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曲英和明晞面前，曲颂宁都装得有模有样，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但实际上她这一晚睡觉并不踏实。
眼睛一闭，她先是梦见自己的黑通稿满天飞。全网都在猜她孩子爹是谁、她是不是被潜规则了、会不会被哪位大佬包养了诸如此类的种种。
被黑了一番也就算了，横竖不过就是骂几句，谁料她又梦见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居然是谢清川……
梦到这，曲颂宁的心态彻底崩了。
她在梦里去找谢清川算账，说他签了“卖身契”还不守信用，还和他对骂了八百回合，结果还没骂过他。
对方直接冷笑一声，以一句“反正你怀的也不是我的孩子，那我也不用讲情面了”结束了对话，又拉黑了她、好像誓死要和她老死不相往来。
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一阵窒息感陡然袭来，就像是自己赖以生存的空气被人抽空了一样，胸腔的压抑感令人憋闷到极致。
所以这一觉她没睡多久就被惊醒了。
她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喘着气，眼角的湿润也没有退去，甚至还挂着泪。
坐在床上缓了好半晌，曲颂宁才抿着唇、堪堪从梦境弥留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冷静地擦掉眼角的泪珠。
明明决定老死不相往来的是她，结果做这种噩梦的也是她，真是丢人。
曲颂宁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不能再被这件破事左右，干脆起床去厨房搜刮点吃的，来转移自己注意力。
只不过之前每天的菜都是谢清川现买现做的，这人吃饭讲究得很，从来不留剩菜在冰箱，导致曲颂宁想找点吃的都没有。
只有几包果干在茶几旁的零食箱里。
曲颂宁垂眸看了会儿那几包果干，又不知怎么突然生了气，直接拆开果干大口大口往嘴里塞，仿佛这果干是偷来的要立马销毁似的。
等自己吃饱喝足后，心里那股烦闷和恼火才总算熄灭了几分。
她默默平复了一番心情，冷静地拿出手机给明晞发消息，希望让她能帮忙找个家政阿姨。
毕竟谢清川不可能来给她做饭干家务了，她又怀着孕，没人做家务真的很不方便。
而她的生活总不能因为谢清川就停摆，干脆找个靠谱的家政得了。
然而当她调整好情绪准备回房间睡回笼觉的时候，她眸光微闪，不小心瞥见了客厅沙发上方墙面上挂着的“卖身契”。
“……”脚步一顿，曲颂宁盯着那裱起来的“卖身契”看了一会儿，突然烦躁地蹙了下眉，转头开始收拾家里那些和谢清川有关的东西。
反正他也不可能再来了，干脆收拾收拾给他寄回去算了，连带着那张“卖身契”一起，省得放在这占地方，还碍眼。
一不做二不休，她这破天荒地一收拾，就收拾了几个小时。
谢清川在她这里住的时间累计起来也有好几年了，所以留下的日常用品并不少。
他甚至比曲颂宁还了解家里的构造，每个犄角旮旯的储物空间基本都有他存放的东西。
曲颂宁每整理一个柜子就要被气一下，次数多了她的耐心也耗尽了，干脆把那些东西胡乱塞进两个大箱子里，又将裱着“卖身契”的相框放在了一打开就能看到的位置，推到玄关约了个快递取走。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已经把谢清川存在过的痕迹像果干一样销毁得干干净净，但她的心情却并没有像刚才那样平静下来，反而变得躁动无比，也空虚无比。
像是缺了半块的果冻，受到一点碰撞就会在盒子里不停晃动。
她站在沙发前，看着墙面上的装饰画空缺了一格，不由得抿了抿唇。
沉默片刻，曲颂宁甩了甩头，总觉得自己的状态一直这样下去不行。
不就是家里少了个男人吗？被一个男人影响，像什么样子？
于是她给明晞打了个电话，问道：“晞晞，我能去你家住一段时间吗？”
她之前也会时不时去明晞家住，所以明晞下意识就答应了：“行啊来吧。”
只不过刚说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多问了句：“不对啊，你前几天不是还准备跟你那孩子爹发展一下吗？怎么突然要住我家了？你俩谈崩了？”
“啊，差不多吧。”曲颂宁云淡风轻地敷衍道：“就是跟他家理念不合，我接受不了他家的想法，所以干脆就趁早断了吧。”
“对了，顺便再帮我找个搬家公司吧？我今天搬。”
“可以啊。”
要是平时闲的时候，明晞大概还能察觉到她细微的情绪异常，但她现在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所以也没再多问，应了声后便跟她说起了正事：“哦对了，你昨天是不是说电影延期开拍的事搞不定了？”
“现在不用担心了，我找到人帮忙了！”
听她提起谢清川投资的电影，曲颂宁顿时一愣，下意识攥紧了衣角：“谁？”
“冯总啊冯总！我们前东家冯总！”明晞的语调听起来十分轻快，看样子是终于柳暗花明了，忍不住欣喜地跟曲颂宁分享道：“他不是和谢董关系不错吗？我让他帮忙牵了个线，明晚攒个饭局让我们和谢董见面！”
“谢董那边已经答应了，你今天赶紧把家搬完，明天晚上六点我回去接你！你记得准备准备啊。”
“……”一听这话，曲颂宁整个人霎时僵住了。
她昨天和谢清川说那些话的时候……做的可都是和他老死不相往来的准备，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和谢清川的再见居然来得这么快！
再见面也就算了，最可怕的是，这还是她有求于他……
她昨天刚惹毛了人家，今天再求人办事，未免也太不要脸了。
饶是她曲颂宁确实不怎么要脸，但也没到这种令人发指的程度。
于是曲颂宁回过神来后立马道：“我不去。”
“？？？”明晞大概是没想到曲颂宁居然会是这种反应，一时半会儿有点没回过神来：“什么？”
“我说我不去。”曲颂宁咬着牙重复道：“我不去这个饭局。”
“什么你不去？”明晞完全没想到她会拒绝，觉得她简直莫名其妙，“你是主角啊！你不去就想随随便便托人把事办了？！怎么可能啊？！”
“没点诚意人家凭什么答应你？你到底在想什么？”
然而曲颂宁却只是紧绷着脸，依旧坚定道：“不管怎么样，反正我是不会去的。”
“……”
明晞本来就为电影的事焦头烂额了好几天，现在好不容易有点希望了，结果曲颂宁却莫名其妙地掐断了她的念想。
甚至说了半天也没个合理的解释，所以她也有点恼火，脾气立马就上来了，音量都抬高了不少：“你不去？！”
她冷笑一声，直接毫不客气道：“我告诉你曲颂宁，这饭局你就没有推掉的道理！”
“你明天就算爬，也得给我爬过去！”
-
这两天的谢家，一直被笼罩在难以驱散的乌云和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
这低气压以谢清川为中心，向方圆十米扩散，路过的人基本都不敢去撞他枪口。
就连平时每每见到他都要啰嗦两句婚事的谢老爷子，现在看见他也只能开口关心两句健康问题，一点催婚的念头都不敢冒出来。
但可惜谢清川并不买这个账。
从曲颂宁离开的那晚开始他就谁都不理，一直待在自己的书房里，不知道在做什么，哪怕是吃饭时间也没出来过。
担心他状态的谢老爷子实在看不下去，撺掇着几个小辈去关心一下他。
于是这重担就落在了谢清海三人身上。
只不过还没等他们仨想出今天到底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撞枪口，突如其来的快递却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这快递来自曲颂宁家，整整两个大箱子，他们偷偷打开看了一眼，又忙不迭用胶带重新封上了。
因为里面都是谢清川的东西。
尤其是在看到放在最上面的那张“卖身契”后，他们仨不由得脑补了一出恨海情天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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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然后就……
更不敢撞谢清川枪口了。
然而两个大箱子摆在那里，他们又不敢私自处理，只能坐在楼梯口小声讨论着对策，以及今天轮到谁去跟谢清川说。
只不过他们没一个人愿意主动去，尤其是谢清河，这破事就是由他而起的，他现在根本不敢出现在谢清川眼皮子底下，生怕这回砸来的不是抱枕，而是烟灰缸。
“——所以，二哥你就没点路子去查查看吗？”谢清海托着下巴坐在楼梯上，“你去查查颂宁姐的孩子可能是谁的啊，好歹让哥死个明白吧。”
“这我哪儿查得到？”谢清河唉声叹气地嘀咕道，“哥早几年就开始拦截颂宁姐所有爆料了，那些人一点风声都不走漏，连我都不告诉，我根本不知道颂宁姐私下接触过谁。”
“唉，那怎么办啊。”谢清海悄悄扭头看向书房紧闭的门：“昨天睡觉前我倒看哥出来过一次，那状态真的很吓人啊，脸色很差，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他到底在屋里熬什么啊？”
提起这个，一直沉默的谢清湖倒是开口了：“他就是在查颂宁姐孩子是谁的。”
“？”闻言，另外两兄妹齐刷刷地看向谢清湖，“你怎么知道？”
“我昨天给他送饭的时候听到他打电话了，第一次听他这么凶……”谢清湖也跟着叹了口气，推了推眼镜道：“反正我今天不敢去撞枪口了，你俩去吧。”
谁承想他话音刚落，不远处的书房门忽然“哐当”一声，开了。
兄妹三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谢清川居然出来了。
他们几个面面相觑了几秒，立马默契地围了上去，眼巴巴地看着他：“哥，待会儿你想吃什么？我喊人给你做。”
其实他们也只是象征性找个话题问一下，因为谢清川从曲颂宁离开后就根本没跟他们说过话，哪怕路过和他打招呼也视若无睹，所以他们也没指望他能好好回答。
谁料他们刚说完，谢清川却破天荒地开了口，淡声道：“我不在家吃。”
三人：“？”
见他居然跟他们说话了，甚至还有出门散心的意思，他们仨简直喜极而泣，就差给他跪下了：“噢噢噢好的好的！”
“哥你去哪儿吃？有约吗几个人要不要我帮你订饭店？”
“我最近发现一家不错的饭店，哥我推荐给你。”
“不用。”谢清川没什么表情地走进了衣帽间，只简单撂了句，“我今晚有饭局。”
然后他便把衣帽间的门“砰”地一关，将他们隔绝在外。
三个人站在门前，面面相觑又抓耳挠腮了一会儿，继续偷偷摸摸地讨论该由谁去撞枪口：“哥现在心情应该不错吧？谢清湖你平时最乖，你去。”
“昨天就是我，今天你去。”
“别啊！本来我就是罪魁祸首，要是去的话我就没命了！”
他们仨你推我我推你地讨论了半晌，也没讨论出个结果。
最后还是换完衣服出来的谢清川接过了他们的话。
“挤在这里干什么？”他面无表情地站在他们面前，垂眸系着西装袖扣：“我没空等你们，有事就说。”
“……”听他都这么说了，兄妹三人暗暗对视一眼，只能如实坦白。
谢清海被推了出来，硬着头皮小声道：“那个……哥，我们刚才收到了你两个包裹。”
只不过谢清川似乎对莫名其妙的包裹没什么兴趣，冷淡地“哦”了一声便朝楼梯口走去。
谢清海看着他的背影犹豫片刻，又支支吾吾地继续补充道：“好像是颂宁姐寄来的。”
“……”
闻声，谢清川脚步霎时一停。
他终于分了他们一点眼神，转过头冷冷地掀了掀眼皮，目光看向为首的谢清海，似乎在等她的下文。
看着他的眼神，谢清海咬咬牙，干脆闭上眼一口气把话说完：“两个很大的箱子，好像都是哥你的东西。”
“就在楼下呢，要不要去……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