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可谓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昨夜，所有的学生都在逝去的课间时间而难以释怀，如今他们又在缅怀逝去的时间时再去了什么其他的东西。
一块足有三米高的电子巨屏，如鬼魅般出现在回字形教学楼的内侧墙面上。深红的荧光在灰白墙面上跳动，像是某种不祥的警示。
屏幕中轮播着教学楼各处的监控画面，走廊、教室、楼梯间......每十秒切换一次的影像，整栋建筑笼罩都在无形的窥视中。
每一个进楼来上早读的学生，都被突然出现的巨幕下了一跳，但没人敢驻足观察它。一种莫名的紧张气氛让每个人都加快了脚步，仿佛害怕多停留一秒自己就会被放大出现在屏幕上。
“阮雨，你看楼里怎么突然多出来了这个啊？”
先进楼的许可心发现了这个巨物。她挥着手中的面包指了指不远处天井的巨大荧幕，猩红的光在在她身上不断跳动，映照出她惊愕的神情。这简直和阮雨初到学校时在监控室看见的那面墙一模一样，只不过更大、更令人不安。
屏幕右上角不变的衔尾蛇标志，让阮雨蹙了蹙眉??。
这是A市研究所的标志。
有些事情似乎比昨晚她和裴峥预料的还要更糟糕几分。他们曾猜测学校会加强管理，但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呈现。
果不其然，一路上阮雨发现了许多新增的监控，它们各自分布在每一层的楼梯间、走廊上，以及教室中。它们有着和墙壁一样的白色，静静蛰伏在角落，监视着所有经过的人。
这些监控设备仿佛是藏在树梢上的蛇，时刻提醒着学生们，他们在被注视。
还没爬到顶楼，阮雨却突然感到有些不适。
“可心，你能帮我拿一下书包吗？我肚子有点疼，想上个厕所。”阮雨垂着细密的睫毛，掩下眸中的情绪，低声向许可心求助。
“成啊，那我直接把它放你位置上哈，你赶紧去吧。”许可心爽快地接过书包。
“谢谢你，可心。”阮雨微微一笑，转身快步离开。
与许可心分开后，阮雨并没有就近选择离教室更近的厕所，而是揉着肚子装作不舒服的样子，绕了些路，走到了上次裴峥带她换衣服的，更加偏僻的厕所。
厕所的门口，新装的监控闪烁着无机质的光，检测到有人进入，它旋转机身对准阮雨，圆头的机身上闪过一道衔尾蛇标志。
几分钟后，办完事的阮雨从角落鲜少有人造访的女厕走出。她擦了擦手上的水，微仰头瞥了眼黑黢黢的监控摄像头，唇角扯了一下，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转头脚步轻快地踏上了走向楼梯间的路。
得跑快点，不然要就迟到了。
阮雨消失没多久，一个小小的身影也从厕所探出了头，绑着双马尾的脑袋向上撇了眼头顶的监控后，便无视它跑了出来。
教室里人声嘈杂，大家都在自顾自地背书。阮雨赶在打铃前进了教室，本以为万事大吉，没想到黄梅早已在教室里。
她识趣地走到讲台：“不好意思黄老师，我刚刚肚子突然有些不适，所以就在厕所里呆得有些久……”
黄梅很不喜欢阮雨时不时迟到的个性，她用锐利的视线将阮雨上下打量了一遍：“到后面去站着吧。”
阮雨难逃一劫，耷拉着脑袋走下台去，路过裴峥时，她躲在大家的读书声下小声说了句“都安排好了”，便又继续沮丧地走到位子上，拿着书站到教室后面去了。
裴峥仍看着手中的书，背书的语速忽地慢了些许。
阮雨站在教室后面，嘴里念着书，但心思却飘到了别处。
今天是系统回归后的第一天。??
即便昨晚和裴峥商量了个大概，但由于研究所接手的空余时间被不断地挤压，再加上系统给出的任务太过模糊，他们不得不暂定由阮雨的背包道具小满来完成前期消息的打探。
虽然现在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学生的跳楼，但是他们有着同样的预感，这一定与导致学校大变的研究所有关。
也不知道小满现在怎么样，能不能够安全完成任务？
.
此时躲在天井角落的花坛里小满打了个喷嚏，她摸了摸鼻子继续数着巨型监控上的屏幕数。????
刚刚，干妈在厕所里问她，她认不认识方才在路上看见的那个大屏幕。
小满骄傲地点了点头，说认识，她们家里就有一个，不过比这个小很多。
干妈摸了摸她的头，又问她会不会数数。??
小满更高兴了，大声回答：“会！”于是，她就被安排到这里来数这个大电视啦。
监控屏幕上共有6×9个小屏幕，每隔10秒会切换一轮。干妈告诉她，只需要数一共有几个不一样的屏幕就可以了。
虽然屏幕看起来花花绿绿的，但小满的记忆力可是很棒的。妈妈教她时都夸她真聪明。
“我肯定可以完成的。”小满暗暗给自己打气。
想到妈妈，小满的脑袋又垂了下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爸爸妈妈了，他们什么时候会再来看她呢？
花花绿绿的“电视”又变了，小满想起阮雨对她的嘱托，擦了擦眼睛，继续数起来。
“第7个。”
屏幕再次变幻，这次上面会动的小格子变成了小满第一次见到的样子。一共有七个，小满开心地在草丛里动了动，她要把这个答案告诉干妈。
她提着小裙子从草丛里一下蹦出来，想要赶紧跑到五楼去找干妈。只是还没等她跑出天井，她就遇到麻烦了。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挡住我的路了，请你让开。”小满大声说道。
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眼镜男，挡在了小满的路上。????
小满看着眼前叫住她的人，心里十分戒备。??
“小妹妹，这里是不允许小孩子进来的。告诉叔叔是谁带你进来的？”
男人很高，看着眼前被打扮得漂亮的小豆丁，他弯下腰与小满的视线齐平，挤出一抹笑意，语气轻柔地问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小满后退了几步，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她看见男人衣服上的黑蛇标志，更加警惕了。她可听说过小兔子的故事，这个叔叔一看就是里面的大灰狼。
男人本还想问几句，但兜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那就算了。希望下次还可以遇见这么可爱的你。”男人语气遗憾地说。
看样子他是不打算纠缠她了，小满连忙抓紧机会逃走了。看着小豆丁飞奔跑远的模样，男人接通了一直震动的电话。对面似乎发生了什么麻烦事，他听着，嘴角的笑冷了下来。
“实验体先别动，我马上就来。??”男人一边说，一边快步离开。
“高三年级区域混进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你们记得查一查。????”
“好的，翟博士。”对面的助手看着实验室满地狼藉，像是找到了救星，连忙答应道。
小满一蹦一蹦地爬着楼梯，还时不时回头看看。好在坏人没有跟上来，她长舒一口气。
小满心里有些郁闷：怎么有这么多人能看见她？那个叔叔一看就不是好人，还说要再见到她，呸！她越想越气愤，表情气鼓鼓的，决定等会儿一定要向干妈好好告状。
小满一边想着告状的措辞，一边在顶楼寻找阮雨的班级。走廊里的监控无声地转动，将四周全部扫视一遍，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干妈！”小满从教室后门跑进来，抱住了阮雨的大腿??，把被罚站背书的阮雨撞得身体一晃。
阮雨本打算打开系统面板查看小满的情况，见她自己回来了，便停下了打开背包的动作。她挪开手上的书，看向腿边的小满。小女孩眼睛和鼻子红红的，委屈极了。
阮雨一愣，下意识想开口询问，但又想到自己所在的环境，临出口的话又卡在了喉咙里。??她只好摸了摸小满的头，以示安抚。
小满知道干妈和她说话的话，会被别人听到，只是瘪了瘪嘴，把刚刚经历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又紧了紧抱着阮雨的手。
阮雨听完，脸色一沉。她想起了裴峥之前提醒她的话。而站在前面的裴峥虽然没有回头，但他却在嘈杂的人声中捕捉到了小满的那句“干妈”，以及后面那些对话。
下课铃声响起，随着黄梅的离开，教室里瞬间活泛过来。同学们有的吃早餐，有的收拾东西。
阮雨就在这时与回望的裴峥视线相撞，瞬间她看见了裴峥眼底和她一样的情绪──一种警惕与戒备。
听小满描述怪人的衣着外貌，阮雨敏锐地从中抓取到了关键词“黑蛇”。是A市研究所，但她记得很清楚，昨天的欢迎会上并未出现这号人物
这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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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啦滋啦，广播传出了人声，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我们现在将进班对各位同学进行启蒙3.0的接种，请各班同学待在教室内，等待研究所和医务室的老师。”
那人还做了一些通知，包括新的监控系统、启蒙3.0的每日接种时间、班级考核、成绩考核的最新标准等十几条。
“……更多的详细内容，我们会以纸质形式发放到各位同学手中，请各班班长收集好所有同学的知情同意书后上交到年级部。”
似是看见了教室里学生的表情，广播中的人额外补充道：
“我们了解到许多同学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研究所特从校长处得到批准，可以让想家的同学获得一次与家人见面的机会，请班长将这部分同学的名单，同知情同意书一同交上来。”
原本有些愤懑的同学们一下怔愣住，因为学校规定，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出校见到家人了，即便之前偶尔能通过校园电话联系，但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希望这些能对同学们有所帮助。”广播中的男人轻笑了声，关掉了播音开关。
“你要报名吗？”
“报啊，为什么不报，我已经很久没见我爸妈了。”
“我也是。”
“这研究所好像还挺好的，虽然管的严了点，但都是为了我们的成绩。”
“你这么说，好像也是……”
高三教学楼难得在闹哄哄，各班的同学都在不约而同地讨论着这新来的研究所。似乎研究所来了，一切也并没有变得多坏，毕竟成绩大过一切不是吗？
有更好的药物辅助、科学的规划管理，他们的成绩一定会更好的。
一切都会更好的。
没等多久，广播中所说的研究所和医务室的老师便进入了高三年级的各个班级中，与之同行的还有各班的班主任。
“裴峥，你把这个拿着，等会发下去。”黄梅将一叠A4大小的纸张递给走过来的裴峥，“你们坐在位置上认真听，医务室和研究所的老师会教你们怎么操作。”
在班主任的组织下，高三的全体学生都十分听话。他们认真地听着研究所的老师讲解启蒙3.0的功效作用，看着医务室的老师教授如何自我完成注射。
接着，他们又按照老师所教的步骤，打开分发下来的便携工具，给自己消毒打针，将药剂注入身体内。
天井内的监控大屏切换着各个班的监控，静静地藏在在暗处见证着。
“一切进行的很顺利，您这下可以放宽心了。”一个房间内，坐在天井同款监视器前的年轻男人对一旁的中年男人说道。
中年男人满意地呵呵一笑，点了点头：“还是你们高级知识分子有办法啊，接下来你们放心去做吧，我全权交给你们。”
“您放心，我们不会辜负您的信任的。”
阮雨看着教室里同学们统一注射动作，心中莫名有些毛毛的。研究所和医务室的两位老师在教室里四处查看，确保学生的操作无误，班主任黄梅则站在讲台正中央，将众人的举动收入眼底。
阮雨知道这个环节逃不掉，她忍着痛把针管插在手臂上，按压活塞将启蒙3.0打进体内。
一阵熟悉的痛感席卷全身，教室里是大家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大家的操作都很正确。启蒙3.0的药效是24小时，所以我们明天的同一时间会到班给大家分发药剂。现在请大家把所有的医疗垃圾收集好，并写上自己的名字和学号，我们统一下来收。”
研究所的老师说着，便拿出准备好一打黄色塑料袋，和另一位走了下来。他们走到每个学生的座位前，将东西逐一清点好，再将其收进袋中，亲力亲为、认真严谨，没有一个例外。
“你的还少了一个药剂外壳。”
“消毒的酒精棉球也要交。”
“很棒，你的全部都齐了。”
“如果有什么不适的症状记得到医务室，再次感谢大家的配合，我们明天再见。”
黄梅送走了两位老师后，将班级门带上：“裴峥，把通知书发下去吧。”
“我现在给大家讲一下格式，你们根据我说的来填，听到了吗？”黄梅站在讲台上，开始讲解通知书的填写要求。……最后是和家长见面的部分，你们根据自己的情况来勾选。”
黄梅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学生们纷纷拿起笔，认真地填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