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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第三十一章

作者:种一朵小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不用陈妄多说什么,沈念也已经猜到了,即使早就有心理准备,可真正来到了,也让沈念大脑空白了一瞬。


    甚至就连那种心如捣鼓的感觉都没了,呼吸反倒变得极其微弱,她手扶着陈妄的手腕,抬眼,满是希冀:“找到了?对不对?”


    陈妄点头:“下午,张岩会找人布方。但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还没有确定,所以你不要太过于期待。”


    “好。”


    尽管这么说,可两个人却都清楚,这个墓是竹安先生的可能性非常大,秦家世代务农,只出了秦梁一个状元,此前,是不会有什么贵重的陪葬的,就连墓碑,也大多是木头,会随时间腐蚀。


    而秦梁死后与公主合葬在了京郊,墓穴早就已经被挖过。


    可如今,周围出了墓穴,很大概率就是沈念口中说的,张氏想要告诉后世什么。


    沈念手心微凉,附在他的手腕上,能感受到陈妄跳动的脉搏,恍惚间,真的有一种共用一个心脏的感觉。


    两个人四目相对,沈念确定,此刻他们心意相通,完全能够共情彼此。


    —


    接下来的几天,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临时发现了新的古墓,张岩上报,说会派增援的人手过来,在支援的人来之前,沈念担起了两个地方的绘图工作,一行人每天都忙忙碌碌的。


    天气也配合,阴着却没有雨,大家都说,这次的进度,比平时要快很多。


    即使如此,沈念还是有些担忧。


    她和陈妄只请假到周末,周末是一定要回去的,眼看已经周五了,沈念已经做好了下次再来的打算。


    平时不知是不是太过于劳累,沈念几乎是回去沾床就睡的,可今天晚上却辗转反侧,尤其到后半夜,突然就开始打雷,沈念更睡不着了,索性坐到了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天,整面的落地窗上倒映出沈念的模样。


    看着里面的自己,与许多许多年前铜镜里照出来的的自己,并无两样,只是身侧,少了个笑颜如画的美人。


    她轻轻扶着她的肩膀,与她照着同一面镜子,赞美的那么真切:“念念,你这样装扮,当真是绝色佳人。”


    “你一样容色倾城。”


    沈念笑着看她,不明白为什么今天突然要打扮的这么隆重:“今天要去什么地方吗?”


    “我之前写信给你,说想办一个学堂,已经办好了,今日开张!总要打扮的体面些。”


    “当真?”


    沈念虽然知道未央从来不说空话,但没想到她竟然落实的这么快。


    “自然当真,听我婆婆讲起他们的过往我才知晓,原来这世间还有许多人,想要读书,却没有条件,务农之人,能想到的尽头,似乎只有务农。


    即使有人心怀抱负,渴望光宗耀祖,却也敢想而不敢为,敢为而无能为力,白白浪费了天分,我自知能力有限,却也想螳臂当车,为寒门学子开辟出一条通天大道。”


    沈念看着未央,她认真的讲着自己的的抱负,周身像沐了日光,沈念由衷的说:“未央,你所想之事,一定会实现。”


    “一定会实现的,只是时间问题,真希望这一天快点来,你知道吗念念,我等不及了,这些日子,我见过许多女子,他们围绕着夫郎,任劳任怨。


    我不是觉得这样不好,只是我觉得不该这样。


    所以我也希望他们读书,明理,女子只有有了思想,才会思考,只有思考,才知道自己从不逊于儿郎,才会想要去争,去争一争平等。”


    她平平淡淡的说出了这番话,却在沈念心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即使知道这条路无比漫长,可沈念真的希望,有朝一日,未央能够看到这样的世界。


    只是,沈玉记挂沈念,她并没有呆很久。


    从后来未央的信里得知,未央和她婆婆一起,一家一家的探访,说服,成立了第一家男子女子兼容的学堂。


    原以为一切都会越来越好,可是上天却并没有偏爱她。


    秦梁如愿高中,他衣锦还乡,高头大马,炮仗开道,可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休了发妻,他哭着说他无能为力,只能任人摆布。


    未央生性洒脱,知晓自己与他所求相悖,更不想无爱后,还一生困于宅院,算计争斗着过完余生,所以并未纠缠,直接搬了出来,继续开设学堂,计划闲时云游山川。


    她信里言语洒脱,约她同游。


    沈念当时真的以为,她可以达成心中所愿,一生洒脱无羁。


    可后来,因为黄元多番弹劾,且张氏不愿入京,公主调查之下,知道了这世间还有一个竹安先生,心生妒恨,学堂被关,未央也被人强行卖入了妓院。


    受尽凌辱。


    这是那个时代,能带给女子的最大的耻辱。


    还是未央学堂有一个男孩,歪歪扭扭的给他写了封信,说秦梁母亲被软禁,老师遇难,求沈念救救她,可沈念收到信去救她的时候,已是半月以后。


    就是那半个月,磨掉了她从前二十年都没磨掉的骄傲。


    即使她亲手杀了所有凌辱过他的人。


    从前未央身上燃着的光芒彻底熄灭了,她变得沉默寡言,没多久就郁郁而终了。


    她一双灰蒙蒙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光,她说,我们斗不过。


    南宁公主在村子里强权欺压,抹掉了所有关于秦梁成过亲的消息,也抹掉了所有关于竹安先生的记载,画作,诗集,关掉了学堂,有想要为她正名的人,皆下场惨烈。


    所以,不用多久,人人闭口不言,真的就像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


    又一声惊雷,让四周静谧无常,四周一刹那亮如白昼,沈念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未央死前遗愿,就是希望任何人,不要为她丢掉性命,可真相已经隐瞒太久,玩弄皇权,颠倒黑白,最后一个是谦谦公子,一个是自甘堕落。


    她怎么甘心呢。


    雷声接着闪电,注定了不平凡,从后半夜开始下雨,沈念坐了一夜,看着玻璃上她的影子渐渐消失不见,未央,若你在天有灵,请快点让大家看到真相吧。


    ……


    沈念第二天早上下楼的时间早一些,陈妄看到她的时候有些吃惊。


    沈念冲他摆摆手:“快来吃饭,吃完饭去上班了。”


    陈妄点点头,莫名觉得她有些亢奋,虽然日日如此,但今天尤为明显,陈妄觉得有些好笑,但不得不承认跟她在一起工作,永远不会有负能量。


    “你今天需要去我那边。”


    沈念双眸明亮:“收到!


    出门的时候,陈妄特意拿了一把大伞,叮嘱沈念:“下雨了,你可以不去。”


    沈念一边换鞋,一边看他:“我不去怎么行,你知道的,我现在可重要了。”


    “你不是说你遇到雨水会昏迷不醒?”


    “怕什么,我有陈教授送我的护身符。”


    沈念晃了晃脚,给陈妄看那双粉色的雨鞋:“再说了,如果我要是真沾上雨水昏迷不醒,陈妄你带我去山顶照一照第一缕晨光,我就好了。


    只是记得,千万别告诉我哥哥。”


    “想的美。”


    陈妄在她身边换鞋,语气漫不经心的:“我会让你自生自灭。”


    “你不用说太多,我懂你。”


    “懂什么?”


    沈念朝着陈妄眨眨眼:“当然是嘴硬心软,你看吧,我要是晕倒了,你比谁都着急。”


    陈妄不屑:“自作多情。”


    “不信我们试试。”


    说完沈念就要往雨里冲,即使知道她在恶作剧,陈妄依然本能的伸手把她捞了回来,整个人被他锁在怀里。


    沈念仰头,露出了得逞的笑意“你看你看。”


    陈妄推开她,找了个雨衣给她套上:“挤眉弄眼的。”


    “……”


    沈念已经习惯了他这个样子,也觉得开心,这几天他们朝夕相处,不自觉的熟络了许多。


    一路上,陈妄被沈念催出了要迟到的感觉,结果去了才发现空无一人。


    看着空荡荡的工地。


    陈妄:“……”


    无语之外还有些忧愁。


    这几天天气比较好,他们也为了节省时间,所以就没有搭遮雨的棚,下了半夜的雨,这个地方有些无从下脚。


    尤其是沈念,不太熟悉这里,陈妄原本想还让她去那边的,可她已经撑着伞走了进去。


    泥土松软,她走起来有些费力,深一脚浅一脚的,陈妄刚想提醒她小心一点,就见她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整个膝盖都埋进了泥土里。


    不知道是不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一张脸疼的皱巴到了一起。


    陈妄赶紧过去拉她起来,摘掉了防水手套,又用纸巾擦了擦她膝盖上的泥,仔细检查了一下,所幸她衣服原本就是防水的材质,又加上有一层雨衣,所以没什么大碍。


    但仍有些后怕:“你没事吧。”


    “没事,被一个石头绊了一下。”


    想了想,沈念觉得不对,从陈妄口袋里掏出了新的防水手套戴上,蹲下来,将手探进了泥坑里,果然摸到了一个凸起的硬硬的石块。


    沈念有些激动的动手挖,看着它漏出了方方的一个角。


    陈妄也意识到什么,在她身边蹲下,甚至把伞给放到一边,不顾形象的伸手将周边的泥扒到一边。


    看到第一排小字,几乎是越来越确定。


    两个人对视,这种默契,仿佛是一种无言的旋律,不需要过多言语,只听着周围的雨声,第一次,沈念感受到了雨天的美好。


    “陈妄。”


    沈念把伞递给陈妄,没有多做思考,凑上去紧紧抱住了他,似乎想要把彼此融为一体。


    她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告诉陈妄,她此刻觉得自己多幸运。


    感受着沈念的拥抱,听着他的心跳,陈妄觉得自己的开心被无限放大,沈念的出现,带给了他太多太多惊喜。


    雨水像是天生带了疯狂的氛围,让陈妄心里爱意疯长,与各种喜悦交织,让他想要抱起沈念,迫切的跟她分享一切他不曾宣之于口的情谊。


    理性与感情疯狂撕打,感性略战上风之后败下阵来。


    陈妄有些踉跄着起身,任由雨水全都落在他的头发上,顺着睫毛,几乎让他睁不开眼:“我给秦钦打电话!”


    秦钦听到有线索之后,来的很快,几乎所有的人手,都集中来这边,因为下了雨,泥土松软,没有花费太大的力气,下午两点左右,石碑就被完完整整的挖了出来。


    一群人撑着伞,看着石碑完整的模样,雨越下越大,明明是中午,天却黑压压的,雨水毫不吝啬的打在石碑上,冲刷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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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的淤泥。


    沈念一半雨靴都埋在水里,眼睛却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碑文,就像是雨水冲刷掉泥土一样,是不是意味着,未央的冤屈,也会被洗清。


    真的会吗…


    真相明明近在咫尺,沈念却突然有些不敢看。


    陈妄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她看着秦钦他们围过去,探着身子看上面的内容。


    她和陈妄,反倒像是被人群隔绝在外。


    “我的天呐。”


    沈念在人声嘈杂里,听到了秦钦这么感叹,接着就是不停有人问:“写的什么?”


    “快给我们念念。”


    “这还能看得清吗?”


    “小伙子,你给我们读读。”


    “……”


    秦钦说了声好,紧接着,他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沈念下意识想捂住耳朵,手却被陈妄握住了,因为带着防水手套,沈念能感受到的,就是雨的温度。


    可随着秦钦出声,她的手也反扣住了陈妄的手,雨水的温度从微凉逐渐滚烫。


    “秦氏未央,字竹安先生,汴京第一才女。


    一身清正,设立学堂,使天下有读书之愿乃无条件之人皆有归处,不论男女。


    以女子之身立世,却从未逊于儿郎。


    然天总难遂人愿,设有魑魅魍魉,不容于世。公主害之,君上许之,后世辱之,除其姓名,抹其功绩,销其字画,断其生路,令后世不传也。”


    秦钦像是共情了一般停住,深吸一口气,才接着读:“其所做种种,非皇天后土所见明知,而虞城受其恩惠者实所共见,今刻吾儿功绩及种种冤屈于石碑之上,乃藏之其山,以避其乱。唯愿后世之人为我儿正名,传之于世,不胜敬意。”


    后面还有很长很长,都是她一笔一笔刻出的冤屈,秦钦没有再读下去。


    即使没读,大家也都默契的没再出声,像是在默哀。


    出事之后,张氏曾一家一家的跪求过,想要一纸状书上告朝廷,可未央清楚皇权欺压下,百姓的无能为力,也知道,告不出什么名堂,只会令无辜之人受难。


    所以临死前,嘱托她拦下了这件事。


    只是沈念没想到,她们竟然一字一字刻下了这个石碑。


    眼里的泪,模糊了眼前的一切,沈念像是置于一片混沌之中,白茫茫的一片,未央的一生,像幻灯片一样闪过,最后定格在,她死后,留下的那封信。


    “念念,我知晓你与黄元不甘,但我仍旧想告诉你,我死后,无须为我正名,经历屈辱一场,才使我更能看透人心。


    我这一生,也算尝过世间百态,人情冷暖。我自己选择的路,纵有不甘,却从无悔意。


    路行至此,我已觉圆满。你不必怀念我,只是也别忘了我。


    若有后世,像你这般信我,如今他们泼在我身上的笔墨,洗的才有意义,请你以永生帮我见证,在我们所渴望的盛世里,我能干干净净的留在史书上,到时,劳烦你带壶清酒到我坟前,我想,我一定能看到。”


    未央,若你有一天知道,是你的婆婆,受你恩惠的学生们,亲手向后世诉说了你的冤屈,九泉之下,你一定会觉得欣慰。


    陈妄侧头就看到沈念泪眼朦胧的模样,想帮她擦擦眼泪,浑身都湿透了,有些无从下手,只能轻声询问:“要去看看吗?”


    “嗯,要看看的。”


    沈念深吸一口气,摘掉了手上的防水手套,她曾答应过未央的,要替她看看。


    陈妄帮她撑着伞,沈念在石碑前蹲下,手刚伸出去,就被陈妄拉了回来。


    “没关系的陈妄。”


    沈念仰头看向他,安慰似的笑着:“我就是想摸一下碑文。”


    陈妄总觉得,沈念对于竹安先生这件事,有一种莫名的执念,虽然想不通,但是她既然想做,陈妄也没再拦着。


    沈念手刚碰到碑文,指尖就像是被腐蚀了一样疼,几乎是本能的离开了一些,可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在清晰的提醒着沈念未央曾受的苦,可她却没有护住她。


    相比之下,这点痛算什么呢。


    沈念没再让陈妄用伞挡住她的手,她想用这种被腐蚀的痛让她能永远清晰的记住这一刻。


    记住未央,沉冤得雪的这一刻。


    雨点密密麻麻的砸到手背上,皮肤像是要溶解的痛让沈念几乎脱了层皮,指尖控制不住的发抖,陈妄一直注意着她的状态,看到她额间慢慢渗出的冷汗,有些不忍心的抬手,手搭在她手的上方,似要包裹住她。


    陈妄的手,几乎帮沈念隔绝掉了所有的雨,沈念转头看向他,将手掌反过来,上抬,手掌自然而然的与陈妄相扣,沈念觉得,他一直在和陈妄并肩作战,终于具像化了。


    看着沈念苍白的脸色,一种前所未有的害怕将他包围,压得他几乎要发出不声音:“我带你回家。”


    沈念笑了,从前殷红的唇此刻也毫无血色:“看来又要麻烦你了。”


    这句麻烦,只有他们两个人懂得,心里有气又急,陈妄忍不住骂她:“你是白痴吗?”


    “不是。”


    沈念轻摇了摇头,眼里有了泪光:“我只是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沈念——”


    丧失意识的前一秒,耳边传来陈妄急切的呼喊,一向平静的脸上,闪过了清晰可见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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