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砚书一走,南下的一队人里便只剩下了钟沁和韩弋。
二人不算相熟,先前在京城时还因季砚书闹过些不愉快。如今这罪魁祸首自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独留他们两个大男人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好不尴尬。
所幸随行的皆是长宁王府亲卫,平日里与钟沁都有私交,这才没让这话痨半路憋出毛病来。
又赶了一日路,这才抵达目的地。
望着眼前朱漆雕花的阔气大门,韩弋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见钟沁熟门熟路地安排众人安顿,趁着间隙,他忍不住问道:“这是何处?”
“你不认识?”钟沁瞪着大眼反问,随即恍然,“也是,你上回南下是迫不得已,自然不清楚。”
韩弋蹙眉:“这也是你们的暗桩?”
钟沁闻言摆摆手,他本就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见韩弋肯主动与他搭话,当即兴致勃勃解释起来:“江南自先帝时起就是你们韩家的地盘了,安插眼线殊为不易,仅有的那么几个也得低调行事……”
说着,他伸手拍了拍那气派的大门:“哪敢这般招摇?”
“那这是?”
“砚书的私产。”
韩弋一怔。
“她可不像我们,亲王那仨瓜俩枣的年俸不够她买两件新衣裳的——长宁王府除了有先帝的赏赐外,还有当年先王妃留下的嫁妆。”
先王妃素来神秘,坊间鲜有传闻。她母家无官无职,亦非京城人士。当年长宁王府如日中天,老王爷宠爱发妻,王妃深居简出,见过她的人屈指可数,自然也就不知道底细。
当时确曾有传言说长宁王妃娘家是江南富户,但具体怎么个富法,外人却无从得知。
韩弋年少时也听过这传闻,那时他一心想要求娶季砚书,就将长宁王府上下三代打探了个遍,对这件事有印象。
“这还都算是小的。”钟沁领着他往里走,话说了一半,突然压低了声音,“我俩小时候淘气得没边,曾偷偷去过存放先王妃嫁妆的库房——那里面光是地契,就足堆满了一小间耳房。”
“早几年我们偶尔南下落脚,不想住客栈,就借她的宅子一用,方便得很。”
这边钟沁话音未落,门房便匆匆跑来,呈上一封拜帖:“小将军,方才有人送信来给韩大人,只放下这个便走了。”
韩弋摸不着头脑,他刚踏进洞庭地界,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究竟是谁的耳目这样灵通,竟然现在就打听到他下榻得地方了?
只见他狐疑地拆开信笺,钟沁也凑过来看,两个人四只眼睛扫过信纸,不约而同皱起眉头。
季砚书上辈子可能是乌鸦转世,说什么来什么——这信竟是韩岳送来的,说是得知钦差大人初到洞庭,想请韩弋府上一聚,略尽一点地主之谊。
这话说得比唱的好听,实则不过是打听到季砚书这阵子不在洞庭,才有胆子单独给韩弋下帖。不然怎么不见他给钟沁也送一份?
其实陛下这么着急忙慌的想要抄家,归根结底还是缺钱,不然南边水浑坑深,一动起来麻烦的要命。这不,还没开始动呢,麻烦先自己找上门来了。
亲卫们纷纷围拢,等着自家将军拿主意,韩弋南下是为赈灾,抄家不归他管,所以也看向钟沁,等他定夺。
只见钟沁拧眉思索片刻,提议道:“要不……装没看见罢?”
一众人:“?”
就连韩弋都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这是什么鬼主意?
说来也怪,在外人眼中,钟沁往往显得颇为可靠——至少比季砚书那个乌龟王八蛋正常得多。但这只不过是因为长宁殿下往往过于不按常理出牌,在她衬托之下,就连钟沁都显得格外稳重。
可若是相熟之人,比如盛景义顾玄明之流,就会知道这二人根本就是半斤八两——脑子有病的程度简直不相上下。
难怪他俩能玩儿到一块去。
钟沁紧接着解释:“砚书走前嘱咐我不要轻举妄动,韩岳这老狐狸精明得很,这事办砸了她和陛下都要找我麻烦,咱们还是先按兵不动,等她回来再说。”
“她是要你别轻举妄动,不是让你坐以待毙。”韩弋无奈道,“如今砚书不在,对方认为这是可乘之机,对我们而言也未必不是机会。他既不想鱼死网破,私下找我无非是试探还有没有一线生机,我去稳住他便是。西南军驻地离此不远,她三两日便能赶回,届时再从长计议……”
“不行。”钟沁斩钉截铁,“你出了事,季砚书更不能放过我——你就该干嘛干嘛去,韩岳的事情再拖一拖。”
“我……”
“带韩大人下去休息。”
“你!”韩弋还想要再劝,钟沁却不听了,学着季砚书的模样装聋作哑,落荒而逃。
西南。
季砚书陪了盛晏一夜,清晨醒来时,盛晏仍蜷在她怀中,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襟。
二人这个姿势维持了一宿,她腰酸背痛,刚想稍稍挪动,才动了半寸,盛晏便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天光未亮,季砚书轻抚他的背脊:“怎么醒这么早?做噩梦了吗?”
盛晏起初不语,半晌才默默抹了把眼睛,拭去夜里的泪痕,他仰头望向季砚书,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倏忽搂紧了她的脖子。
季砚书身上有被子里的余温,还带着一点日常用的檀木香,与大皇子妃衣衫上的熏香味道截然不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这个孩子,一切都不一样了。
刚抹干净的眼泪又有卷土重来的架势,盛晏深吸两口气,忍住了没哭,只将双手收的更紧,像是拽住什么救命稻草一般不撒手。
季砚书回抱住他。或许是晨间的被窝太过温暖,又或是连日奔波后难得安眠,被这孩子一整个抱住,她心头忽然泛起一丝异样的柔软。
这感觉与昨日不同。昨日她关心则乱,又联系起幼时心事,对自己的怀疑和否定接踵而至。此刻却才真切地感受到被人全心依赖的重量,恍然明悟:
从今往后,她便是这孩子唯一的倚仗了。
虽然季砚书平时嘴边也常说要做别人的靠山,可也都是随性而至的玩笑,从没真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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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义上实现过。她自己那点斤两自己清楚,身边人又各有所长,也不太需要她的庇护。
可盛晏不同。
他是个彻彻底底的孩子,身边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皇姑母。不依靠她,还能依靠谁呢?
感受着怀中小身躯略高于自己的体温,季砚书生平头一次生出长出无所不能的勇气。昨夜辗转难眠的问题忽然有了答案,一颗心一瞬间落到实处。
无论怎样,她都得护着这孩子平安长大,像他父母所期盼的那样,健康快乐,长命百岁。
此刻她心里坚定,轻声开口:“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吧。”
盛晏闷闷点头,任由季砚书为他掖好被角。她想起身去向宋老辞行,刚一动,盛晏就也跟着起来。
“我去和老将军说几句话,你再睡会儿。”
她柔声哄,盛晏却执意要跟着。无奈之下,她索性不和镇国公详谈,当日便决定启程。
启程前还有件要紧事——西南距京城千里之遥,萧迟月的尸身只能就地安葬。
自盛景仁出事后,萧迟月名义上虽仍是“皇子妃”,但仍属叛贼一党。只是陛下尚未追究,礼制也不好确定,没有办法大办。
季砚书着亲卫在一个景色不错的山谷中挖了个坑,亲手给对方刻了个碑,就这么将这人给葬了。
当年冠绝京城的萧氏嫡女,一掷千金的身份,最后终局,连个体面的棺椁都没有。
盛晏在这期间没掉一滴眼泪,也没有什么异议,只在最后封土时对着墓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算是尽了最后一点孝道。
之后他便要随季砚书离开。下次再来祭拜,也不知道究竟要到什么时候。
“宋老将这给了我,都是你娘用过的旧物。”季砚书将一个小包裹递给他,“不必都拿来陪葬,你可以留着当个念想。”
盛晏默默接过,点了点头。
战事当前,即便季砚书有心让盛晏舒适些,条件也不允许,二人同乘一骑,快马加鞭,不过两三日便与钟沁汇合
刚回到住处,她一心惦记着盛晏是否适应,并未注意到钟沁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将孩子带到收拾好的院落,温声道:“往后你就住这儿,想要什么吃的用的,尽管和下人说,或者直接告诉我。"”
盛晏闷闷点头。
安顿好孩子,她才得空询问正事:“韩弋呢?怎么半日不见他人影?"”
目光扫向钟沁,季砚书终于察觉到他眼中闪烁的“难言之隐”,心头顿时一惊,沉声问:“人呢?”
钟沁只好支支吾吾道出原委。
“什么?”季砚书难以置信,“我叫你不要贸然动韩岳,谁让你把韩济明送进去周旋了?你搞不定不会拖着吗!”
“我难道不想吗?”钟沁简直比她还要崩溃,“那韩济明和你一样倔!明的不行还想来暗的,我这两日忙的昏头,只一眼没看到,他就敢只身赴宴去了,谁拦得住!我问你,谁拦得住!”
季砚书没想到对方怨气比自己还大,竟一时间愣住,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