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对于很多学生来说充斥着忙碌和紧张感，尤其是临近高考。但是对于凌廷的学生更多的是一种解放——从家长选定道路的解脱、亦或是迫切想长大从幼稚脱胎换骨。
更别提，还有所谓的告白夜这个大萝卜在前面吊着。
比起紧张，期待成分占比简直太高了。
几乎每天每个角落，裴臻都能听见有关告白夜的讨论，甚至她某些一中的同学，哪怕不熟的也主动向她发消息了解。
裴臻的反应是……没有反应。
列表里躺着许多未读消息。
包括其中于菀菀的某条。
也不知道女主角是抽什么疯，在告白夜消息传出来的当天，裴臻忽然收到了于菀菀发来的消息：
【裴臻，消息是不是你放出来的？】
【如果你是造谣的话，麻烦你主动和陆循道歉。】
过了几分钟，见裴臻没有回复，她又发了一条，不过语气显然弱了一些：【真的……不是你做的局吗？】
只瞥了一眼，裴臻就将聊天框隐藏了，眼不见心不烦。她很怀疑原著是将女主角强行降智了，不然，她难以想象一个人的脑回路会是这样。
理所当然的，这消息她懒得回。
不过巧合的是，当天晚上，于菀菀发消息后不久，陆循也给“子非鱼”发来信息：
【lx：白天图书馆看见你脸色不太好，是出什么事了吗？】
裴臻谨慎地没有立即回复。
她知道于菀菀每周有两天时间会在图书馆兼职，保险起见，先让兰因查了查，确认昨天是于菀菀的值班日之后，才打字：
【大概，高考前综合征？】
【lx：我觉得，你一定可以的。】
【子非鱼：（笑）借你吉言。】
然后陆循以让她早点休息为由，主动结束了聊天。
因为每晚上都会有这类无关痛痒的对话，再加上后来的聊天内容也没有任何异样，所以这段对话裴臻并没有放在心上。
高考前三天，学校破天荒地放了一天假，美名其曰回家休整，做最后的准备。
告白夜的局势也愈演愈烈。
但其实裴臻一直都有一个疑问，从聊天的内容来看，她总觉得，陆循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爱女主。
尤其是，她见过陆循爱一个人的样子，现在的对话和事情走向，让裴臻觉得有些割裂，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比，现实中已经有了告白夜的传闻，但是在两人的对话里，仍是感觉到一股不熟悉的味道。
这段时间还好一些，前面更胜。
不过，也许和不同的人擦出的火花不同，所以裴臻也没有深究。
裴臻也回了家。
期间不免和父母聊到了高考的话题。
林女士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裴臻放下筷子，沉默了一阵，像是做出重大决定般，起身：“爸妈，稍等。”
五分钟后，她拿着一个文件夹从二楼下来。
裴臻抽出一张纸，递给父母：“我……打算去国外读书。”
“抱歉，没有和你们商量。”
林女士和丈夫对视一眼，只拿起文件粗略翻阅了一下，然后笑道：“这有什么可道歉的，臻臻这是你自己的人生，你能自己做决定，我和爸爸开心都来不及。”
她欣慰地一笑，但是转而想到什么，“不过，去国外的话就要重新开始，这边的朋友就要很久才能见了。”
“嗯，我会……好好告别。”她唯一想说声再见的人，只有于声她们三人。
吃完饭，裴臻就回学校了。
等女儿走后，林女士才叹了口气：“臻臻的情绪不太对。”她自己的女儿，最清楚不过。
闷不吭声就把去国外的手续办了，甚至等不及高考分数下来，一定是遇上了什么事。
裴玄之沉吟，有些事情作为父亲不好过问，
“臻臻随我，做事比较理智，她肯定考虑清楚的，等到她想说的时候我们就当个好听众。”
林女士看了眼丈夫，听完最后几个字，姑且承认女儿随爸这个说法。
*
放一天假约等于无。
许多人也只是出去打了场游戏或者吃了顿饭就回学校了。
陆循没有回家，他出校门后找了学校对面一家咖啡厅，一直坐在靠窗的位置。
从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校门口。
他就在那里做了一下午，直到，看见那个身影，陆循当即拎包出门。
“同学借过。”
裴臻沉默地朝校门走去，冷不防被人一推。她脚下没有使力，就要往旁边倒……
她反应迅速地调整姿势，按照她的预计，顶多会踉跄几步。然而有人比她更快——旁边路过的人伸手扶了她一把。
握住了她的手腕，隔着校服衬衫。
“谢……”裴臻道谢，抬头，字卡在了喉咙里。
怎么……会是他？
夏季校服很薄，一股热意从两人相触的地方传开来。
几乎是立刻，裴臻睁开了他的手，然后收敛起情绪，补上了那一句，“谢谢。”
“不客气。”陆循回。
不想和他有多余的交集，裴臻听他说完后就继续走了。不过这次她不敢再走神。
可等走了一会儿，发现陆循仍然在他身边，间隔一米的地方。
是安全距离，况且也是入校的必经之处，她总不能说介意。心沉了沉，裴臻决定加快脚步。
“你，高考后有时间吗？”裴臻脚下一顿。
她侧目，确认陆循是在和自己说话。
“……”她一时间没有回答，这话……何意？
“毕竟相识一场，有个很重要的事想请你见证。”不知为何，陆循很紧张，裴臻清晰地看见他食指和拇指轻轻摩挲着。
重要的事。
裴臻下意识想起最近沸沸扬扬的传闻。她心一窒，随后有丝丝缕缕的酸，请她见证吗。
“我应该不是合适的人选。”裴臻没挑明，但两人前不久的操场之谈，她相信陆循能听明白。
“非常合适。”谁知他秒回。
“她不介意吗？”
“谁？”陆循一愣，对上裴臻的眼神，霎时反应过来，轻咳了声，话里有话道，“我也不知道她介不介意，不过，应该是……还好？”
彼时裴臻没看懂陆循的眼神，她理所当然认为陆循是在替于菀菀说话。
“……看情况吧。”她无可无不可地回答。
那时候……她应该不在沪城了。
两人说话时也没有停下脚步，走到了某个路口，裴臻该向右拐了。
两人对话自然而然终结。
“裴臻，”
赶在裴臻走远前，陆循终于开口，“高考……加油。”
离得有些距离，裴臻转身细看也无法看清陆循的眼神，她礼貌性地回复：“你也是。”
但是说完后，想到或许这是两人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了，她暗自咬咬牙，终是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你……会有一个崭新的未来。”
没有任何波折的，属于小说男主的人生。
说完，裴臻克制不住眼睛一酸，她刹那转身走了，于是也错过了陆循的欲言又止。
“我知道……”等裴臻的身影不见了，陆循仍然站在原地。
如果说前面是怀疑，那么，他现在可以确认，自己想找的人，到底是谁了。
他长吁一口气，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
六月七号，全民动员。
裴臻和于声的考点在同一所学校。上考场前，裴臻送给了于声一个平安符。
距离顾寻被拆穿，两人断绝往来已经有段时间，她知道，这段时间于声已经走出来了。
“声声，我希望你能一直一直快乐下去，你是我……”或许是因为高考对裴臻来说意味着离别，她声音有些滞涩，“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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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呜呜呜谢谢你臻臻！”于声惊喜地收下，一抬头看见裴臻的眼神，“哎呀，咱高考完继续看帅哥呜呜，又不会分开！”
谁知道裴臻抱了一下她，很紧：“我很开心你能参加高考。”
她握紧了于声的衣袖，像是在透过她，对曾经的于声说。
深呼吸了一口气，裴臻松开愣愣的姑娘，噗嗤一笑：“加油，我觉得，你会成为女孩子最喜欢的设计师！”
“……绝对！”
互相打完气，裴臻才去了自己的考场。
考试持续两天，期间裴臻没有给陆循发消息，陆循也是。两人心照不宣地沉默。
六月八日下午，考试结束铃声打响的那一瞬间，裴臻心颤了颤。
从考场出来的那一刻，她久违的感到了一阵茫然。
要结束了吗，她想。
她一步步走来，所求所想所愿，好像就要止步了。
周围有欢呼声，有人抱着花等自己年少的爱人，有父母朝着孩子拥了上去。喜悦、解脱、自由、崩溃……
林女士他们本来也想来，但被裴臻劝了回去。此时此刻，她站在校门口，一时间感受到了所有人类的情绪。
裴臻良久没有说话，再一抬头，于声和范雨欣她们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
“走！我定了酒吧！立刻马上我要当成年人！”韩佳大声呐喊。
裴臻急需这样的热闹，立刻应和：“好。”
酒吧是间清吧，名曰“重逢”，倒是很应景。
几人除了裴臻还差几个月成年，其他人都过了十八岁生日，所以于声本想调侃裴臻未成年少喝酒，结果一不留神，她面前已经放了一排空杯。
“……”
“我去……”韩佳和范雨欣对视，随后尖叫，“臻臻你酒量竟然这么好！”
好吗？裴臻脑子有一点点混沌，看来陆循是骗她，自从某次喝醉了以后，他老说自己酒量奇差，从此以后再也不让她沾酒——在他面前除外。
陆循……
大概是有酒精的影响，又或许是能把酒精作为借口，裴臻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
“来来来，咱可不能输给在场唯一未成年！臻臻你……”
于声吆喝着，就要和裴臻干杯，
却发现她抬头，眼尾微微泛红。
“臻臻……”
“没事儿，”如往常一样的口吻，甚至还带着笑意。
她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然后开始微微战栗，抽泣，陡然转成崩溃大哭。
旁边的于声几人陡然手足无措。
她第一次见裴臻哭，而且，哭得这样伤心。
“声声，结束了。”
一切，要结束了。
“我其实得到了很多东西，朋友、爱人、家人、金钱……以前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做失去。”
于声觉得裴臻大概是喝糊涂了，开始胡言乱语。她哪来的爱人嘿嘿。
“喝醉”的姑娘还在自言自语：“失去就是……”
失去就是，不再属于。
而且是她亲手抛弃。
“没事！失去了会有更好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知道裴臻在说瞎话，但于声还是顺着她说。
“是吗……”
会有更好的吗？
“不会了。”
“声声，没有……再也没有了！”裴臻猛地灌下一大杯酒，趴在桌子上，无声地流泪。
失去就是失去。
失去不会因为得到而被粉饰。
得到的其他东西也许可以填补失去的遗憾，但要花费很长很长时间。而这种填补，只是心情的抚慰。
失去和得到是两件独立的事，有些裂隙注定连时间都磨不平。
裴臻握紧了手中的酒杯。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要失去陆循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