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晏让把馒头上的白布掀开一角，露出白里透黄，还有槐花花瓣的大馒头，热气腾腾，勾人涎水直流。
“外婆做了些槐米馒头，他们二老听说您几位过来，特地拿了些给您几位尝尝。”
明老爷子点头，把明皎皎放带上，接过黄漆铜盆，放到桌上：“好小子，正好从老家带了点特产带鱼和草莓，你收拾一点，给老陈头拿过去。”
“好，多谢明爷爷。”
明老爷子和晏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京城最近的变化，旁边的明皎皎不乐意听枯燥的东西，小身子爬到明长平的腿上。
她往明长平怀里的厚书上看，好奇扒拉几下。
黑溜溜大眼睛满是好奇。
她仰起头，伸长白嫩的小脖颈。
“大伯~这是什么呐？很好看嘛？”
明长平是标准文人长相，清秀儒雅，气质温和，像是被岁月雕琢的和田白玉。
鼻梁上的一架金框眼镜，在阳光下折射出光芒，为他平添几分蛰伏的锐利。
明长平浅笑，将在他腿上作乱的小丫头拢住，把书页递到她面前。
“说起来，咱们小月亮也到了该识字的年纪，这几天大伯教小月亮学拼音，好不好？”
明皎皎歪头，大眼睛上下左右滚动，犹豫又灵动。
【学习嘛？】
【可是爸爸说学习好累好累哇！】
【爸爸说啦，不吃学习的苦，就只能吃软饭~】
【学习苦苦的，皎皎不想吃哇……】
明长平笑意僵硬，暗骂老二是个混账，把好生生的小丫头带坏！
“不要！”
明皎皎小奶音嘹亮，冲破天际。
“皎皎不要学习！”
扯着小甜奶音嚷嚷完，明皎皎滑泥鳅似的，从明长平腿上滑下来，哒哒哒跑进厨房。
“奶奶！奶奶！”
“皎皎要吃软软的饭~”
明长平拳头一硬：“……”
老二就是个混账！
明老爷子：“……”
老二该揍！
晏让：“……”
小蠢蛋。
不一会儿，明皎皎端着一碗鸡汤奔出来，澄澈的鸡汤里还有一根大鸡腿。
她两条小短腿飞快捯饬，奔向晏让。
瓷白的小脸上，是软乎乎甜滋滋的小梨涡。
“小鸡哥哥！奶奶做哒鸡汤~超级超级好喝！”
小丫头碰着鸡汤，步子越来越快，一个不注意，被一颗石子绊到了脚。
明老爷子和晏让眼尖，忙上前去扶，生怕她栽倒在地。
晏让到底是年纪更小，更灵活，一把攥住明皎皎的胳膊，硬生生在她小脸砸地的一瞬间揪住了她。
不过……
明皎皎小脸对着院子里的黄土，胳膊在身后被紧紧拉住。
【唔……胳膊痛……】
【咦？红色的小蚂蚁！好好看！】
明老爷子扶起明皎皎，望向晏让，见他湿了衣裳：“小子，多谢你帮了皎皎，这衣裳也湿了，要不你先换一件干净的，这件衣裳让皎皎她爸爸给你洗了再送回去？”
晏让点头：“好。”
明皎皎心虚往晏让身边凑了两步，小手戳戳晏让的手腕：“对不起呐，小鸡哥哥……”
“不必自责，只是一件衣服。”
晏让扯了一下身上黏腻发烫的白衬衫，上面已经是一大片油渍。
明皎皎黑漆漆大眼睛转向地上被打翻的鸡汤和大鸡腿，咬着小嘴巴：“大鸡腿不能吃了……”
“能吃！”明老爷子捡起地上的大鸡腿，“洗洗还能吃！你爸爸小时候羊粪球都吃，这大鸡腿洗干净他指定也爱吃！放心吧皎皎，不浪费！”
“嗷～”
【原来爸爸小时候就不挑食呀～】
解决了大鸡腿的浪费问题，明皎皎硬是拉着晏让跑进屋子，翻出了她哥哥的衣服，让晏让换上。
白色T恤上印着孙悟空的简笔画图，套在晏让身上，怎么瞧怎么违和。
镜子前，晏让盯着胸口前的孙悟空良久。
终于，他嘴唇嚅动，还是问出了声：“有其他衣服吗？”
“有呐！不过其他衣服都是哥哥喜欢哒~”
明皎皎打开一个大衣柜，露出一柜子崭新的“花哨”衣服。
“这些都是哥哥不喜欢哒新衣服~”
“小鸡哥哥是客人，穿新衣服叭~”
晏让面无表情，稚嫩的脸上浮现生无可恋。
明皎皎小嘴巴叭叭说个没完。
“哥哥不喜欢爸爸妈妈给他做哒衣服！哥哥最喜欢自己买衣服啦！”
“黑哒白哒！”
“哥哥只喜欢这两个颜色！”
小丫头掰着手指头，一边在地上转圈圈，一边说哥哥的喜好，像个小糯米团子。
“哥哥超级好看~眼睛亮亮黑黑哒！”
“哥哥最喜欢吃牛肉~”
“哥哥最喜欢喝苹果汁~”
“哥哥最喜欢看书~”
“哥哥最……”
明皎皎如数家珍。
晏让静静听她说完，目光在书柜里扫了一圈。
其中有几本比较吸引他。
拉丁文版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英文版的《关于两大世界体系的对话》、英文版的《作为本征值问题的量子化》。
等明皎皎念叨完哥哥最爱什么，晏让也抛出了他的疑问。
“书柜里的书，你哥哥都会看？”
明皎皎小脑袋转向书柜，小奶音嘹亮又自豪：“对呐！哥哥会给皎皎念那些书，哄皎皎睡觉嗷！叽里咕噜的，像魔法！超级催眠！哥哥超级厉害！”
晏让：“……”
确实很催眠。
换好衣服，明皎皎一手拉着晏让，一手拎着满是油污的衬衫，离开哥哥的房间。
“小鸡哥哥，皎皎马上就给你洗干净了嗷~”
晏让不相信，不过也没打击她。
直到他看到明皎皎把衣服扔进洗衣盆，脱了鞋子踩进去。
白嫩的小脚丫一下又一下踩在衣服上。
甚至，不知道她从哪里找来了一根粗糙的大棍子，往他衣服上砸。
他沉默。
并安静看着她把衣服戳出一个大窟窿。
明皎皎拎起衣服，懵懵问院里的男人们：“肿么烂掉了？”
【妈妈就是这样给爸爸洗衣服的哇！】
明老爷子知道小两口的实情。
白落苏一生气就会给明长封洗衣裳，还专门洗明长封最稀罕的花衬衫，洗出好几个大窟窿。
明老爷子轻咳，鼓掌夸赞：“咱们皎皎是大力士！洗衣服可不是大力士的活儿，以后都让给你爸爸洗！”
明皎皎欢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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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
【大力士皎皎专心保护小鸡哥哥叭~】
明老爷子见哄得小孙女喜笑颜开，转头朝着晏让拿出钱包。
老爷子的钱包有很多磨损，看上去就用了许多年头。
“小子，你这衣裳多少钱？爷爷赔你一件。”
“不用。”晏让拒绝，“我正在长身体，穿的衣服比较便宜，不值钱。”
“这哪行！”明老爷子清廉了一生，骨子里就不喜欢欠人东西，“再便宜的衣裳也是花钱买的，得赔！你说个数！”
明皎皎踩着鞋子奔过来，挤到晏让跟前，一板一眼点头：“要赔！要赔！”
晏让看向明皎皎：“衣服就不必了，换成其他东西可以吗？”
“当然可以哇~”
明皎皎拍胸脯，信誓旦旦。
“皎皎能给你上天抓月亮！下海抓王八~超威武！”
【嘻嘻~爸爸就是这么哄妈妈哒！爸爸说，能把妈妈哄成胚胎~把裤衩子脱给他~】
明老爷子怒：“！！！”
老二到底怎么当爹的？
净教小丫头乱七八糟的东西！
晏让耳尖微红，眼神瞟向其他地方。
“不需要你抓月亮。”晏让垂着眼睫，缓声说出自己的赔偿条款，“帮我抄十篇古文。”
陈老爷子是退休老教师，教育孩子有一手。
晏让每次回陈家，陈老爷子都会让他抄各种东西。
相比较看几眼就能背下来的古文，他更擅长且喜欢理科类东西。
明皎皎瞳孔地震，踩着小步子后退，小身板一颤一颤的，胳膊哆哆嗦嗦，和电视剧里的夸张桥段一模一样。
“你怎么能这样！”
晏让死鱼眼盯着突然飙戏的小丫头：“……”
明老爷子老脸臊得慌，转头拿着大扫帚扫角落去了；明长平转动轮椅，又换了一个阴凉；正准备端菜出厨房的明老太太转身又进去了。
明皎皎演得很上瘾，拼命挤出大泪珠，晶莹剔透，一边捂唇一边质疑。
“你太让皎皎伤心了！”
【坏家伙！】
【伟大的皎皎不想保护超讨厌小鸡哥哥了！！！】
【可是——】
【皎皎那么棒！】
【就算不喜欢小鸡哥哥，也要保护他的！！！】
【皎皎超棒！超——伤心哇！】
晏让双眼黑沉，除了……想笑。
他捏拳，余光移向门口，轻咳一声：“皎皎，该吃午饭了，我先回家。明天上午我会过来，十篇古文，记得帮我抄完。”
说着，他转身离开。
毫不留恋。
明皎皎跺着小脚丫，小奶音又气又响亮：“皎皎不会写字哇！”
-
晏让走回陈家，只是李可儿还在胡同口站着。
对方见到他，眼神都鬼亮起来，按捺不住地抬脚朝他走过来。
“晏让！”
晏让脚步一顿，冷扫她一眼，进了陈家大门。
李可儿气得狠狠跺一脚，又反应过来晏让身上的衣服……似乎换了。
难不成是被弄脏了？
所以心情不好？
所以才不搭理她？
李可儿骤然狂喜。
进了门，晏让对上陈海棠八卦又好奇的眼神。
“喜欢和小月亮玩吗？诶，怎么换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