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涵走进房内，她觉得四周太过黑暗，暖黄色的灯光如烛火悠悠晃晃，甚至连屋内的陈设也在晃动。
是错觉吧，不然她怎么会看到妙子倒在地上。
佟涵跪在地上，想要伸手去抚摸地上妙子的脸。就算死去，她的脸仍是猫咪的模样。
妙子原来长得什么模样呢，佟涵努力去想，只能想到妙子第二次进入副本时的样子，可那是她高中时候的样子，妙子已经和她一起长大了，不应该是那个样子了。
佟涵颤抖着手抚上妙子胸口的刀口，伤口血已经凝固，妙子的脸上还能看见惊恐的神情。
怎么会这样，都是她的错，都是她在犹豫。
犹豫万易的身份，犹豫碎片的位置，犹豫一切不重要的事情。她就应该拼死杀掉万易，或者死在万易的刀下，这样的话，妙子是不是就不会来找她了呢？
佟涵拉起妙子，妙子本该柔软的身躯已有几分僵硬，她将妙子紧紧搂在怀里。
还不如，一开始就死在生死副本里死去，这样，也不会经历下面的一切，也不用面对妙子的死亡了。
“妙子。”佟涵含着泪，她也快死在这个游戏里了。
妙子，她该怎么办。
心里像是住了一头野兽，一头要挣脱牢笼的野兽，现在，她要把这头野兽放出来，让它替她在人间厮杀。
“妙子，你现在是什么样，我都快忘了。”佟涵的手轻轻摩挲着妙子的皮毛，“这个游戏真是害惨了你我，没关系的，我会为你报仇的。如果我们两个不能一起离开这个游戏，那又有什么意义？”
游戏，她真是恨透了这个游戏。游戏里看似有无数的可能，其实每一条都在把他们逼上死路。
游戏，对的，他们在游戏里，那是不是意味着妙子还有救！让妙子离开副本，说不定还有救。
去找石升宽！
佟涵抱起妙子，撞开挡在面前的大门。
万易呆立在门口，目光凝滞地看着从天而落的雨水。
佟涵冲出门外，万易缓过神来，着急拉住佟涵，“小涵，你要去哪。”
“滚啊！”佟涵含着泪怒吼，“谁都不许阻止我！”
万易被暴怒的佟涵喝住，巴里站在一旁默然无言。
去找石升宽，石升宽在哪，他能在哪？
“石升宽！”
“石升宽！”
“石升宽！”
佟涵抱着妙子，在街上一路狂奔，一路大吼。
暴雨冲刷着佟涵和妙子的身体，佟涵的嗓子也哑了。
石升宽正在街道上探查，远远听到有人在喊他，心中一惊，难道出事了？
他变身成狼人，在暴雨中狂奔，看到了抱着妙子的佟涵孤独地站在街道上。
“怎么回事？”
佟涵将妙子的尸体塞进石升宽的怀里，声音沙哑：“带她走，石升宽，带她离开副本，救她！”
石升宽摸着妙子潮湿的身体，早已凉透了。他长叹一口气，难受地皱眉：“佟涵，她恐怕……”
游戏里复活一个玩家的手段，恐怕是不存在的，他从来没有听说过。
“拜托你，带她离开副本，拜托你，救她。”佟涵深深弯腰，认真请求。
石升宽：“不用说我也会的，那你呢，你没有传送铃，岂不是就困死在这个副本里。”
佟涵双手一翻，黑白双锤再次出现在她手里。“我去迎接本该属于我的结局，我本该死的。”
她应该死在生死副本里的，她该为妙子而死的，接下来的日子，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佟涵心里明白，想要妙子复活算是异想天开，游戏里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她猜测，巴里把她的锤子藏起来，能藏在哪里她找不到，只有一个地方——货车。
只要在半米内的范围，武器就可以收回到背包空间内，她走过货车，摸上货车车厢的表面，一遍遍试图收回武器，无极锤始终没有回到她的背后空间里。
佟涵想，那还有一种可能，巴里把无极锤放在了货车车厢的正中央，于是，她今天爬进车厢底部，果然顺利收回了无极锤。
巴里一定不知道，她的武器哪怕隔着货车的壳子也能收回来。
只是，她找回武器的时间太晚了，晚到她失去了妙子。
佟涵握着双锤跑回了原来的住处，她看向熟悉的白色房子。在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她真的以为这是她的家。
“万易。”佟涵很少喊他的名字，万易心尖一颤。
“小涵，你回来了。”万易声音极轻，他从没看过佟涵这样，整个人就像一团火在燃烧。
如此炽烈，如此愤怒，快要把他燃烧殆尽。
佟涵一字一句说道：“或许我对你产生过感情，但在我认清现实后，我就放弃了，而在这一刻，我要告诉你，我恨你。”
万易像一副淋湿的画作，即将死在这暴雨里。
“你杀死的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朋友，我能为她死。”
佟涵眉眼高高扬起，摆出攻击的姿势，黑白色的锤子在她手里深冷阴寒，她面色冷毅，眼中却带着柔软的泪水。“我说过，我要和她一起回去，我不能只留下她一个人。”
佟涵左脚蹬地，黑色锤子率先击向万易的腹部，可万易却不躲不闪，锤子打在他腹部的正中央。
万易腹部被锤子击中，巨大冲击让他不得以后退几步，口中吐出一口血，他这幅黑白灰的冷硬画作终于染上了鲜红的色彩。
“还手。”佟涵又是一击，白色锤子狠狠锤在他的背部。
万易踉跄几步，又呕出一口血，握着双刀的手始终没有还击。
他怎么可能对小涵动手。
“为什么不还手。”佟涵把万易逼到墙上，“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吗，不会的，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万易神色悲泣，黑发粘在脸上，他看着佟涵愤怒痛苦的泪水，心中酸涩无比，不自觉也流下泪来，“小涵，你说你可以为她死，我也可以为你死。”
他把手里的尖刀递给佟涵，苍白嘴角猩红血液流淌，“我可能疯了，我已经没办法面对所有和你有关的人，没法处理所有有关你的事，所以，杀了我吧，小涵。”
再这样下去，佟涵迟早也会被他逼疯，他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这把一直陪伴万易的尖刀此时刀柄却对着佟涵，它的主人在用它求死。
佟涵呼吸一窒，眼中蕴含的泪水也流了下来，“你以为我不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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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握住万易手里的尖刀刀柄，万易黑如深渊的眼睛一直盯着她，没有一丝偏移。
佟涵将尖刀抵在万易的胸口处，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刀尖甚至都对不准万易的胸口。
她想，她确实也疯了，她和万易都在这场死亡游戏里疯了。
“唉。”耳边响起轻柔的叹息，却如惊雷般震得佟涵耳朵发疼。
“就知道你会心软，姐。”
一只枯瘦冰凉的手握住佟涵的手，这只手握得极紧，带着佟涵的手狠狠刺向了万易的胸口。
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万易怎么没发现。
对了，万易也傻了，她也傻了。
佟涵全身僵硬，她只有眼珠能够动弹，她右眼眼珠极力向后看。
她看到一双血红的双眼。
承载着太多怨恨、不甘、死亡的血红双眼，没有瞳孔的血红双眼。
“巴里。”佟涵牙齿都在打颤，她怎么就忽略了她，怎么就被他迷惑了。
他明明刚刚还在说，会永远帮着万易，因为万易对他很好。
原来，都是假的，她个傻子，竟然被混过去了！
巴里松开佟涵的手，任由被刺了一刀的万易滑倒在地。万易捂着胸口，鲜血从他指缝中流出，他面色苍白，额头全是冷汗。
巴里不知何时已把他的头发掀了上去，他面容清瘦，嘴角含笑，一双血红双眼可怖无比。
佟涵第一次看清他的样子。
巴里低垂着眼，似是怜悯看着倒在地上的万易：“真狼狈啊，想起一切了吗？不着急，慢慢想，反正你很快就要死了。”
万易胸腔微弱起伏，他几乎看不清面前的黑色字体。
【警告！玩家万易，您的生命值已下降至50%，您的“黑色死神的庇护”已失效，您的“五色”加成已失效，您的“六器”加成已失效，请尽快通关该副本，否则视为最终副本挑战失败！】
大脑里掠过太多记忆，又很快消散，不记得，什么都不记得。
万易眼睛艰难转动，最后定格在佟涵惊慌的脸上，他伸手，想要抚摸她的脸。
小涵。
小涵。
小涵。
【警告！您的生命值已下降至30%，请尽快通关该副本，否则视为最终副本挑战失败！】
万易想挥去眼前的黑色字体，他想再看看佟涵的脸。
“姐，哥在喊你呢。”巴里声音响起。
万易模糊的视野里，佟涵一步步向他走来，她蹲下了身子，靠近了他。
万易勉强勾起一抹微笑。
小涵，他在心里轻轻喊道。
巴里静静看着这最后的告别。
佟涵贴近万易的脸，面无表情握住了万易胸口的刀，随后拔刀，转身迅速刺向了巴里的腹部。
巴里显然没有想到佟涵竟然这时还能反击，他血红双眼里全是震惊。佟涵随后迅猛起身，双锤在手，这一击，她没有丝毫留手，她用尽全身的力气，锤向巴里胸口。
黑白色的锤子锤裂了巴里的胸骨，巴里被击倒在地。
佟涵一眼都没看巴里，她迅速架起倒在地上的万易，让他靠着她。她把万易的胳膊放在她的肩上，冷声说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