内容着实让人发笑。
“你还留在这里，不怕被你那个学姐看见？”
燕雪融皱了皱眉：“什么？”
男人往前一步，开口。
“我什么都还没说呢，你着急什……”
话音未落。
脚步声从旁边响起。
比燕雪融之前悄悄想离开这个现场的声音更加响亮。。
她脸色陡然一变，在衡旭还没能问完那句调侃之前迅速抬头，一把往前抓住了男人的手臂。
衡旭有在健身，却没拗过这学妹的力气，整个重心随着燕雪融扯过来的力道踉跄前去。
这学妹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最后一秒，燕雪融对上现任学生会长错愕的双眸。
她闭上眼睛，狠下心把人直接往旁边灌木丛背后的草地上推。
只要人躺着，这里刚好是路灯的死角。
但燕雪融心想，她惹上这个人，感觉以后去学生会找兼职这事，要完蛋了。
“衡旭！你还在原地的吧……咦？”
燕雪融转过头来，伸手把鬓角处的一丝乱发绕到耳后，让自己尽量看起来表情平淡，看见面前有个人出现，表情一怔，左右扭头往背后巡视。
“学姐，您叫我吗？”
燕雪融是大一新生，不管是谁，反正喊学长学姐总不会错。
燕雪融伸出手机，在学姐面前，用大拇指在手机侧边的音量位置用力摁住，指腹泛白。
学姐的视线从手机处转向学妹，原本愣住的眼睛弯起来，轻咳了两声，紧盯着燕雪融的表情变化：“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你是大一的新生吧？刚刚一直待在这吗？”
“我的书掉了。”
燕雪融晃了晃手上的教科书和笔记本：“学姐，您还有事吗？再不回宿舍，我怕变成晚归了。”
司盈不死心地又张望了一遍，还是没能从漆黑茂密的错落绿叶下，看见另一道高大的身影。
虽然衡旭一次都没有接受过她的表白，可司盈就是喜欢这种不喜欢她的。
而且，虽然她递情书被拒绝了，但衡旭还会让她回宿舍注意安全呢。
比起表白失败，司盈更觉得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暧昧。
反正只要对方没有确定关系，那她主动争取有什么问题？
谁规定了恋爱关系就必须是男方主动？
只要纠缠出一个结果，过程才不重要。
司盈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更轻快了：“不好意思啊！我刚刚在找人呢。”
说完她还热心嘱咐了两句晚上注意要安全早点回去之类的话，才匆匆离开现场。
燕雪融也跟着松了口气。
但眼神跟着学姐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才挪开。
“满意了？”
背后的声音带着一股轻微的不耐烦。
回头，燕雪融看见学生会长坐在草坪上，一条腿抬起来，把手随意地搭在上面，以手肘为支点，挪上去拂了一把头顶上的碎草，若有所思地放在燕雪融的面前，朝她风轻云淡地挑了个眉。
手上捻着的那根小草，顿时变成了燕雪融推开学生会长、向学姐撒谎的“罪证”。
燕雪融默默念出了眼前这张让人很难忘记的脸，本校学生会长的姓名——
衡旭。
这是燕雪融第三次看见他。
第一次是开学军训期间的大一新生礼堂仪式。
学生代表的发言人，正是现在坐在草坪上挠挠头发的学生会长本人。
第二次则是燕雪融早起参加升旗仪式的时候，作为校领导颁布学校一等奖学金的得主。
燕雪融眼神也死了一半：“学长，你现在可以走了。”
衡旭抬眸，和她对视了一眼。
正要起身，眼前一抹黑色的身影用极快的速度把自己扑倒在地！
即使这样还不够，燕雪融把人往里面拽了拽，直接塞到最靠近灌木丛其中一处凹进去的自然窝里。
让灌木丛的树木影子完美挡住两个人的身体。
晚上的能见度低，凑近来看，也只会觉得是植物遮挡住了光导致了大片漆黑阴影。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上头传来。
衡旭的脸色也终于变差，正要开口，一只柔软的手毫不犹豫地覆在他的唇上。
燕雪融狠狠瞪了他一眼，用尽全身力气示意对方安静。
然后眼睁睁看着学生会长的脸色逐渐铁青。
反正惹都惹了。
头顶上还能听见司盈第三次回来的声音：“难道真的走了……？”
脚步声好像越来越近了。
燕雪融的心脏狂跳不止，比偷听到衡旭拒绝告白被发现的时候还要紧张。
耳边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些短短的草扎在脖子上的痒，还有两人靠得极近而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声。
学姐的声音近在咫尺。
燕雪融的心都被提了起来。
“司盈？你在这干嘛？”
像天神降临的声音，燕雪融听见之前的声音一下子远了。
她听见学姐回应：“以为看见熟人，看错啦，这就来！”
令人安心又信赖的远去脚步声，终于让燕雪融的心跳平缓了下来。
直到一切声音都逐渐平息，燕雪融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来，确认周围真的已经没有人，只能零星看到还有人在远处的小绿道上夜跑。
她安心了。
“呼——”
但有一只手却好像被什么人抓住。
燕雪融瞪大眼睛，猛地扭头。。
她还捂着衡旭的嘴巴！
惊慌失措的学妹连忙松手，条件反射把掌心放在大腿侧边的校服裤上狠狠蹭了两把。
好像又觉得哪里不妥，在衡旭面前双手交错拍拍灰尘，又往衣服上用力抹了好几回。
衡旭一起身，就看见这个胆子大的学妹，上一秒把他藏灌木从里死死捂着他不许出声，现在又嫌弃得碰过他就得往身上擦十几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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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男人脸又黑了两分。
燕雪融结巴道：“学长我，我不想被记晚归，就先回去了……”
“学妹什么表示都没有？”
燕雪融硬着头皮，内心多了一层莫名其妙的对抗欲望。
“你不用被人打扰，学姐也不会再被拒绝伤心一次，藏着不好？”
衡旭气笑了，好整以暇盯着她：“那我还要谢谢你？”
“不客气，”燕雪融吞了吞口水，“学姐曾经帮过我，你也说过了，我们是一伙的。”
“我只是不希望学姐看到情书被打击到。”
“那个情书一开始就不接多好？”
刚说完燕雪融就后悔了。
当初刚开学的时候，燕雪融带着行李来到校园门口，第一个见到帮助她的人就是当时在做新生招待的学姐。
那个时候燕雪融还戴着口罩，所以她记得司盈，但对方并不记得她。
加上眼前的人看着也好像不是传说中高冷正经的学生会长。
……算了，长这么帅，说不定还是个爱养鱼的呢。
“不要小声碎碎念，我听得见。”
燕雪融背后顿时发麻，心里说坏话结果从嘴上泄露出来了。
不敢对上男人的眼睛。
衡旭也觉得自己今晚倒霉透了，语气说不上好，但也没拆穿对方强行认下自己是司盈小团队的话——即使漏洞百出。
他不想理了，只想走人。
“学长。”
胆子确实大——怎么还敢喊他？
燕雪融确实有正事：“那个……学长要不你绕个路？如果按照回男生宿舍的方向，途中和女生宿舍区重合，说不定会碰上学姐啊？”
碰上的话，刚刚藏那么费劲可就白藏了。
衡旭又气笑了。
燕雪融还用书本挡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反正，学长你记得绕路哦。”
最后的尾音不自觉地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轻巧糯感，不是可爱的声音。
但是听着也算舒心。
衡旭心头憋着的那股气好像莫名其妙地散去了些。
忍不住开口：“替你那学姐说这么多好话——假设是你那个好学姐被拒绝无数遍都非要贴脸，那我这个学长的感受，在你这里就不重要了？”
燕雪融一愣。
她真没想过这点。
但光想想，她就下意识地反驳自己：
那个看起来热心的学姐还会做这种事？
但对方的语气好像也不是说谎……
燕雪融沉默了一会，转身扭头。
她犟着没认同，可内心却已经在想象着对方说的语境。
衡旭本来就没指望一个陌生人理解什么，解释更是无意义。
他也转身，两人以相反的方向迈步离开。
·
时间变得更晚了。
衡旭打开门的时候，舍友还在电脑面前打游戏。
看见衡旭回来关门的声音，摘下耳机：“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司盈找了田哲光过来叫我。”
舍友秒懂：“田哲光这小子为了追女神，都不惜帮女神追女神的心上人了。”
“但不对啊，按之前的经验你也应该早就回来了啊？”
“哦，”衡旭把自己甩到沙发上平躺，一只手的小臂抬起盖住眼睛，另一只手挂在沙发扶手上，指尖伸出去，还能看见一根不起眼的小草。
“没什么，有个小学妹叫我让开女生宿舍的路，从北门出去。”
舍友程飞白一头问号：“哈？”
不是，你一个校外租房的，管什么女生宿舍？
而且去校外的路上，是不会碰到女生宿舍必经路啊！
还有从北门出去是什么东西？
从北门回出租公寓，要绕足足一大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