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小土豆蛮好的。”
高大景缩着脖子快速说完这句话就闭口不言，在老婆手指挫到他脑门前乖乖在地上拆解着二手国外时尚杂志。
在离他一米远的废旧书堆里，偷偷埋着两本残缺的《playboy》杂志。
赵香梅发出一声巨大的啧，恼怒看了老公一眼，抱着女儿看着手里的汽车报价。
“你想买索菲亚轿车？哼，这车你想都别想，我要买能跑又能装货的。”卷发女子翻着手里的汽车杂志让女儿看图识字，“宝贝觉得哪个好看呀。”
女主人把页面停在微型面包车这一栏，上面一排彩印国产车和进口车照片。
“夏利7万元，大发面包车3.5万……上次李老板怎么和我们说的？二手的大发面包车他有门路2万弄到手？”
“那是没事故的老车，前车主噶在车里的只要一万八，前车主一家全噶在车里只要一万五。喂你在想什么，我可不开事故车。”
卷发女子惋惜摇摇头，夹着嗓子哄着怀里的女儿：“宝贝啊，你觉得哪辆车漂亮呀？”
超会看眼色的高倩倩立马屏蔽掉来自父亲爱的注视，指着图片上的黄大发：“这个好看。”
“哎呀真的是母女连心啊～”
一周后，黄色四轮小面包车就停在了翘首女装店门口的马路边，车前头两个后视镜上绑着好几条喜庆的红布条，整辆车看上去除了有点岁月氧化痕迹其余各方各面都光洁如新。
陈建一反常态大清早就来到了铺面，不，现在叫公司总部。他激动拿着车钥匙摸着这辆小四轮，开心的眼睛都看不见：“怪不得老板你第一次见面就问我会不会开车。以后这车就给我跑了呀，真好真好。”
“是啊，以后送货和检查你就不用坐班车了，直接开公司的车吧。看你天天呆在店里和顾客打交道也很累。”
陈建心想天天和女顾客掰扯那是真的心累，哪个男人不爱开车到处晃？当下立正表决心：“老板你放心，以后货都是我去送！还有我家里赶制的那些春季新款，我绝对让她们按时按量给你赶出来。”
赵香梅满意点点头，她还要去跟街尾那间生意不好的多边形商铺老板谈租金，现在已经是品牌公司总要有个正规办公地点给人谈生意用。
陈建开心打了一盆水端出来，在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现在也不怕三月水冻手把车子又擦了一轮。正擦的开心就见男老板站在路边一言不发看着他。
“姐夫，这是怎么了？”
“阿建啊，”高大景也不说话，只是从兜里掏出一大包东西递过去，温声细语：“这是哥给你求来的护身符、八卦镜、小木剑和主席吊坠。以后开车要注意安全不要贪快哈～”
三天后，阳宾县百货大楼翘首女装分店。
这是翘首女装品牌年后开的第三家加盟店，店里边角缝里还能扫出零星亮片和彩条，门口贴着的“开张大吉”红纸四角还没翘起，工作日的中休时间也还是吸引来不少爱美的女士。
一位年轻小姑娘走进店里，她穿着普通面孔也生，胳膊上挂着个廉价黑色帆布袋径自走进店里四处参观。
很快穿着粉红衬衫的店员赶了过来，这位店员上下一扫姑娘的打扮就满脸不高兴，有些不耐烦机械问道：“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要服务的吗？”
姑娘也不在意店员的态度，她翻检着衣架上的服装口气平淡询问：“我昨天从市里过来，怎么你这里的翘首和市里卖的价格不一样啊，我之前试过这件毛衣只要80，你们怎么是99？这地上都不扫的吗？衣服都乱挂不处理？”
“啧！你谁啊你？”店员满脸生气，她一把抢过小姑娘手里的衣服扔回衣架上方，“别来这捣乱，嫌弃贵你去市里买啊。”
小姑娘挑挑眉直视店员：“这就是你们的员工态度吗？你们店长呢？”
“呦，小妮子你还想找茬啊。”拔高的阴阳怪气声调把店里其他客人目光都吸引过来，“萍姐这有个顾客找你，我伺候不了你来伺候吧。”
试衣镜前那位年纪稍张的店员皱着眉头走了过来，她脚下的皮鞋跟蹬的水磨石地面梆梆响：“什么事，你谁啊你在这捣乱。”
唰——姑娘拉开自己外套拉链露出一件店里同款白衬衫，胸前挂着张相片材质的工作牌。她把工作牌塞到店长眼皮子底下用清晰高昂的声音警告：“我是翘首女装总部巡逻员黄秀兰，阳宾县加盟店违纪四处，现在通知你店被总部记黄牌警示一个月。”
刚刚还有些不满的店长傻愣原地，培训时总部主管来宣传纪律的回忆瞬间涌入脑海，她正想咬牙耍个赖。
对面的年轻小姑娘一点不怯生补充道：“1、私自改动服装价格；2、店里卫生不合格包装袋随处丢弃；3、服装随意堆放超过两处地点；4、服务态度恶劣。你想抵赖也没用，”
黄秀兰从帆布袋里拿出三洋迷你磁带录音机，正在录音的磁带安静旋转着发出微小电流声音。还没等店员伸手夺取录音机，眼前一阵闪光和咔嚓声，有个小年轻在门口笑着抖了抖手里的傻瓜照相机，要是再往外走几步还能看见辆干净的黄色面包车停在大院里头。
小姑娘利索写好内部罚单双手递过去：“四处共计罚款1000元押金，这是条子你们收好，品牌授权一年一期统一结算。我提醒一下，一年如果累计黄牌四次或红牌两次，我方有权收回品牌授权并无需支付任何违约金。”
店里凝固的空气一下哗然，在店里闲逛的顾客们开始低声讨论还指指点点，在这种小地方不用半天消息都可以传播到全县。
陈建在门口检查着手里的二手相机，心里想着罚款的钱可真刚好够设备钱啊，不知道下一家够不够凑个汽车轮胎出来。
——————
北湖路菜市口这排铺面大部份生意都很好，除了最尾巴处那间梯形铺面换了十几个老板都没能救活，最后被赵香梅低价租过来当了办公室。
接手后新刷了墙又做了当下热门的铝合金卷闸门，翘首女装办公室就这样悄咪咪出现在街尾。老板坐在前任租客留下的长条板凳上盯着木桌子发呆，她抽了抽鼻子想起前租客好像是卖酸菜的……
“……你说是不是啊？赵老板！”
高大景立马端上杯热茶给桌对面怒气冲冲的男人，他站起身一手拍在对方肩膀上，表面貌似在安抚对方实则也是给对方身高上的压迫：“许老板，你冷静一点。”
矮小身材的许老板本想站起身骂街，被黝黑男人一把又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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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下来，肚子里面的火烧的更旺。
“许老板，你先喝杯茶消消火。”赵香梅平静看着对面满脸市侩的加盟商，手指敲着桌面：“你以为我想扣你钱吗？我是指望扣你那一千块发财还是指望扣你那一万块押金暴富？你开加盟店几天下来流水多少利润多少你心里没数吗？”
许老板眼睛滴溜溜一圈，沉默不语，只端着茶杯喘气。
“许老板，当时白纸黑字签的合同条款写的也是清清楚楚，开店前的一周培训我们也是用心用力。对于你来说这个加盟店只是你众多业务里不起眼的一条线，但是对于我来说——”赵香梅指指自己胸口诚恳回答，“这是我的心血，我只有维护好这个品牌我才能让它走的更长更远，我的品牌规划不是捞一笔快钱就走，我要的是长远发展。”
玻璃杯子往桌面一怼，许老板拍桌起身骂道：“我管你甲的乙的，只要赚得到钱卖得出去你管我怎么卖！我是少分红给你了吗？你来拆我的台！”
虽然没有理，声音却理直气壮，许老板是真的想不明白大家以前都是这么做生意的，人是活的白字黑字是死的，凭什么到他就不行。他愤怒抖着手指骂道：“黑店！妥妥的黑店！你们这两口子男娼女盗！”
加盟商愤怒拍完桌子，转身骂骂咧咧走了。
赵香梅留在前酸菜摊子前想了想：“这个成语不应该是男盗女娼吗？”
“这时候就不要咬文嚼字了吧？”两根粗指头捏起被掀滚到玻璃茶杯，高大景连忙拿起杯子去水龙头前重新冲洗，因为下一个怒火滔天的加盟商应该在不远处。
卷发女子扔了块抹布到桌面上，先把流的到处是的茶水先擦干净，她有些闷闷不乐：“你说他会不会一回去就彻底撕破脸皮不遵守合同，或者直接开家仿制的和我们对着干，想想县里都是他的关系网我们又能怎么样。”
哗啦啦的流水声停了下来，高大景擦干手里的玻璃杯放回原处，他还是比较乐观劝导老婆：“不会的，他应该会想明白。更何况就他有关系网吗？你不也是市里优秀个体户代表嘛。”
赵香梅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深感前路艰难，寻找诚实守信的合作伙伴就真的有这么难吗？
门口闪过熟悉身影，梁红星大主管有些慌张溜了过来，她扒着玻璃门喊道：“老板，林老板到了她火气正旺呢。而且还带了好几个男的看样子想找事。”
“哦，带过来吧。她的店是什么原因被罚款？”
“偷偷进了其他货挂我们品牌名字，被丽华开了一张红牌。”
双手往脸上搓了搓，赵香梅无奈叹口气：“都带过来吧，不要紧整条街都是我的人她不敢怎么样。等下叫陈建扛一张新桌子过来，这桌子被酸菜腌入味熏的我头疼。”
梁红星不知道老板们之间是怎么谈的，还好加盟商满脸不开心回去后也没见什么大动静，当她下一次暗访加盟店铺时可以感受到各方面管理明显改善，每家加盟商门口醒目处还贴着一张显眼海报：如遇加盟店铺私自篡改物品标价、以次充好或混淆销售其他品牌服饰可以举报至翘首女装总部，经核实无误后每次奖励人民币壹仟元整。
只是当大家以为终于克服了眼下困难之时，却不知道这只是一连串麻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