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涵，距离你死去的日子已经很久很久了。游戏里没有时间，我也不知道多久了。
你抛起硬币的动作太快，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硬币就已经落下了。
离开生死之路副本后，我是恨你的，你私自把我一人留在这里，让我一人面对所有。
你说，你小时候有很多朋友，长大了却只有我一个。你说，是因为其他人都不值得深交。
我也一样，我也只有你一个朋友。
所以，我不希望你死，尤其是为了我。可我知道，如果是我，我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
涵涵，你不用担心，你走后，我遇到了新的同伴，他们也都很照顾我，我会带着你的生命一起活下去，直到离开这个游戏，直到完成我们的学业。
可我还是希望你没有死，没有用永恒硬币。我希望，你活着，就像你希望我活着一样。
求求上天眷顾我。
游戏里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吗？
佟涵摩挲着“可能”这两个字，她窝在床的角落里，把信读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小心收起信纸。她知道她死后，妙子一定很伤心。可她还是那样做了，可能她本质上就是一个胆小的人，不敢面对朋友死亡，不敢一个承受一切。
她奔向万易进入的漩涡时，她在想，她不要一个人面对了，如果万易死在那里，她也死在那里吧。
多么自私，多么懦弱。还有很多人等着她，还有很多人在期待她。
所有人都在苦苦挣扎，她凭什么一个人一死了之？
她喜欢万易，或许是因为万易很像她。她过去交了太多朋友，也受了太多伤害，所以就格外珍惜妙子这唯一一个朋友。
万易也是这样吧，受了太多伤害，所以格外珍惜她这唯一一个，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也许，他们应该携手共进，或生或死，哪怕再痛苦，也不要放弃生命，要一起挣扎。
当时，那两条死路后就不会有第三条生路了吗？佟涵不得而知，但现在的她，必须要找到第三天生路。
毕竟，游戏里一切皆有可能。
再想想，佟涵，再想想，想想巴里的每一句话，想想这里还有什么漏洞。
佟涵沉下心，开始回忆她和巴里真正相处的第一天，他说玩家在游戏内通关副本是一种进食行为的那一天。
他们聊了很多，巴里一定有泄露的信息。
佟涵转头看向窗外橙色的月亮，她还在小镇的时候，月亮不是这个颜色，万易被捅失去加成后，月亮才开始改变了它的颜色。
橙色，代表着什么？
“姐。”巴里敲了敲门，走进了房内。
橙色月亮映在佟涵眼里，她不再看月亮，转而低头，抱膝，将自己蜷成一团。
巴里驻立在佟涵床边。
“王安呢？”佟涵声音闷闷，她回来就没见到他。
巴里：“去发挥他应有的作用了。”言外之意，扔进副本产生能量去了。
“是吗。”佟涵反应淡淡。
巴里想，他不应该当着佟涵的面把万易扔进那个漩涡里，不然，佟涵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不理他，不和他说话。
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她和万易在上演剧情，而他只是个看客，只是游戏的一双眼睛。
“万易进去后，不会立刻死亡，血池会吸收他所有的能量，再然后，他才会死去。”
“告诉我干什么，难道你希望我去救他？”佟涵反问。
不是的，巴里不是这样想的，他发现，其实他和佟涵之间无话可讲。
除了万易，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连接。
他和佟涵在一起，都绕不开万易。如果佟涵离开了游戏，她和万易还可以继续后面的故事，继续他们的生活。
那他呢？
他是为了万易而生，现在，他们要把他抛弃在这里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他想起那一天夜晚，他和万易回到这里，他在厨房洗碗，佟涵和万易坐在沙发上，她说他可以和他们一起走。
一起离开这里。
可笑，真的太可笑了，他根本离不这里，他就是这里的一部分。
他凭什么要和他们一起走？
他为什么要走呢？
佟涵整张脸埋在膝盖里，巴里看不清她的脸，但他知道，那张脸上一定不是他想看到的神情。
巴里坐在了床上，第一次坐在了这张床上。
他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了，他要，取、代、万、易。
巴里说：“因为万易关闭的关卡已经有二分之一可以重新开启了，等血池吸收了万易全部的能量，又将有一部分可以开启了。”
闻言，佟涵果然抬起了头，她脸上的神色一如巴里预想，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神色，憎恨，冰冷，厌恶。
这样也好，也不会忽略他。
“姐，从你出现在小镇的那一刻起，你就没有真正看见过我，你一直认为我是幽灵，是万易的狗。”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呢？巴里，看见你，是啊，我应该看见你的。是我的傲慢导致了这一切。”
如果佟涵一开始就过度关注巴里，万易一定还是想离开这里，那游戏也就跟着关闭了，也就不会出现现在的这种情况。
“我不是这个意思。”巴里反驳，“我只是想回到之前的生活，并且你不再忽视我。”
“回到之前的生活？可万易已经被你弄到那个漩涡里了。”佟涵不解，难道巴里还想把万易弄回来？
“不是的。”巴里鼓起勇气往佟涵的方向靠了靠。
佟涵还是第一次在巴里这张脸上看到近乎温柔的神色，她听到巴里轻柔紧张的声音。
“我的意思是，没有万易。”
佟涵怔神，茫然，她盯着巴里的脸，思考，随后了然。
原来是这样啊，巴里，原来你是这样啊。
竟然是这样。
太可悲了，太可悲了，巴里。
佟涵闭上了眼睛。
巴里期待佟涵的反应，他以为她还会用冰冷的态度对他，又或者怒骂他，可她不该是这种神色，绝对不该是这种表情。
就好像第一次看见了他，第一次把他当成了同类，第一次对他产生了同类的情感。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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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神色？同情或者怜悯，还是其他什么悲哀的情感。
“我哪里说得不对，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巴里有种无法控制一切的感觉，他突然想毁灭一切。
佟涵沉默。
巴里把她拉到月光下，橙色的月光下，佟涵的眼睛悲伤而痛苦。一看到她的眼睛，巴里的心就忍不住跟着颤抖。
“告诉我！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巴里执着想从佟涵口里听到答案。
为什么不用之前的眼神看着他，把他当成敌人，当成幽灵，别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他后悔了，他不该说出这些话。
一开始就该杀了她的，就该杀了她的。
巴里松开佟涵，他第一次感到了恐惧，不，不要了，他不要佟涵看见他了。
巴里跌跌撞撞跑出了卧室，这时候，他可悲地发现，他竟然明白了万易。为什么万易因为佟涵这么痛苦，却还是想着她，却还是离不开她。
他都明白了，可是，晚了，一切都晚了。接下来，他也会像万易一样，落到万劫不复的下场！
卧室内，传来了佟涵无奈复杂的叹息。
…………
不可探知的副本。
这里是血池，是唯一无陆地的副本。
说是血池不太准确，应该称为血海才对，但这一般没人进来，也就无人命名。
游戏把这里用作回收池，它会把那些还有能量的尸体扔进来，血池会吸收尸体的能量后再分解尸体，主打一个回收加利用。
万易是第一个进来的活人，他漂浮在血池上，无血色的脸悬浮在血池上，黑色衣物紧紧贴在身上。
现在的他，和尸体也区别不大了。
血色的水从他的脖子流入，从他的衣服缝隙中流入，缓慢吸取着他身上的能量。
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吸取所有能量而亡。
万易眼神溃散，脑海里还是佟涵的脸。
他们可能有未来，他们会有未来的。现在，他死了，他们也没有未来了。
不甘心，好不甘心，好想，回到佟涵身边，好想，渴望，好渴望。
明明，她的猫脸朋友也不是那么讨厌他了，他们也可以得到别人祝福。
万易费力抬起胳膊，朝着虚空的方向握了一下，临死之前，也是一无所有。
为什么，要帮他挡那一下，也不知道，佟涵现在疼不疼。
巴里的大部分攻击都是针对他，巴里想他死，他都知道。
万易脑海里又出现了佟涵为他挡的那一鞭子，他真的是心疼又甜蜜。
最后的见到佟涵的脸是什么样呢，万易努力回想，能量被抽取的滋味不好受，他靠着回忆缓解疼痛。
那时候，佟涵看着他身后，应该是想到他会被打入这个漩涡吧，她好像知道这个漩涡后面是什么，是巴里告诉她的吗？
等等，巴里？万易忽然想到，佟涵被巴里抽了一鞭子时，巴里正站在佟涵身后，万易不该注意的巴里到神情的，可他骨子里的直觉还是让他瞥了巴里一眼。
那个时候，巴里的表情是心疼？
血池里的万易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