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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昨夜梦渔阳(二)

作者:瑞羽长离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我父已死,族中也没有兄长。殿下能不能在婚礼那天,代替兄长之职,为我送嫁?”


    舒王颔首:“我会如期到的。”


    白雪亭攥紧了披风丝带,又道:“这件披风,我可以留下吗?当作你我最后一点纪念。”


    幽如深潭的绿意之前,舒王身影愈发凄清。白雪亭看着他,孤绝又出尘。


    他轻声道:“拿去吧。”


    白雪亭蓄在眼眶里的泪差一点忍不住,她忙转了身:


    “殿下,你我就此别过。雪亭……只愿你今生平安康健,再不受病痛折磨之苦。”


    她不肯再听他的声音,落荒而逃。


    春天已过,满山垂丝海棠将要凋零。


    白雪亭茫然站在花海里,忽然想起来,她在这里丢过一支并蒂莲珊瑚钗。


    她试图走进海棠花堆里,珠履沾了泥,可是前面花枝密集凌乱,根本容不得她再走一步。


    白雪亭只能作罢。


    她回身望开到末路的漫山红花,心想:罢了,就当是那支钗替她嫁进来过。


    半个时辰后,放鹤楼竹影依旧。


    忘尘端来一碗浓黑的药,冒着滚烫热气。


    香雾袅袅,舒王坐在书案前,问他:“雪亭走了?”


    忘尘点头,片刻后,又道:“在山道上停了一会儿,出门没几步,就被隋公公带走了。”


    “这道赐婚圣旨一下,皇后也要吸她身上的血。”


    舒王语气忽然冷下来。他眉目依然平和,仰头喝空了药。


    忘尘又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舒王瞥了他一眼:“想说就说吧。”


    忘尘低垂眉目,无波无澜道:“殿下终年自苦,好不容易有雪亭娘子能让您畅怀片刻,您又何必如此?”


    “她没有让我畅怀。”


    舒王语声太平静,忘尘蓦地一愣。


    浓烈的苦药气息顺着香雾飘过来,舒王合上双眸,展开这一副绞痛不歇的筋骨:


    “没有人让我畅怀。”


    从来没有。


    -


    一群侍女围着白雪亭,将衣衫凌乱的她梳妆齐整。小半个时辰,铜镜内就是一张妆容明媚的脸,只是神色实在难看。


    她顶着光艳得体的妆束,走进延嘉殿,跪在郭询跟前。


    郭询忙扶起她,亲手拉着她坐在榻边,心疼地摸摸她脑袋:


    “瞧这一圈儿乌青,昨晚没睡好吧?”


    不等白雪亭回答,郭询又道:“好孩子,是舅母的错。舅母若知道圣人打着这样的心思,怎么也该提前劝劝他的。”


    换在平时,白雪亭一定会迅速绽开乖巧的笑容,但今日她太累了,只能勉强扯了扯嘴角,连句好听话都说不出来。


    郭询拉着她的手,缓声道:


    “不过你也莫要觉得不好。你放心,行嘉的母亲顾拂弦顾夫人,是舅母和露华的好友。舅母已经和她打过招呼了。你嫁进去后,要是行嘉欺负你,你就去找顾夫人,她会帮你主持公道的。”


    白雪亭嘴唇动了动,憋出硬邦邦的四个字:“多谢娘娘。”


    郭询微蹙了眉,西子捧心般三分忧愁:“你还是怪舅母,不曾替你拦下这桩姻缘吗?”


    白雪亭摇摇头:“圣人所愿,谁能拒绝呢?”


    见她虽失魂落魄,却依然乖顺,郭询方满意,嘴角难以觉察地勾起一笑,轻声问:“去见过清岩了?”


    白雪亭“嗯”一声:“殿下……说会为我送嫁。”


    “这样也好。”郭询感叹,“你和清岩也是有缘无份。”


    拉扯寒暄片刻,郭询忽道:


    “好姑娘,舅母这儿有件东西要给你。”


    语罢,碧梧呈上一块雕刻成同心结的玉佩。雕工不算很精细,玉质也不细腻,甚至还有明显的杂质黑点。


    在禁宫中,是根本不能入主子眼里的次货。


    郭询将那枚玉佩塞到她手心,叹道:“这也是舅母听说你和行嘉要成婚后,临时起意取来的东西。”


    白雪亭疑惑:“舅母何意?”


    “你大概不晓得,鸣凤司现在关了不少嫌犯。其中有一个呢,叫伍沧,眉心到左眼有一道长疤。他媳妇当年是在我闺阁中服侍的,这人估计是犯了什么大罪,我也不太清楚。他家里媳妇便辗转找到碧梧,碧梧又转告我,说想将这块玉佩送进那个罪犯手里。好歹夫妻一场,也当是个纪念。”


    郭询话是这么说,眸光流转,却明显另有深意。


    她将白雪亭掌心合拢,勾唇笑道:


    “雪亭可明白?左右鸣凤司里的都是重犯,逃不过残疾或是死罪。你若有机会,圆了他们家里人最后一个愿望,也是功德一件。”


    说罢,郭询轻轻揽过白雪亭肩膀,暗中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纸包递给她,幽幽道:


    “你当年肯帮舅母筹算了贤妃,今朝,总不会不肯成全舅母的满腔好意吧?”


    白雪亭立刻会意——那纸包里装的恐怕是剧毒,郭询要灭这个伍沧的口!


    她压下心尖震动,握紧那包毒药,温然浅笑:


    “舅母有慈悲之心,雪亭……自然帮您。”


    她在延嘉殿里呆了小半日,出去的时候眼眶微红,妆也晕开了。隋广福一见,忙“哎哟”道:


    “姑娘这是在娘娘面前哭了吧?您说这事儿,娘娘她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白雪亭淡笑,鼻音浓重:“无事,我知道舅母尽力了。”


    隋广福讪笑道:“那奴婢送您回去。您呀,这半月好好歇歇,等到了成婚之后,要是杨家敢给您什么气受。别说娘娘了,奴婢也得拼了这条老命不要,替您出头!”


    正此时,青泥忽然小步跑过来,对白雪亭道:


    “雪亭娘子,圣人有赏。”


    他双手将一个敞开的盒子捧在头顶,里面是一支赤金点翠凤头步摇,凤凰口中衔了一枚圆润饱满的金珠。


    隋广福“嘶”了声:“这似乎……是永安公主的旧物?”


    青泥道:“正是。圣人怜雪亭娘子将要出嫁,特地命奴婢取出这一支步摇,是当年公主与梁国公成婚时所簪。愿娘子与夫婿,能和公主国公一般琴瑟和鸣。”


    隋广福听见“琴瑟和鸣”四字,面色不由尴尬。一瞧过去,白雪亭脸色更冷了三分。


    她单手接过盒子,不跪不拜,寒声道:“雪亭谢恩。”


    说罢,也不等隋广福,径自两步走出月华门,身影立时就不见了。


    隋广福一拍大腿,苦着脸对青泥道:


    “圣人也太会气人了!这不存心把雪亭姑娘的脸往地上踩吗!”


    青泥也是无奈,二人相视一眼,双双摇头。


    -


    婚事仓促,拢共只有不到半月的准备时间。所幸白雪亭这里什么都备好了,帝后赐下的东西她都可以带走,即使她要嫁的不是舒王傅澜。


    差的就是杨家的聘礼。


    文霜托着下巴,还是生气,她没好气道:“才几天筹备时间,我看杨家也不太想娶你,说不准拿几抬聘礼就把你凑合了!”


    白雪亭自顾自靠在榻上看书。


    文霏打了下文霜手背,压低声音提醒她:“你别再给雪亭找不痛快了,这也不是她想嫁的。”


    文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不痛快,我还不痛快呢!你没听见吗?圣旨上写的是白家二娘子白雪亭,她是二娘子,那我是谁啊?我看皇后多半也是用二娘子这个名号,才能把杨郎君的庚帖骗出来。不然翁姑怎么会看上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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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过自家儿子的人!”


    白雪亭忽然寒声道:


    “你不想待在这儿可以出去。你要是想为这事儿撒气,大可去神龙殿和延嘉殿撒泼打滚,真要是闹得帝后愿意把出嫁人选从我改成你,我跪下来给你磕头都行。”


    文霜脖子一缩,一下就没了底气:


    “那我不是……不是不甘心嘛!”


    “你要是不甘心,迎亲当天的花轿你上去,我逃婚。”白雪亭语声中寒意不减,“这样大家都满意。”


    “那可不要!”文霜立马回绝,“我才不做这种一命呜呼的事。”


    老天,她就是想打打嘴仗。她是喜欢杨行嘉,可没喜欢到干出替嫁那等诛九族的蠢事儿啊!


    白雪亭就知道她胆小如鼠。


    文霏看着弱下气焰的文霜,又看着终日寡言的白雪亭,还是忍不住低叹一声。


    孽缘,孽缘啊。


    三人沉默间,外头忽传来一阵热闹。


    文霏当即道:“应是杨府的聘礼来了。”


    白适宗和周静秋在外帮忙待客。许是白雪亭最近心情太差,实在外表凶悍。白适宗见了她,也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生怕白雪亭一个不开心真把他揍一顿。


    白时涯那个不争气的蠢货更是,直接让人传了话:白雪亭出嫁之前他就不回家住了。


    “哎哎,好,有劳几位。”白适宗挂着谄媚的笑,亲自送杨家的人出了门。


    他回到中庭,面对满满当当的一院子箱笼,一捋胡须,对周静秋道:


    “虽然匆忙,但杨家也没亏待雪亭。面子功夫还是做好了。”


    说罢,他又恨恨道:


    “这么多好东西,本该是文霜的!”


    周静秋一看他那模样,就知道他打起了这些聘礼的算盘。


    她一开始也有些心动,但想到白雪亭那凶戾的脾气,不管是谁,说打就打。那颗心慢慢地,也就凉下去了。


    更何况文霏那桩坏透了的姻缘,到底是白雪亭解决的。她又费心让文霏去念书,实在是文霏的恩人。


    于是,周静秋上前道:


    “主君还是消了心思吧。除非主君想雪亭再和你闹一回。杨家给的是雪亭,不是给的咱们家里,到时都添进雪亭的嫁妆里,一道抬回杨家算了。”


    白适宗看得眼睛都绿了,一双拳头紧握着。舍不得,但又真的不敢惹那女煞星,只能反复感慨:


    “我……我……唉!”


    文霏与白雪亭先后走近,前者从周静秋手中接过礼单,后者随意扫了一眼地上排满的箱笼。


    “铺面、田地、庄子,加起来就占了一页纸。”文霏忍不住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对了一遍,不禁感慨道,“高门娶媳,排场竟比宗室都大。”


    白家人聚在中庭各怀心思时,晴与捧着个长匣子进来传话:


    “有个自称舒王府长史的人,给雪亭娘子送了一份添妆。”


    白雪亭接过那匣子打开看了眼。


    里头放着一枚浓紫的吊坠,玉质清透,石形圆润饱满。上头镶嵌一颗冰瓷白的顶珠,琉璃似的透手。


    光是顶珠都价值不菲,那浓紫翠石更是世所罕见的华丽珍贵。


    她眼前被晃了下,立刻起身,对文霏道:“我出去看看。”


    文霏看那枚吊坠看呆了,忙小心翼翼双手从白雪亭那儿接过来,生怕磕了碰了。


    文霜走过来,亦是瞠目结舌:“这么好的东西!舒王明明被抢了媳妇,居然还想着给她添妆?他是被白雪亭下蛊了吗?”


    -


    白雪亭一出府门,便瞧见不远处的大槐树下,立着一道颀长的墨蓝身影,分明熟悉。


    她慢慢走过去,语调中十二分的寒气:


    “你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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