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一共有大大小小十几个探方,上面搭建了一个简易的铁棚,现在时间还早,所以还没有人上工,不过陆陆续续有一些人带着早饭往这边走。
秦钦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长方形探方,有几个年轻人正被张岩安排着围在一起挖石碑。
“岩哥,怎么样?”
闻言,探方里的人抬起头,面上难掩喜色:“正挖呢”
看到陈妄,张岩放下手里的活,跳了上来:“小陈教授终于到了,大家可盼了你来好久了。今天必须请吃饭!”
“一定。”
陈妄笑着回应了他的玩笑,握住了他伸来的手,几个人简单寒暄了几句,陈妄扭头看向沈念,沈念会意,往前走了两步,陈妄跟沈念介绍道:“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张岩。”
“你好,久仰。”
沈念伸手,脸上挂着得体的笑。
“陈妄你身边的姑娘,还真是一个个都这么漂亮。”
张岩没有回握,虽然在笑,但是视线却将沈念从头打量了个遍,自然也看到了沈念脚上穿着的是素亚的鞋:“只是这么漂亮的姑娘,何必带到这种地方受苦,脏兮兮的不说,再吓到她。”
他语气虽然关心,但是沈念再傻也能听出来他话里的讽刺,还有几个男孩儿也看向她,像是在看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花瓶,陈妄带她来,虽然他们没有口头上表示不满,但看向沈念的眼神却说不上是欢迎。
沈念也可以理解,一来,在专业上她确实不行,二来,素亚等陈妄了这么两天,结果却等来了陈妄带了一个姑娘,他们跟素亚朝夕相处的,肯定不会多喜欢她,她一路上的矫情操作,现在可能也是传遍了。
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人就被陈妄不着痕迹的拉到了身后:“张副教授口才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一句话是阴阳怪气和以貌取人全占了。”
陈妄也学着张岩的笑意,但是明眼人却都能听出来他话里的不满。
“我也没说什么呀,你看你还护上了。”
张岩哈哈笑了两声,将视线转回到沈念身上,岔开了话题:“你刚才说久仰,之前是了解过我?那我听一听,你对哪个项目印象最深?”
明摆着是为难,也鲜少有人会真的在意别人的一句客套话,一句久仰,就非让别人说出个成就,摆明了是想让她下不来台。
沈念握住陈妄的手以示安抚,开口轻轻柔柔的:“硕博之间做的项目我都有了解过,确实有几个印象深刻。”
沈念列举了几个他们所做的项目,说出了感兴趣的点,沈念说的很详细,就连陈妄都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张岩更是哑口无言。
沈念又问:“那我现在还需要说一说您离开学校之后的项目成就吗?”
张岩:“……”
沉默了很久才摇摇头,她明明说的,都是他学生时期不可忽视的成绩,语气也丝毫没有破绽,可张岩还是有一种被打了脸的窘迫感。
沈念微挑了挑眉,侧向陈妄身边,轻声说:“还好,因为我对之后的也了解不多。”
她的反驳温温柔柔但掷地有声。
陈妄几乎是秒懂了沈念的意思,有些无奈的弯起了嘴角,沈念说的那几个,全部都是他有参与的。
倒是他多虑了,能言善辩如沈念,怎么会在口头上让谁占了上风。
她从来不需要别人保护。
看见他们几个剑弩拔张,秦钦赶紧冲上来笑哈哈的打圆场:“师兄,你既然到了,就不在这浪费时间了,我可有好多问题要问你!走吧走吧,我们去那边。”
说着就要拉陈妄要去另一个办公室研究资料。
沈念伸手指了指石碑:“我们不等这个吗?”
“师兄可是一个活的资料库,在这里暴殄天物。”
陈妄没接他的话,看向沈念,跟他在一起研究资料其实没什么意思,而且她更在意的应该是石碑的主人到底是谁。
但他还是开口询问:“我们先去那边,等会儿石碑出来了,我们再过来。”
沈念仰头,眼睛里总算有了笑意,她知道陈妄的好意,可是也知道大家都不是很欢迎她,沈念不想让陈妄为难,更不想发生像刚才那样的情况,就算是口舌之争,沈念也不希望发生。
“陈妄,我留在这里吧,我更想挖这个。”
沈念伸手指了指石碑,仍旧在笑着:“你先去忙正事,不用担心我,我等一下到处看看,总有地方需要我。”
“好。”
陈妄指了指不远处的简易办公室:“我就在那里面,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去里面找我。”
沈念点头:“嗯。”
秦钦怕陈妄不放心,赶紧又说:“素亚会留在这里,她们两个可以一起,素亚,你照顾一下她。”
几个人目光全都落在她身上,素亚淡淡点头。
看人都走了,微勾了勾唇角,熟络的跳进了探方。
沈念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整个现场除了陈妄之外,也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只能去旁边搬了个板凳坐着。
盯着地面发呆,看着脚上灰色的雨鞋,这个鞋子应该挺久了,上方已经能看出来有轻微的磨损,鞋子不合脚穿上应该确实挺不方便的,因为沈念注意到,刚才回来之后,素亚就把那双大的雨鞋给换了。
好像拿给了陈妄。
陈妄的鞋子已经脏了,素亚的鞋子经过今天可能也很难幸免,想了想,沈念还是给沈玉发了个消息。
沈玉收到她的消息之后,立刻给她打了电话过来,听着沈玉的声音,还有他细细碎碎的关心,沈念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哥哥…”
“怎么啦?”
“我周末回家想吃向之哥做的螃蟹,排骨,锅包肉”
“那我让他给你做,小念,我听你的语气不对,在虞城不开心吗?怎么,陈妄跟你一起你还不开心?”
她语气里明明是撒娇,沈念不知道沈玉从哪里听出来她不开心的。
“当然开心啦,就是有点想哥哥了。”
“哼,算你还有点良心。”
沈玉因为她一句话,语气明显愉悦了起来:“记得带上伞,还有,没事别出去乱跑,我看虞城这两天一直下雨,记得要带上雨鞋,穿隔雨的衣服,我们不在你身边,自己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沈玉总把她当小孩,沈念轻笑出声:“知道啦哥哥。”
挂掉电话之后,沈念接着坐在小板凳上发呆。
“喂!”
沈念循着声音望过去,正对上素亚的眼神,沈念指了指自己:“叫我吗?”
素亚点头:“无聊吗?”
沈念诚实的点头:“有点。”
素亚扬了扬手铲:“那来挖土,缺个人。”
沈念赶紧小跑着去了探方边,接过素亚递给她的手套戴好,素亚朝着她伸出手,沈念笑盈盈地说了声谢谢,然后握着她的手跳了下去。
素亚算不上和颜悦色,但是过程中,沈念问什么,她也细致的跟沈念讲,也给她科普了很多东西。
因为人多,所以不到一个小时,石碑的全貌就出来了,让人吃惊的是,埋在土里这么久,石碑上面的字依旧清晰可辨。
沈念有些迫不及待的扒开上面的余土,顾不得手上的土沾到脸上,从头读到尾,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果然如她所料,是张氏的墓,这个石碑是她的墓志,内容并不稀罕,是常见的,歌颂她一生的丰功伟绩。
而她一生的丰功伟绩,在世人看来,也只是培养了一个状元。
沈念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想去找陈妄。
根据记载,张氏的这场葬礼办的极大,里面陪葬的东西也非常多,张氏死后,皇上更是为张氏追封了诰命。
也有野史记载,葬礼结束后,公主就大张旗鼓的派人搜索了整间房子,沈念知道她搜的一定是那只玉镯,因为那只玉镯代表的是张氏认可,代表她是秦梁堂堂正正的妻子。
沈念还没跑进去,就正撞上陈妄出来:“怎么了?”
“陈妄!这个是张氏的墓!我看到墓志了。”
“有什么发现吗?”
沈念摇摇头:“上面是秦梁找人写的,所以看不出来什么,不过,你可不可以跟他们说说,我想看一下这两天出土的文物。”
“你想找玉镯?”
“对。”
沈念点点头:“我敢确定,那个玉镯公主一定没有找到,张氏又极其重视,所以我在想,她是不是把她带进了墓里。”
“可是陪葬物品,秦梁肯定是一一查看过的,而且即使秦梁顾念他母亲,也很难过公主这一关。”
沈念坚持的说:“陈妄,我想去找找看。”
陈妄点头,带她去了放置文物的房间,沈念把房间里文物过了一遍,每一个都有自己的名牌,却并没有沈念想找的玉镯。
“这些是全部了吗?”
秦钦点头:“对。”
沈念有些失望的看向陈妄,如果没有在这里,还能在哪里呢?
难道是被秦梁藏起来了?
沈念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秦梁这个人一心攀慕权贵,明知这玉镯是公主心里的死结,他如果拿到了,怎么可能不献给公主,若再伪造一份临终遗言,哄的公主高兴了,一路走的岂不是更顺畅。
除去这个不说,张氏这个人,目标感极强,一己之力将秦梁拉扯长大,受过多少冷眼,可她却仍旧是将秦梁养成了状元,认定了未央是唯一的媳妇儿,在他抛弃妻子后,她就一生不沾秦梁分毫荣耀。
所以,她若是执意不肯将镯子给秦梁和公主,那就只能把她藏起来,那她会藏在哪里呢?
“你过来看这个!”
陈妄有些惊喜的声音将沈念的思绪拉了回来,陈妄将手里的玉章拿给沈念看,在土里埋的时间太长,玉的表面磨损严重,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了,下面的字也有些难以分辨,沈念凑近了些,像是瞬间石化在原地。
喉咙像是被人紧紧扼住,有些发不出来声音,眼睛迅速蓄上一层水雾,恍惚间,像是看到了一个朦胧的身影,她语气雀跃:“念念,这幅画,是你送我的生辰礼,我把它绣了下来了,送给你,你把它摆在显眼处,就当是我陪着你吧,你的一生那么长,可不能忘了我。”
沈念盯着那个朦胧身影的手,手里举着的,就是这枚玉章。她曾见过许多次竹安用这个印章,怎么能第一眼没有认出来。
陈妄说:“这个印章,和你昨天给我看的那幅画上的,一模一样。”
沈念点头,一滴泪适时滑落,我见犹怜。
陈妄心跟着一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就已经抬起来了,帮她把眼泪还有沾在脸上的泥土擦掉。
秦钦也凑过来,拿过玉章又仔细看了看:“这个玉章,我清洗的时候也看到了,之前出土的文物,只有这个有明确的身份,所以一开始,我还以为这个是南宋的那个竹安先生的墓呢。
不过书上对她的记载太少了,而且她的结局也挺悲惨的,应该不会有人给她办这么大的葬礼,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陪葬品。
所以我一直不敢确认。
结果刚才石碑出土,原来是秦梁的母亲张氏的,但是为什么,竹安先生的玉章会在张氏的墓里被挖出来呢,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这个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我最近接了一个项目,有关于竹安先生和秦梁的。”
“什么?他们两个有什么关系吗?”
“目前还没有结论。”
秦钦点点头,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他向来是对陈妄的话深信不疑的,他说秦梁跟竹安先生有关系,那两个人就肯定有关系。
因为陈妄,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沈念和陈妄在这里呆了一天,除了玉章之外,并没有什么发现。
下工的时候,太阳刚落山,陈妄要请他们一起吃饭,不知道是谁问了沈念一句:“师兄请吃饭,你要去吗?”
沈念:“……”
其实可以不去,毕竟她谁也不认识。
可这句话问出来就非常的尴尬,陈妄本来是跟秦钦和张岩他们在一起的,闻言扭头,声音掷地有声:“她去。”
陈妄将手里的资料递给秦钦:“餐厅你们随便挑,我先回去换双鞋,到时候给我发定位。”
“好的好的。”
秦钦说完,狠狠的剜了一下那个多嘴的人,来的时候张岩吃的教训还不够吗,他们也就是习惯了,陈妄这个人对所有人都太有礼貌,但也不代表别人可以蹬鼻子上脸。
陈妄那么明显的维护,他还敢这么说!
那个人挪到秦钦身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秦哥,我要是跟你说,我没有恶意,就只是单纯的想跟那个小姐姐说句话,你信吗?”
秦钦又瞪了他一眼:“那我宁愿你是有恶意!你是不是疯了,谁你都敢搭讪。”
“…有那么夸张嘛…”
不过他也只是敢小声嘀咕一声,毕竟刚才陈妄轻飘飘的一个眼神看过来,他都有点不敢吱声。
沈念跟陈妄回去的路上还要经过那个泥地,这一次,陈妄主动把手伸过来让沈念扶着。
他这角度看过去,能看到沈念在偷偷的笑,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脸上一点阴霾都没有,她这个人,好像永远都感受不到别人的恶意。
陈妄本来想开车回去的,但是沈念却从后备箱里拿了两双鞋子,邀功似的提到陈妄面前:“你今天不是问我为什么问你要车钥匙吗?今天你和素亚的鞋子都因为我脏了,所以我让我哥哥送了两双新的。
这样我们就不用回家换鞋了,我聪明吧~”
沈念仰头的时候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陈妄每次看到她这种模样,就会觉得充满能量,身边永远有一个人笑意盈盈,也让他神奇的被感染了。
可是陈妄的心却像是被沈念口中的回家蛊惑了一样,想要确认一遍:“你说什么?”
“我说,我给你买了新鞋,你试一下,应该是你的尺码。”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不用回家了呀。”
回家。
陈妄很久没有感受过家这个字了,他一直也没有细想过家应该是什么样的。
但如果是像昨天那样,有人一起吃饭,一起度过漫漫长夜,家应该是个很美好的地方。
“时间还早,秦钦他们也需要回去换洗,而且吃饭的地方,会路过家里。”
因为不习惯,他刻意放轻了家里这两个字,说的时候,心里像过了电流。
闻言,沈念把手里的毛巾和水放回了车里:“这样啊,那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不过我要先把鞋子送给素亚,我还没跟她说谢谢呢。”
“那我在车上等你。”
“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不了。”
陈妄摇了摇头,拉开车门坐了上去,沈念只能自己拿过鞋子,又往现场走。
幸运的是,刚走几步,就看到素亚和秦钦他们迎面走了过来。
看到沈念后止住了脚步:“还有什么事吗?”
沈念低头看了一眼素亚被泥浆包裹住的鞋子,那双鞋,已经看不清楚原本的样子了,沈念赶紧把手里的鞋递给素亚:“今天的事谢谢你,我们两个脚的尺码是一样大的,这个你一定可以穿,是新的,给你买的。”
素亚淡淡的瞧了她一眼,出声拒绝:“不用,因为我不是帮你。”
“不管你是因为谁帮我,可是最终受到恩惠的人是我。”
沈念拉过素亚的手,把手里装鞋的袋子递到她手里:“你今天帮了我很多次,我是真心想要感谢你的。”
素亚拼命的想要从沈念脸上看到一丝虚假的痕迹,不过她失望了,那双眼睛里面真心流露的喜欢和开心一点都不像是假的。
纯粹的,不像是面对情敌的模样。
还是说,在她眼里,她就连是情敌都不配。
“你不讨厌我?”
“当然不讨厌了,你今天给我科普了那么多东西,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
……
素亚沉默着看了她一会儿,一双眼睛带着审视,随后轻笑了声,把手里的包扔给秦钦:“帮我带回去一下。”
然后又看向沈念:“想跟我聊聊吗?”
“好呀,不过陈妄的衣服鞋子都脏了,要回去换洗一下,你如果不介意,可以跟我一起去我家简单收拾一下,离这里不远,等下我们再一起去吃饭的地方。”
素亚笑道:“好啊。”
可是笑意却未达眼底,秦钦悄悄的撞了一下她的手肘,想要提醒她不要冲动,可是素亚只是扭头看了他一眼,淡声开口:“等会见儿。”
沈念去车上帮素亚拿了两瓶水和一条毛巾,素亚却盯着那两瓶水看,沈念提醒了她一下,她才回神,沈念帮她倒水,简单清洗了一下脚上的泥。
开车到别墅的十几分钟,三个人都没有说话,除了车载音乐外,静悄悄的,素亚他们刚来的时候,路过这里,还曾经讨论过,这栋看起来跟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房子,是哪个大户人家建在这里的。
现在被人引着往里走,感觉还有点不太真实。
陈妄进门之后直接去了房间收拾,沈念则带着素亚一起去了客房,她来的时候除了鞋子什么都没带,他们两个的风格又完全不像,所以沈念拿了一套不太挑风格的休闲装给素亚送了过去。
“你先收拾,有什么事情可以叫我。”
素亚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没有要收拾的意思,仰头,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沈念:“你跟师兄怎么认识的?”
想到素亚是说想要跟她聊一聊才来的,沈念也坐到了她一旁的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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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介意她像是审讯般的语气:“在一个画展上,后来成了同事。”
“那你知道,我跟师兄是怎么认识的吗?”
沈念声音自始至终的温和:“你们是同一个大学的,一起做项目认识的。”
“师兄告诉你的?”
“嗯。”
“他说的不对,我是因为他才去的渝北大学。”
“什么?”
沈念是真的吃惊,因为她知道陈妄不会说假话的。
素亚接着说:“我第一次见他,是高二,那时候赵教授来我们学校开讲座,带着他一起来的,我当时,是年纪第一名,学校安排我给他们送花,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师兄,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就等在一边,可是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明明我对自己的专注力一直都是引以为傲的。”
素亚自嘲的笑着:“我的家里很穷,住在乡下,我父母为了我能出人头地,把我送到渝北上学,借住在姑姑家。
渝北的开销很大,跟家里天壤地别,对我父母来说,除了学费之外的所有开支,都是负担,所以我会在放学后以及放假的时候去打工挣生活费。
…
那天跟我换班的同事来晚了,所以我下班的很晚,很不幸的是,我在路边遇到了一群喝的烂醉的男人,他们看我穿着校服,对着我吹口哨,嘴里说着污言秽语,我很害怕,因为我觉得生活就是这样的,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拣苦命人,在我人生的至暗时刻,我不觉得,我可以幸运地避免。
在他们朝着我走来的时候,我大脑一片空白,就连跑都忘了,然后师兄来了,那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
……
我回家的巷子特别黑,但那一天,一束车灯,把那条巷子,照的大亮,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跟我说别害怕的样子。
不同于那次给他送花,这次,我觉得我离他好近,我一扭头就能看见他,那好像是第一次,我站在光里。
像那束车灯照亮黑暗的巷子一样,我的心里,出现了一个无比明确的目标,渝北大学。
从那天以后,我不敢有一丝懈怠,不停的努力,就是希望有一天,我能够有身份站在他身边。”
素亚停住,去看沈念的反应。
她微微眨眼,眼睛里有诸多情绪,但是唯独没有素亚想看到的。
她接着说:“交集变多,是在我上了渝北大学以后,我还是在那个咖啡店兼职,师兄偶尔也会跟着秦钦来买咖啡,有时候会等着我一起回学校。
之后,他开始带着我一起做项目,他毫不吝啬的教我,让我一步一步的变成更好的我,我渐渐不需要靠兼职生活,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我们越来越了解彼此。
我也知道了,他原来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幸运,他没有父母,所有的一切都需要靠自己,我们那么像。
他是这世界上除了我父母之外对我最好的人,当时学校都在传我们谈恋爱,而他没有否认。”
沈念听着素亚讲她和陈妄惺惺相惜的过往,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但却没再跟她拐弯抹角:“所以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表达什么呢?”
素亚身子微微往前探,目光直视着她,是宣战的模样:“我想告诉你,师兄对我是不一样的,所以我绝对不会放手。”
“你当然可以不放手,因为爱本来就是平等的。”
沈念没有素亚期待中的反应,她对一切都表现的太平淡,像是听了一个毫不相干的故事,一如现在,她依旧能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可我想问你,你觉得他对你不一样,是因为他带了你做项目,教了你很多?还是接你从咖啡店下班?亦或者是,当时很多人说,你是陈妄的女朋友,他没有澄清?”
素亚盯着她,等着她的后文。
沈念接着说:“可我从来不认为,两情相悦的人会没有理由的不在一起。
……
你觉得陈妄他对你不同,可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发生,出发点未必是爱情,他带你做项目,说明是你本身就优秀,这点有目共睹,跟你一起下班,也只是顺路,而且,我从来不认为陈妄是一个在意别人说什么而急于去解释的人。”
“就算是这样又怎么样!”
或许是被戳穿,素亚有些恼羞成怒,脱口而出反驳,而后深吸了一口气,维持住了面上的体面:“他可以不喜欢我,但即使不是我,也不能是你,你真的觉得你跟师兄合适吗?
你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没有感受过人间疾苦,你喝着最贵的水,甚至可以毫不心疼的用它来洗手擦泥,我们的工作,在你眼里,只是生活无聊时候的消遣。
可为了迁就你,师兄要选最好的酒店,选最好的餐厅,你从来没有想过这样会给别人造成负担。”
“……”
沈念像是没想到素亚会这么说,有些不可置信的笑了:“你说,陈妄他为了我,住最好的酒店,为了迁就我,吃最好的餐厅,你觉得这会给他造成负担。
如果真的是负担,也应该是由陈妄告诉我。
你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迫切的希望把陈妄拉入和你一样的高度,你一直纠结的,与之抗衡的只是自己的心魔,他付出了,就说明他负担得起。
陈妄他不是你以为的陈妄。
…
我刚才说,爱是平等的,每个人都有喜欢另一个人的权利,你有,我也有,如果你不敢把你的感情告诉陈妄,而是来告诉我,希望我知难而退,这只能说明,你对这段感情本来就不够自信。”
“如果你的身份不是一个富家小姐,而是和我一样穷人出身,看着喜欢的人咫尺之遥又相差千里,每次鼓起勇气,就要被冒出来的自卑压垮,你一边希望能堂堂正正的站在他身边,一边又怕说出来失去他,每天患得患失,如果你是我,你还能这么冠冕堂皇的说这些吗?”
“我确实没有体验过你的人生,所以,我没有办法回答你问的问题。
可就像你说的,你的出身不好,可是在我看来,你依旧很成功,相比于生来就拥有的,你更值得敬佩。
…
而且我从来不认为我们有什么不同,是你把你自己放低了。
素亚,我很喜欢你的坦荡,我也知道你对我没有恶意,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喜欢一个人,是应该努力让那个人也喜欢你,而不是不允许别人喜欢他。
我从来不是你的敌人。”
沈念站起身,朝着素亚微笑:“你先收拾吧,我在外面,有需要叫我。”
素亚依旧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也没有回应沈念的话,一直盯着她看。
她一直认为,陈妄待她是不同的,所以她一直自矜自傲,从来没有直面承认过,她一直以为的那些好,原来一直漏洞百出。
现如今,沈念捅破,就想拿针戳破一个泡泡一样简单,一直以来,保护着她那点心意的自信心,像是瞬间破碎了。
直到沈念拉开房门,素亚才勉强找回声音:“你听我这么说,一点都不会吃醋吗?
你是真的喜欢他吗!”
沈念倚着门,回望向她:“喜欢一个人应该是要让自己变得更好的,如果因为喜欢一个人,让自己每天生活在嫉妒,猜疑这些负面情绪里,那一开始喜欢那种美好的情绪,不就变得面目全非了吗?
…
我刚才说了,我喜欢一个人,会努力的让他也喜欢我,而不是阻止别人喜欢他。”
沈念笑意慢慢蔓延开来,带着安抚:“希望你也是。”
沈念轻轻关上房门,却靠在一边的墙壁上久久无法平复内心。
如果说素亚刚才说的话,在她心里没有掀起任何波澜是假的,这种情节,如果放在电视剧里,也是妥妥的男女主情节。
互相鼓励,互相救赎。
也许陈妄认为是举手之劳的事,却是照亮素亚的一束光。
沈念心情复杂的往楼下走,结果在二楼正撞上拉开门的陈妄,他头发只擦了擦却没吹干,穿衣色系永远是黑白灰三种颜色选一个,今天穿的是深灰色,没有黑色沉闷,也没有白色亮眼,显得慵懒,这么看着,真的就像是一直一起生活的另一半。
这样一个人,优秀,长得帅,又在至暗时刻帮过我,怎么会不心动呢。
莫名的,沈念想到素亚说的,陈妄和秦钦偶尔会去兼职的地方等她一起回去。
他也是这幅模样吗?
穿的是黑色还是白色,还是像现在一样的灰色呢?
陈妄被她的眼神打量的浑身不自在,冷冰冰的问:“看什么?”
沈念心里莫名酸酸的,对上她,永远都是这么冷冰冰的样子,对别人却那么温柔。
沈念也学着他的样子冷冰冰的哼了一声:“你管我看什么!”
说完头也不回的越过他下楼,躺倒在沙发上。
陈妄:???
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