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你去？”
“嗯！”
沈念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如果盛和都可以的话，她肯定也可以，况且，她又不是第一次做老师。
向之又确认了一遍：“你想去学校？”
脸上看不出其他情绪。
“陈妄在那里。”
这件事根本就不用想。
沈念声音雀跃，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于幸运，就好像是冥冥之中的早有安排一样，她正愁该怎么去陈妄身边，可没有比这更近的楼台了。
……
“不行。”
看向之一直没有说到点子上，沈玉没忍住开口，声音不大，能听出来在克制，手上仍旧不忘将沈念爱吃的东西往她身边推。
“为什么不行？”
没想过他会拒绝，明明是沈玉自己说的，同意她去找沈清和。
而且沈玉总是教导她‘先自己，再他人，即使我们是最亲的人，也先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所以沈玉一般不会干涉她做什么。
“为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沈玉保持着耐心说：“你准备怎么跟别人隐瞒你的身份？陈妄已经见过你了，难不成你还要带着赤簪？那你变换容貌后，怎么跟陈妄解释？”
“我不准备带赤簪了。”
沈念低头轻戳了戳饭，话说的有些没底气：“见陈妄，我准备用真实的长相，大家从前也没见过我，所以不会起疑的。”
“你先回答我的那些问题，时间久了呢，怎么跟别人解释你根本不会老？”
他们的生命，其实远比沈清和要脆弱。
“向之哥也说，我是暂代，只去一段时间，不会被发现的。”
“胡闹。”
知晓她话里隐藏的意思之后，沈玉将筷子放在桌子上，一双眼睛盯着沈念，虽然目光仍旧温和，却显然是生气了的模样：“这件事你不用想，我绝对不会同意！”
他放下筷子，起身回了房间。
看他走后，沈念低头又戳了戳碗里的饭：“向之哥，哥哥有点奇怪。”
说不上哪里。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沈念的直觉这件事一定关于沈清和的。
“我们能有什么事瞒得过你。”
向之笑着放下筷子，起身安慰道：“他也是担心你。”
“我知道。”
仔细想想，她贸然做这个决定确实有点过分，沈玉每次涉及到她的安全问题，似乎脾气都要大一些。
可是这么好的机会，沈念不想轻易放弃，但是又不希望沈玉生气，于是小跑着去冰箱里倒牛奶，还贴心的热了热。
确定温度合适之后，拿给向之。
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向之哥，你去帮我说说好话…”
向之无奈的碰了碰她的头，笑道：“好。”
……
向之进去的时候，沈玉正在反思刚才的行为是不是有点过于严厉。
但是在这个问题上，他又一点都不愿意让步。
正烦的时候向之来了，正好给他满腔怒火找了个发泄口，沈玉黑着脸，随手将手边的杯子砸了过来。
“你好端端提什么梁震！”
向之没躲，杯子正好砸在他的额角，闷闷的一声，他轻蹙了一下眉。
随着杯子破碎的声音，额角也红了一块，隐隐有血渗出。
向之没在意，只是看着沈玉：“我的错。”
看他生生挨了一下，沈玉脸上一闪而过一丝慌张，看他没事，又冷着脸指责：“不会躲？”
“是我不该提梁震。”
“……”
向之又问：“消气了吗？”
沈玉还是没说话。
向之往前走两步，将牛奶放在他的手边：“小念给你的。”
沈玉看到牛奶之后，火气褪了些：“她热的？”
“嗯。”
向之嘴角嵌了丝笑意：“她刚才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她，她说你很反常。”
原本递到嘴边的杯子被他又重重的放回了桌子上：“我不该生气吗？”
向之点头：“该。”
缓了缓又说：“但是阿聆，小念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现在满心都是见到了沈清和，其实没有必要泼冷水。”
沈玉反驳道：“这很危险！”
“是。”
向之顺着他的话说：“我理解你的顾虑，但小念其实只是在找到合适的老师之前暂代，所以没关系的。
你放心，梁震跟我说了，最多三个月。”
“我放心？”
沈玉觉得一口气差点没出来：“我怎么放心，向之！你很赞同她去？你也跟着她一起胡闹！
小念不知道也就算了，你难道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私心上赞同，在我这里，你的事凌驾于任何事任何人之上。”
向之不会对沈玉说谎，他手臂微微撑着书桌边缘，睫毛黑而浓密，更显得神色认真：“在确保陈妄不画画之前，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在我们的控制范围内，不管小念遇到什么事，我都有自信能够摆平。
但是拿回你的真身，是迫在眉睫，已经近在咫尺，所以我不想等。”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
可是我们都没有办法保证在此期间沈清和不会去找小念，去利用小念。
向之，你比我更清楚，沈清和心思深沉，如果把主意打到小念身上，小念怎么办？”
找到沈清和，是沈念一直以来的目标和执念，在他心里，沈清和太过于美好，可如果真实却与想象相悖，即使最终保全了他们，对于沈念来说，也是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抹灭掉的伤害。
向之沉声反问：“那小念一直被我们藏着，你就能确保沈清和不去找她？
现在，真的要先拿到真身。”
沈玉一时失言，因为向之说的对，他们只能盼望着沈清和对于沈念尚有几份真情。
毕竟是他耗尽半生创造出来的。
这也是他们几个人之间的默契，无论如何都不能把沈念牵扯进来，但是他们两个可以做到，但是却无法控制沈清和什么时候打破这种默契。
过了会儿，沈玉冷声道：“真身我们再想办法。”
“我们没有比这更快更合理的方式了。”
向之确定，即使沈念现在口口声声说是想要去陈妄身边，但是向之也知道，沈念一定不会忘记真身的事。
沈玉这才反应过来：“所以你刚才，是故意提到梁震！你明知道陈妄在渝北大学！”
向之低头良久，才沉沉的道了声是。
看他承认，沈玉将眼前的杯子狠狠的摔到他脚下，里面温热的牛奶溅湿了向之的裤腿。
沈玉怒吼：“秦向之！你给我滚出去！”
向之没动：“阿聆…”
房间里此刻安静的有些吓人。
向之手虚虚的握了一下：“小念还在楼下…”
“你还好意思提小念。”
沈玉怒瞪着他：“我们之前怎么说的，无论如何，不能把小念拉进来，我说了所有的一切，是死是活我自己承受，你为什么要利用小念！”
“小念也是我妹妹，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怎么舍得利用她。”
向之看着沈玉仇视的目光，心里泛酸：“这件事情，小念去做她也会开心。阿聆既然可以为了小念开心而不愿意阻止小念接触陈妄，又何必对这件事太过于抵触。”
“那不一样！”
向之反问：“哪里不一样。”
“长久相处之下，万一小念她爱上…”
沈玉没说完，向之却听懂了，身子微微前倾了些：“你怕她真的爱上陈妄对不对？你害怕的，是小念会不再需要你，会离开你。”
沈玉将沈念捧在手心里捧了几百年，又怎么会不担心突然闯来一个人，分走她所有的关注和爱。
向之这么说，沈玉觉得被羞辱了，仰头驳道：“你知道我不会这么想！”
向之点头：“所以你怕什么呢。”
“你看看沈清和现在这个样子！他不会死，却爱上了一个会死的人，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痛苦，如果小念真的爱上了陈妄，那她固然会开心一时，以后怎么办你想过吗？”
沈清和向死而生，每一天都是折磨，这点向之无法辩驳。
“我想静一静，你先出去。”
沈玉将手边的纸巾扔给向之，他额角的血已经渗进了眉毛，看起来有些骇人：“把血擦干净再出去，别吓到小念。”
“知道了。”
向之轻声应了句，拿起纸巾胡乱的擦了擦，想到刚才沈玉失望的眼神，向之顿了顿，轻声道歉：“刚才是我思虑不周，你不要生气。”
沈玉抬眼，气总算消了些，起身用帕子沾了水，帮他擦了擦额头的血迹。
……
沈念正急的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时不时的关注楼上的情况，在他第几十次看向楼上的时候，门终于开了。
向之从里面走出来。
沈念目送着他下楼：“向之哥，你头上怎么了？”
“不小心碰了一下。”
“哥哥怎么样？”
“有点生气”
“啊？”
“没事，他是生我的气。”
向之想到自己被沈玉骂之前的想法，有些愧疚的摸了摸沈念的头：“你去吧，没事。”
“好。”
沈念小跑着上了楼，开门后小心翼翼的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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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个头。
沈玉语气不耐：“不是说了我想静一静。”
扭头看到是沈念之后，表情僵了一瞬，但很快又别扭地转过了身子。
沈念讨好的笑着：“真的生我的气了？”
沈玉没说话。
“哥哥？”
沈念声音很轻，沈玉几乎是瞬间就心软了，但是仍旧嘴硬道：“我是不可能松口的。”
“嗯，我知道。”
沈念关上门，看到了垃圾桶里的玻璃渣，又想到了向之额角的伤口还有明显湿了一截的裤腿。
想说的话转了个弯：“我就是来叫你一起吃饭的，我不想一个人吃。”
“向之下去了。”
“但我想让你陪我嘛。”
沈念走到沈玉身边，蹲下身子，两个手扶着他的手臂，脸抵在手背上，轻晃了晃：“你不在，我食不知味，那么多好吃的都不香了。”
“少来。”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沈玉最吃这一套。
心里的郁结早就无影无踪了，嘴角的笑意也隐隐有些收不住。
“我是认真的，哥哥快看我的眼神多真挚。”
说着还故意眨了眨眼，沈玉没忍住笑了，抬手轻点了下她的眉心：“拿你没办法。”
“终于愿意笑了？”
沈念轻哼了声，而后认真道：“哥哥，渝北大学我不去了。”
沈玉：“怎么？”
沈念拖腔带调的嗯了声，然后做作的叹气道：“因为我不想让你不开心。
所有事情加起来包括沈清和在内，都没有沈玉开心重要！
他可是我最最重要的人！”
沈玉冷哼了一声：“你突然不去，好像我逼你的一样。”
沈念赶紧表态，她举起手发誓：“没有，我是自愿的！”
“那不去不会不开心？”
“会有一点点。”
沈念有点惋惜，但随即开口：“但是我也知道，你不让我做的事，一定有你的道理，所以也就没有不开心了。”
“就这么相信我？”
沈念不假思索：“当然，不相信你我还能相信谁。”
“那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你，我有很不好的一面，那个人你又很信任，你还会这么相信我吗？”
“当然会了！”
沈念无比笃定：“你永远是我第一相信的人。”
这么多年，见过多个朝代更替，沈念早就已经不相信道听途说，毕竟，她曾亲眼见过历史上的许多人传到后世失真。
他是什么样的人，取决于记载他的人。
无数个听说，可以拼凑出一个文人名士，也可以编造出一个千古罪人。
她看过清白之人蒙尘，也看过臭名昭彰之人飞升，而且相比于从别人口中了解什么，沈念更愿意相信自己感受到的。
“那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可那个人会死，你会生出求死的念头吗？”
“不会。”
沈玉很认真，可沈念无法理解沈玉说的那种情绪，只能如实回答：“我也许会像找沈清和一样去寻找他。
就算没有了那个爱的人，我还有哥哥和向之哥，你们照顾我那么多年，如果我不顾惜自己的生命，岂不是辜负了你们。”
对上沈念那双干净的眼，沈玉突然就释怀了，笑意渐渐温柔：“好，我们小念最棒了。”
沈念仰头看沈玉，他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心头，仿佛她是世上罕见的珍宝。
那一刻，沈念突然就明白了沈玉为何总会问她谁重要，她从来就没有想过问沈玉这个问题，是因为她知道，哪怕沈玉总是教导她‘先自己，再他人’，也早已把她放在了自己之上。
沈念有些愧疚，所以是自己让他没有安全感了吗？
“哥哥，你今天下午不是问我，如果非要我在你和沈清和之中选一个我会选谁吗？”
没想到沈念突然提这个，沈玉愣了一下。
沈念接着说：“过去百年，是哥哥陪在我身边，有哥哥的陪伴，我过得很开心，所以，如果非要在你们两个人之间选一个，我永远都选哥哥。”
沈玉安静了许久。
后知后觉的，心里被一种称之为欣慰的情感填满：“那我也希望小念永远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知晓他话里的意思，沈念有些惊喜：“你同意我去了？”
“同意了。”
沈玉点头：“只是有一点…”
他还没说完，沈念就抢先接了下去：“我知道，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就要立刻告诉你，不能逞强。”
毕竟这些话，沈玉已经说了许多许多遍。
“知道就好。”
沈玉笑着拉她起身：“去吃饭吧，小念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