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喝完热羊奶，大大咧咧仰躺在沙发上，一边揉白乎乎的小肚皮，一边伸出不长的小短腿，朝晏让踹过去。
轻轻的。
亲昵。
“小鸡哥哥~你说皎皎想出办法，就能救爸爸的！你不许说话不算数！”
“算数。”晏让向旁边挪一步，避开小丫头有劲儿的小脚丫，仍是云淡风轻的表情，“明早去见他。”
“哇哦~”
明皎皎立马兴奋，一个翻身就蹦跶起来，踩着沙发，一蹦一跳来到晏让身边，一屁股坐下。
她仰着头，白瓷似的小脸乖巧，大黑眸晶亮机灵。
“小鸡哥哥认识好多好人哇！皎皎也想认识这么多人！”
【爸爸说过，靠山山跑，靠人人跑！只有靠自己才能最最最最最厉害！有好多好多饭饭吃~】
【等皎皎把小鸡哥哥的朋友都认识了，皎皎就比小鸡哥哥厉害了！才不用小鸡哥哥帮皎皎！】
【以后只能皎皎保护小鸡哥哥！】
晏让把她越凑越近的小脑袋往后推了些，眼底眨过一丝轻盈的精光：“明天事情不少，要去修改法条；要学习新知识；要学钢琴，所以今晚早些休息，保证明天精力充沛。”
明皎皎瞪大眼睛，瞳孔涣散。
小身子轰然往后一倒。
小手捂住心口。
【完了……】
【皎皎的天……塌了！】
晏让：“……”
胡同里的夜漆黑寂静，落在每个人头顶的那片天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
“真、真的？”
李可儿兴奋又激动，难以置信地望着司马老爷子。
司马老爷子见李可儿高兴，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我那位老朋友对古董造诣比我高，还是位大学教授，她愿意收你为徒，你明天坐公交车去东陵大学就好，不过这事儿你得先跟你父母商量……”
“司马爷爷您放心！我能自己做主。”
李可儿告别司马老爷子，回家时身上是说不出的轻快。
司马老爷子虽然没有收她为徒，但给她介绍了其他师父。
她知道对方，武芳华，东陵大学的历史系老教授，未来比司马老爷子更有知名度更厉害的存在。
司马老爷子的学生更厉害，也都很尊敬司马老爷子；但是武芳华不同，她本人会活跃在大众视线内，是行业内的明灯，知名度远超司马老爷子。
她并不是想学真本事，她想要司马老爷子的人脉，但在武芳华对比下，她更想要武芳华的知名度。
好比是上大学，上一个一般的大学但学一流专业，远不如上一个重点大学但学一般专业有面子。
李可儿脚步越来越轻快，脸庞舒展又轻松，走到家门口时，正好看到不远处的两道人影。
晏让正抱着睡着的明皎皎，把她送回家。
李可儿脸色难看，厌恶的目光落在明皎皎恬淡乖巧的睡颜上，仿佛自己的东西被抢。
晏让从明家出来，察觉到李可儿递过来的灼热视线，完全无视，往陈家走。
“晏让，我们聊一聊！”
晏让脚步不停，全然当做看不到李可儿。
李可儿不明白晏让为什么对自己有敌意，她猜测是明皎皎说她坏话。
眼见晏让就要进陈家，李可儿急了。
她平时忙着洗衣服扫地，压根没机会陪晏让一起玩，今晚特殊，她必须抓住机会。
她赶紧小跑过去，张开胳膊拦住晏让。
“晏让，我有话要跟你说。”
晏让正准备绕开李可儿，李可儿又赶紧开口。
“我知道你的背景！我知道晏家很厉害！”
晏让停住脚步，略压低的眉眼冷静看向李可儿。
李可儿嘴角勾起一抹得意，像是秋风扫落最后一片落叶的嚣张。
她抬手指向几米处的大槐树：“我们去那里聊，聊一些不幼稚的话题，我保证你会感兴趣。”
晏让想看看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一言不发，抬腿走到大槐树下。
李可儿心潮澎湃，仿佛看到了豪门生活向自己招手。
大槐树下，二人距离五步左右，不近。
李可儿抬腿，试图朝晏让靠近。
晏让捡起旁边直溜的树枝，抵在二人之间，冷淡的眉眼流露出疏离：“保持距离。”
李可儿暗自咬牙，甚至指责：“你为什么不和明皎皎保持距离？你就不怕未来妻子吃醋吗？”
“？？？”
晏让怔愣，反应了一下，才理解李可儿的话，顿觉一阵恶寒。
“与你何干？”
李可儿皱眉，想起自己现在还没有立场教育晏让，气馁了一瞬，但又支棱起来：“我们做个约定，怎么样？”
晏让懒得再理会李可儿，他不觉得她能说出什么正经事。
正准备离开时，他听到——
“你们家背景厉害，你以后肯定会联姻，你也不想娶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吧？不如我们从小培养感情？”
晏让拧起眉头，低头扫自己一眼。
他确定，他今年八岁。
李可儿并未察觉到晏让的难以置信，哪怕察觉到，她也不会在意。
她试图靠近晏让，但被晏让拎着树枝挡住，上前不了一步。
“晏让！我们是青梅竹马，知根知底，以后我肯定会努力配的上你，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
晏让睨一眼李可儿：“可笑。”
“晏让！你以为你是谁！不就是个好爹！”李可儿受不了屈辱，“你家是有钱，但我以后肯定会嫁一个比你家更有钱的！”
放完狠话，李可儿跑回了家。
晏让扔掉手里的树枝，朝隐晦的角落扫了一眼。
角落里走出一个身量高挑，黑衣黑裤的寸头姑娘，约莫二十岁左右，骨相优越，英气十足。
“先生已经着手让人更改。”
“原投机倒把罪是将低价买入、高价卖出视为犯罪。现拟定条款为：普通商品买卖不视为犯罪，但须依法纳税，不涉专营商品，也就是烟草、食盐、药品等。”
晏让垂眸沉思。
寂静的呼吸声在彼此间清晰可闻，胡同里除了偶尔的虫鸣、树叶婆娑，再无其他。
“明确三点，一不涉及专营或限制商品；二依法登记纳税；三不得扰乱市场秩序，禁止任何人哄抬物价。”
“好的，记住了，我这就去与先生沟通。”
晏让回到陈家，陈海棠已经在书房等他有一会儿了。
“晏升跟我说，你让他改法。”陈海棠直截了当问他。
“嗯。”
陈海棠深吸一口气，坐在沙发上，目光越发隐晦，压低的声线可见她内心的不平静。
“你年纪小，不该这样肆意妄为。你的每句话，每个举动，都会造成不可估计难以解决的后果。”
晏让拧眉：“皎皎不能失去爸爸。”
陈海棠：“？？？”
她气笑，将水杯重重放到桌上：“你要因为一个违反律法的男人，因为一个刚认识不久的新朋友，让整个世界陪你过家家？晏让，你就不能乖一些吗？”
“使用与生俱来的权力，有何不可？”
“你——”
陈海棠无法接受自己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成为权力的异端信徒。
“没有判断能力，却有无限权力，这是恶魔！小让，妈妈希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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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有一个健康的童年……”
“操控权力与被权力操控是两码事。”晏让理智又平静，仿佛陈海棠才是那个疯子，“夜深了，晚安。”
晏让转身离开书房，回了卧室。
陈海棠脸色苍白，掩面无声低泣。
“明明已经离开京城了……”
“为什么……”
冷寂的风刮过凉薄的夜，晨曦与暖阳照常在东方升起。
“妈妈~妈妈~妈妈！”
穿着睡衣的小丫头头发乱糟糟，粉嘟嘟的小脸被硌出睡痕，红红的，并不严重。
白落苏坐在床上，帮着迷迷糊糊闭着眼睛的小丫头换衣服，秾丽的脸蛋儿含着笑。
“皎皎今天很高兴呀。”
“嗯呐~”明皎皎黑亮大眼睛一骨碌，神神秘秘说，“皎皎去认识新朋友！”
【皎皎去做大好事！要对妈妈保密~】
【等妈妈知道，一定会高兴地蹦起来！亲晕皎皎！】
【保密保密保密！】
白落苏不觉得自家闺女能做什么大事，最多调皮捣蛋招猫逗狗。
这段时间还好，隔壁对门来了个沉静的小男生，愿意带着皎皎学习。
她倒是没希望皎皎能学到什么，只要平平安安就好。
给小丫头换好粉紫色小裙子，穿上黑亮的小皮鞋，白落苏又牵着她洗漱。
“皎皎等会儿，妈妈给你煮了南瓜虾米挂面汤，一会儿——”
“妈妈！皎皎不饿！皎皎去找小鸡哥哥啦~”
【救命哇——】
【皎皎不要吃粑粑！】
穿着粉紫色公主裙的小丫头撒了欢儿的跑，恨不得再长出两条腿。
白落苏笑容僵在嘴角。
她没有炖屎！
能吃！
能吃！
眼见小丫头跑没了影儿，白落苏心累走进厨房，看到锅里花花绿绿的挂面汤，哀叹一声。
“又白做了。”
她心酸地盛了一碗，喝了一口，瞬间皱起眉头。
“怎么这么咸？”
“算了，放点糖中和。”
“再加点水也行……”
白落苏抄起勺子，开始往花花绿绿的挂面汤里放糖，一勺、两勺、三勺、四勺……
放了七勺糖，她又开始往里边放冷水。
一瓢、两瓢、三瓢。
水一多，面就显得少了，不过再加面不太好，于是——
“再加点生菜吧！”
白落苏越来越“得心应手”，明皎皎也兴致勃勃和晏让往外走。
出门前，陈老爷子叮嘱：“你俩晌午之前回来啊！记得去司马爷爷家吃饭！”
明皎皎挥舞小胳膊：“知道啦！知道啦！”
出了胡同，有一辆黑色红旗车。
长相普通的中年司机打开车门，请明皎皎和晏让上车。
明皎皎第一次上小汽车，兴奋好奇溢于言表，东摸摸西碰碰，如同刚出窝的咋呼小兔子。
“小鸡哥哥！好好看呀！比公交车稳稳，不晃！”
“喜欢？”
“嗯呢~超喜欢！”
“背十首英文诗，送你一辆粉色的新车。”
明皎皎眨眨眼，瞬间坐好，小脑瓜望向车窗外：“也没有很喜欢啦，不要了叭……”
【呜呜……车车……】
【皎皎和你有缘无分，唉~~~】
晏让睨她一眼：“可以，那背完英文诗不送车。”
小丫头瞬间转过头，小脸不可置信，嘹亮的小奶音悲愤到爆鸣：“皎皎不要车车！为什么还要皎皎背诗！”
【坏家伙！】
“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