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反派，有时候周钦觉得自己更像一个绝望的npc。
无他，单纯因为他现在正和甘果子村一群平均年龄75岁的爷奶天团们聚在村委会，准备用村委会会议室的大投屏看甘果子村的电商直播。
今天直播卖荔枝和现场发货，因为数量多重量也不轻，村里使得上力气的人都去仓库帮忙了。
当然，周钦除外，因为他不是甘果子村的人。
而且大家也不知道就是眼前这个人，在规划着要承包村里所有的田产，于是直播正式开始前，一群老头老太太就围着周钦这张新面孔打转。
一个白发苍苍但手上还很有骨劲的小老头踮着脚拍了拍周钦的肩膀：“阿姝啊，给这就是你给你们家敏阿妹新招来的上门女婿啊，这么靓，你们有福气哦～”
周钦觉得这话好听，连忙一个回头，比甘姝还先抢答：“没有没有，能让我上门，是我的福气。”
甘姝也不紧不慢的：“没有的事，他们年轻人可不兴这个了。”
兴的兴的！
周钦刚想反驳说兴的，他是很乐意倒插门的，但另一旁也坐着轮椅的阿奶就先插了嘴：“咋不兴啊？我看前两天大海在你家门前吭哧吭哧种地勒时候，我都以为你们要把大海招上门了。”
“就是说卅！”另一个阿婆也努了努嘴，“我也以为她们要把我们大海的户口落到这边来了，没想到今天又来了一个靓小伙，敏阿妹不愧是我们村里的女明星，有本事的哦～对了，小伙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额，我是……”突然被询问工作的周钦思考了一下，“嗯，我家里，是做文娱演出的。”
“噢～那难怪我看你还有点眼熟呢，你爸爸是不是……？”对面的阿婆陷入了一阵思索。
这边的故事线虽然有些误差，但周钦是周国韬私生子的事情还是在热搜上大爆特爆过，周钦以为自己又要被罩在父亲伟岸的老艺术家光环下了，没想到对面的阿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异常激动的来握住了他的手。
“你爸爸前两年是不是来我们村上表演过？”
“？”
什么？
村上？表演？
周钦有点没理解这阿婆的意思，至少村、表演这两个词和他爸组合在一起，是有点离谱的。
“就是前十几年，刘阿公死的时候，是不是你爸爸来这边唱的大戏啊？”
“大戏？”
周钦可没听说过周国韬会唱戏。
显然是对面的阿奶搞错了，甘姝也很照顾周钦，开口对她解释道：“没有的事，吴二娘，来唱大戏是咱们本地人，你记错了，这小伙子，是北方人。”
“哦是嘛？”阿婆有些遗憾，“我还说如果是他爸爸的话，等你走了，刚好还能请他们来唱大戏。”
甘姝笑了：“我走就不请人来表演节目了，咳咳！”
周钦听不明白这群人在说什么，但是为了在甘姝面前刷好感，他还是很耐心的上前轻轻拍了拍甘姝的背：“阿姨，你想看什么表演？”
甘姝摇了摇头：“没有，我说的是，我走的时候不用让人来哭丧表演了，我已经想好了，我死了之后，你们就把我海葬。”
？
周钦瞬间愣住了。
“海葬怎么得行啊？又不是早先埋不起人的时候。”一旁的大爷听了不乐意。“人都是出海的渔船回不来的，才让家人去做个海葬的假把式！”
“那我也不能大操大办的，会给我们敏敏添麻烦。”甘姝转头对旁边的老人们解释道，“我又不像你们，活到了头，是喜丧，我这种，就安安静静走了就是。”
“哪里怕麻烦哟，年轻人就是要多经事，以后才懂这些……”
听到这个，一旁本来还在干坐的爷奶们也围了上来，开始教甘姝怎么安排后事，老人们谈笑着，好像是在是在讨论家常便饭一样。
“但我还是劝你，就算不埋在你们山里祖坟那里，也要让敏阿妹在你家后面给你立个坟，莫要把骨灰撒了，都说魂归魂土归土，我们的传统还是不能够丢。”
“就是啊，而且你要是不立坟不树碑，以后清明节敏阿妹回来，都没有地方去看你。”
“那就让她以后不回来了。”
甘姝摆了摆手，把那边发着怔、被老头老太们挤到边上去的周钦招到了自己跟前来，抓住了他的手：“以后啊，你就不要让敏敏回来了。”
甘姝的手已经瘦得只剩一层皮，抓着周钦的手也只能使上轻微的力道。
但周钦却感觉这力有千斤重。
“甘阿姨……”周钦知道这事不能就这样答应她，“您这个事，你跟敏敏商量过吗？”
“还没想好怎么跟她说。”甘姝摇了摇头，又捏了捏周钦的手腕骨，“你帮我多想想。”
周钦的眸子沉了下去，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算是面前答应了后者。
一旁的大爷阿婆们还是没放弃劝甘姝土葬，但还好直播一开，大家的注意力就都被转了去。农村老人就是这样，对他们来说，这辈子已经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事情了，生死也一样，就是一顿饭的事。
和这边干瘪而萎靡的暮气不同，那边的直播间一开场就是甘敏和夏聆铃两个比荔枝还水灵的小女孩在对大家打招呼，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一股生命力。
夏聆铃做直播间的主持人好像如鱼得水，头上还别了朵小黄花，说起话来的时候花瓣一颤一颤的，很吸睛。
“欢迎各位云股东们莅临我们甘果子村的电商直播间～今天是我们万众瞩目的荔枝销售日！铛铛～”
说着，夏聆铃的脸蛋就凑到屏幕跟前：“让我来看看今天来了多少人，哇哦！我们刚开播几分钟，就已经有九千多个人点进我们的直播间了，我说的万众瞩目没有夸张，四舍五入是真的有一万人！”
这么多人？
周钦盯着直播间的眼皮跳了跳，虽然这边的记忆里没有发生过由他掌机而引发的直播间弹幕混乱事件，但他还是有些创伤后应激障碍，生怕弹幕里面又有口出狂言的恶徒，对甘敏说些轻蔑轻佻的话。
“那等下十点钟一到，我们将会准时开启甘果子村精选荔枝礼盒的销售链接，然后在今天之内全部冷链寄出。并且～”夏聆铃说着，把一旁拎着漂亮果篮的甘敏推到了屏幕中间，“今天的荔枝礼盒总共3999盒，我们会从中随机挑选888个礼盒，放入仙草妹妹亲手摘的荔枝一颗～”
甘敏也乖巧的举起装了荔枝的果篮捧哏：“大家请多多支持！”
“同时挑选88个礼盒，送上仙草妹妹亲手写的祝福小卡片一枚，两个福利不可叠加哦～中奖概率还是很高的哦～”
甘敏歪了歪脑袋：“虽然不能顾及到每一个人，但是甘果子村的祝福会送到每一个人的身边。”
“是的！”夏聆铃开始说场面话，“大家的每一个入场、每一条弹幕、每一个订单，都是对我们最大的支持！”
直播间观众已经过了3万，人数还在往上跳，还好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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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里都只是夸夸美貌和抱怨备货量少和赠品数量少的，没什么来挑事的，周钦松了口气，但没敢松太多。
那边镜头一转，大家才发现宁望海一直在旁边候场，旁边还有一个小推车，上面放着一筐用小塑料袋分装的荔枝，应该是甘敏剪的那些，看样子他是要跟在甘敏旁边和她一起给荔枝装盒。
周钦旁边的大娘一看就很满意宁望海，仄了仄嘴：“欸你们还真别说，大海这孩子是真的踏实能干啊，你们看看，如果不是他，我们村的荔枝都是拿竹背篓卖的，哪里会有这么漂亮的礼盒卖？”
“是喽是喽，往几年都是城里来收果子的给我们压价，我娃儿剪果子的人工费都赚不回来，今年他自己找上我们家来，说要给我们好价钱，还要喊人帮我们来剪果子。”
“那是卅，他专门花钱让年轻人来剪果子，只剪好的，坏的不要，这样他就能卖得更贵，也肯定能给你好价钱。”
“就是他自己看着来剪，剪不到我们那么多，有些大果园，也只能收一两千斤，昨天我看到李家那老大还在因为大海收得少，跟他讨价还价呢！”
“那也不耽搁他把剩下的荔枝卖给之前的收果商，哪儿能让他一个人占那么多便宜，让人大海为难？”
周钦听这些老人们说话突然一套又一套的，都不用对台词就能承上启下的特别有逻辑，感觉是这群npc在走剧情，这目的难道是在甘姝面前夸宁望海？
不管是不是，但他也只能是听着。
“就是！”一旁的大娘指指点点起来，“做人也不能太贪心，你看他，卖了荔枝还不够，仗着他家女婿是开货车的，非让大海运货也要用他家的车，刚刚他还在直播间里和他女婿一起搬货呢，可积极了。”
“嚯，那真的是一家人把两种钱都赚了啊！”
“不止呢！人还赚这次搬货的人工费，不过大海心眼好，能不拒绝就不拒绝了。”
“大海也是，心软！”
周钦本来眼睛盯着弹幕里舔甘敏的狼虎之词就很烦了，耳朵旁边还要一直听人念叨顶多就几万块钱的寒酸生意的勾心斗角，以及老头老太们对宁望海品格的吹嘘，要不是自己被甘敏委以了照顾甘姝的重任，他真的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但他们说的这个爱占小便宜的李老大他还真有点印象，就是之前在招待所拦着宁望海不让走，非要他收三千斤荔枝的那个，原来他的支线剧情在这儿等着呢。
周钦往墙上一靠，绝望而无助的看着直播间，掐着秒表等甘敏下班。
投屏的电视机里，甘敏正勤勤恳恳的写着祝福纸条，挨个检查荔枝礼盒，然后在里面放上最后一颗荔枝，宁望海跟在她后面推车补给和贴那边下单后打印出来的快递单，两个人井井有条，配合得很好。
旁边的老头老太们又开始夸两人般配了。
周钦耳朵都要听起火了，但他还是选择了拿出应付家里老人的那一套，开始给这群人端茶倒水，说些漂亮话喂点小零食，希望堵住他们的嘴。
虽然现在老年人们确实吃不下什么东西了，甘姝现在的进食量也小得不像样，但他这一通表现，还是能转移大家的注意力，直播间本来也无聊，很快他们就换了话题，开始聊些有的没的。
看着重新聚在一起聊八卦的老头老太们，自己也算是成功守住了村口舆论的阵地吧，周钦想着。
但他看着电视屏幕里，异常积极而有序帮忙搬运货物上下盘点的李老大和他女婿，总觉得这两人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