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有什么能换的？”江崇安没有一口否决，沉吟片刻才问道。
“有，有，先生请看。”
江崇安的装束文人气息重，老汉一眼便知他是读书人，故而称其为先生。
话落，老汉目中霎时满是希冀，抬手从腰间摘下麻布缝制的佩囊，揭开示意众人，“这些种子，是家父曾经从西域来的行商手中高价买下的，说是结出的果子内含细丝，如同蚕丝一般，别无两样。”
“家父对此颇有疑心，便买了下来，想让佃农们种着看看，不想还未种下便被下狱抄了家，距今七年矣。”
说着他“唉”叹一声，昔年也是一方富户，没想到如今沦落逃荒苟活的境地。
“老汉，你不地道啊，乱拿些东西瞎编乱造，便想换能救命的干粮，可不兴这般。”
里正从未听闻，世间有这般作物，皱着眉头开口道。
江崇安和江瑱对视一眼，则是努力回忆书中奇闻异志记载，得到的答案却是未见书中记载过。
时世家掌握了大部分书籍，没流传于世的何其多，他们一时竟也不知真假。
老汉见这样，想辩解，有一时找不到话。
毕竟这种子买回来，确实没种过，哪里能判断是不是西域行商诓骗钱财，才有这般说辞。
见四周乡民具是一脸不信，知道行不通，他又慌忙从胸前衣襟处往里掏。
好一会才拿出一块通体浅翠色玉璧，便是地里刨食没见过玉璧的人，也知成色极好，虽小却可见价值。
“这是家父遗物，值些银钱，不值可否换？”
实在是再换粮食，就得死在路上，这才不得不拿出珍藏已久的遗物换了，念此老汉情绪失落得厉害。
这回，众人脸色才平缓了些。
这个看着，比胡编乱造的东西，显得诚意多了。
江璃看着他们，抬手扶额后，故作不在意。
结论下早了。
还真有价值高的，真要是棉花种子，那确实赚大了，棉花比蚕丝更保暖，且产量也大上限高，虽然他拿出的棉种有些少，不过可以育种。
见霍序侧眸看自己，江璃站直清清嗓子，不经意问道：“你有没有办法鉴定这些棉种的真假？”
还是得排除被骗的可能，不然两个末世基地领导，穿到农耕文明世界，被科技发展差异巨大的土著骗，那真是贻笑大方了。
“有，不过这个距离太远，系统鉴定不出。”
霍序装作没感觉到她尴尬，在脑海里快速询问系统能不能鉴定东西，得到回答后，才回道。
见他回答肯定，江璃没有耽搁，直接向人群走去，不一会便行至江崇安身旁。
“爹，女儿从未见过这般种子，有些好奇，想要看看，可否让他借一颗给我瞧瞧。”
还没等江崇安开口，老汉便抓住机会，有眼力见地打开佩囊，从里面捡出一颗有些泛白的种子，恭敬递去。
江崇安见此，只得点点头。
站在一旁的江瑱见状，眼疾手快上前接过种子，而后再递给江璃。
江璃见他这样，知道这大概是她娘言传身教，要注意她的名节，连带着现在江瑱也注意得厉害。
接过种子，江璃朝老汉道了句“多谢”，没有多待，转身朝霍序那边走去。
她刚刚没有让霍序跟上，毕竟当着众人的面，不好把棉种给他看。
老汉见此，也没有过多期盼，毕竟只是个姑娘，哪里能在换粮这种事说得上话。
给她，只是结交一份善缘罢了。
江璃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村民也不在意，他们对用粮食换这块玉璧，有些意动。
见乡民都瞧着自己，江崇安没有继续询问老汉，他眯着眼睛抬头看天，而后垂下头看了眼老汉，长叹一口气。
“你且先回去罢，我与族人须得商讨。”
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老汉所求。
江崇安读的圣贤书，自是有忧国忧民之心，可江氏宗族兴衰，都与他做出的决议有关，万万不可轻率决断。
老汉听此，料想他们不愿换粮，还想开口央求，却见其他人都不再看他，失望不语，踉跄地往队伍后走去。
见他身影渐远，江崇安才朝众人开口道：“这番情形，众位都亲眼所见，你们决断罢。”
远山村虽说一同逃荒，听从里正和他的话行动，粮食却没有归公统一分配，毕竟整个村人多得厉害，这样做，易不患寡而患不均，滋生混乱。
再且，不同村户，粮食多少也多有不同，因此大伙都是自个管自个吃食。
“我们就是因着粮食少，才出来逃荒的，此番前往益州也不知路上如何，要走多久，若是将粮食换了玉璧，往后粮食少了，路上可就多了几分危险。”
“当然，若是换了玉璧，又顺利到益州安定下来，这玉璧便可换比粮食多得多的钱财。”
怕乡民见识少，不能深谋远虑，江崇安将话掰碎告诉他们。
“是极，大伙都要考虑清楚了。”
里正附和道，他一向和江家是绑在一起的，两家人在村中最有声望，却不互相对立，反之相互扶持着。
说完，江崇安带着江瑱离了人群，只余下里正在听他们说话。
其实这件事，只和族里有名望的几位叔公商议便好，不过如今是在外面，大伙都在，直接商议也行。
围观众人，见秀才公走了，说话不再小心翼翼。
“依我看，还是换好，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往后哪里能用一点粮食换到成色这般好的玉璧。”
“要换你换，我可不用粮食换这些没用的东西，又不能填饱肚子。”
家里粮食多些的，和粮食少些的，对于换不换看法自是不一样。
“照我说，就应该换，秀才公方才都说了，到地方就可换更多钱财，这可是一本万利啊。”
这道尖锐的声音一出，人群更加吵闹。
“树根他媳妇，我还不知你打什么主意，你那个粮食都没多少，两个闺女都饿得皮包骨了，你还换，莫不是打着没粮就找我们借的主意吧？”
一群人开始就这件事吵了起来。
那个尖酸刻薄的妇女，被其他人说得恼怒，骂骂咧咧着，“就两个赔钱货，还想吃多少。”
江璃拿着鉴定好的棉种去找江崇安，路过恰好听到这些话，目色冷凝穿过人群，精准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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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说这句话的农妇。
末世最重要就是孩子，保护儿童在最高位的，不管男女。
江璃见不得重男轻女，更见不得虐待孩子这种事情，要是在末世，这人得蹲牢房分拣异种。
察觉寒意，那妇女环顾周围却没找到异样，怕引起众愤，顿时偃旗息鼓。
“爹我们换这个种子吧，瞧着他也不像是说假话，换些来种试试也无妨。”
江璃带着霍序，找到江崇安时，见他们没有在商议事情，直接开门见山道。
“我也是这般想的，那群人再没吃食，怕是要饿死在路上，万万不能这般见死不救，而且还不止一条人命。”
江瑱闻言，直接附和道。
江璃看了自己哥哥一眼，她是真为了棉种，这位哥哥估计是没有面对过极端情景，还和在书院求学时一样，满怀理想。
“也罢，我们家还是有些粮食的。”
江崇安他们两人都同意，才松了口，不过眼神却有些复杂。
他年纪大了，虽有文人风骨，可却也是一族之长，权衡利弊之事做得多了，罢了，孩子遇事少，有善心也算是好事。
江璃察觉他是视线，没有辩解，误解就误解吧。
“对了爹，要是他们想换玉璧，便让每家均分出粮食，不然往后换了玉璧的，怕是要借别人的粮食才能换，易生乱。”
想到路过时恰好听到的，江璃又补充道，她只想不生乱子，好好走到不干旱的益州。
到时配合上她的植物系异能，她就再不用活得像前世那么累了，像真正的普通人一般，生活简单平淡，是她前世的梦想。
江崇安听此，再度意外看向江璃，而后满意点点头。
莫非吾家亦有麒麟子？
待江璃随着江崇安往回走，还在吵闹的人群，见到来人霎时安静下来。
他们可不敢在秀才公面前没规矩。
“他们方才商议好了，我等决议就好，他们都是些目光短浅之人，怕做了不好的决断。”
人群中，里正面色不太好，见江崇安回来，面色才正常了些。
江璃见他这样，不用想就猜到，肯定是那些村民商议得不太顺。
有道是，可以相信村民的行动力，但是不能相信他们的智慧。
江崇安环顾一周，见大都是低着头不说话。
“玉璧价高，一家之粮不可换，便是换了往后说不得得借别人的，易生乱，若是想换，便每家均出合力换。”
顿了一会，又道：“若是不愿换，江家会换了他们的种子，也算是给他们一线生机，各位不必过意不去。”
“秀才公高义！”
听到江崇安给出的选择，机灵点的人连忙附和，心道秀才公果真高风亮节，不慕钱财。
最后，众人还是决定换玉璧，这样做，到益州也算是有一笔安身之财了。
里正带着儿子江远领着护卫队，一家一家收干粮，再把收上来的，装到布麻袋里汇集。
江瑱则回了牛车，将事情经过告诉李禾桑。
李禾桑也觉得好，便吩咐仆妇从车厢里拿些干粮和水，拿去给护卫队，再拿一些让江瑱亲自去换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