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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自由

作者:不见渝州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梅疏石给了她三日缓冲,这哪是缓冲啊,分明是让她三日内解决李涉这个烫手山芋,让他坚信自己的身份就是钱灵雨的面首。


    闹剧结束已是深夜,人群作鸟雀散,各自栖林。但李涉无处可去,众人似乎默认他应该跟着钱灵雨。


    问题是,她就一间卧房!


    钱灵雨揪着被子,忿忿的瞪着登堂入室的某人:“你……”


    她上辈子给老板当牛做马,做梦都是抱着账本睡的,从来没有碰过男人。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面首,虽然是假的……


    和钱灵雨乱七八糟的心思不同,占据李涉的,是茫然。他并没有想太多,跟着钱灵雨无非因众人说他们关系密切,希望从她嘴里套出失忆前发生过的事。等他回过神,已在钱灵雨卧房内。


    原身的房间简陋,仅一张架子床和摆了一套白瓷茶具的圆木桌。钱灵雨穿越来之后,嫌她房间像雪洞,却也没怎么布置,把东岭宫附近搜刮的庄稼摆在窗台,晚上就蔫了三成。


    李涉:“……”


    好在李涉没有不可理喻到认为二人该同床共寝,在钱灵雨坐在桌边和他大眼瞪小眼前就作了决定,说无论他们此前举止有多亲近,在他恢复记忆之前,暂且不要做出那般奇怪举动。另外,他要分房睡。


    说得好听,李涉初来乍到,司会府又没有别的空房。钱灵雨思索片刻,叫住了他:“房外有张美人榻,委屈你一晚。”


    “……”


    李涉替她关上门便离开了。不一会儿,外室传来衣衫窸窣的声音。


    蟋蟀和蛐蛐愈唱愈亮,虚掩的小窗翻入几只流萤。钱灵雨揉了揉眉心,从床上坐起,已了无睡意。


    上班以后,她睡眠一直很浅。钱灵雨摸索出怀里的党徽,一只萤虫飞到上面,映出微弱红光。那日在燕堂,她无意瞧见掉落在地的党徽,于是改变心意帮岭安百姓解决特产好似税。特产税潘多拉的魔盒,穿越不过半月,她的人生却翻覆得厉害。命运就像岭安西南部层叠起伏的山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岭安下分五地,陇州情况最为严峻。饿殍遍野,为果腹,便有了两脚羊肆,易子而食。人有双足,因而隐称为两脚之羊,作家畜论价售卖。老人叫“饶把火”,需要多添柴火烹煮;年轻人叫“不羡羊”,味道与羊肉无异;孩童叫“和骨烂”,如其名,肉质鲜嫩,煮之即烂。《鸡肋编》有言靖康国难,字字泣血:“人肉之价,贱于犬豕。肥壮者一枚不过十五千,全躯暴以为腊。”


    横竖睡不着,钱灵雨拉开房门,兴致缺缺在小道上夜游。庭下无闲人,也无竹柏清影,只一轮圆月高悬,千百年来沉默不语。


    此道名为香道,四道交汇于此,栽种了高大的凤凰木。恰值花期,一树焰红烈火在青砖灰瓦的龙船脊上热烈灼烧,像振翅欲飞的凤凰。钱灵雨的卧房枕香室位于东面,正对西侧的三神镬耳祠。朝北方向的八角门隔开了后室前堂,隐隐可见一钱堂茂密的凤尾竹。南书阁攀满了深红浅粉的使君子,如瀑低垂。四下静谧,唯闻满庭兰草芳。


    钱灵雨沿香道一路行至凤凰木下,想起赵职内说的三神祠打算再探究竟,却见南书阁亮起荧荧微光。


    她扯紧披风,推开了南书阁的趟栊门。


    南书阁如其名,坐北朝南,内多藏书。但藏书多位于二层,南北对流方便通风晒书。史司书坐在一楼靠窗的蒲席上,借着烛光翻阅古籍。


    史云飞身上有股香气,和整个阁子的味道一样,原是南书阁防虫的芸香草的清香。


    史司书:“钱大人睡不着么?”


    钱灵雨:“……”


    史司书给她倒上一杯茶,笑道:“大人若不嫌,便在南书阁坐坐,挑本书读上一读,此夜便过去了。”


    钱灵雨喝了一口,随口问道:“你在看什么?”


    史云飞怔愣片刻,叹了口气:“钱大人藏在三神祠的账本。”


    钱灵雨瞪大了眼,抓过一本账簿便看了起来。北朝账簿采用类似龙门账的四柱结算,分账目为“进”、“缴”、“存”、“该”。史云飞边看边用红墨笔抄注出期初余额、本期发生额、本期减少额和期末余额,试算借贷是否平衡。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这都是近现代的玩意啊,史云飞一个古人怎会知道?


    钱灵雨愕然失色:“你、你是穿越人士……”


    史云飞微微一笑:“不错,在下与钱大人无异,也是穿越而来。”


    史云飞的穿越之旅比她离奇得多,他醒来之时身处大荒山,山间百姓皆衣草而出,视他为乱神之物,欲献予山神。后受一采药女子指点沿路下山,跌跌撞撞来到岭安。听闻燕堂日日有人施粥行善,往之,遂遇岭安王梅疏石。岭安王念其身强体壮,安排他在膳房做事。一日,有位司会府的兄弟找膳房兄弟谈天,说及做账的烦心事,史云飞细听了去,当场指出解决之法。众人以为他有奇才,便机缘巧合进了司会府。其后大放异彩,一路升至司书。


    钱灵雨若有所思:“所以,史司书你也是会计出身?”


    她都快要怀疑北朝是不是专收穿越的会计人士了。难不成穿越也分模块,医生特工扎堆古早言情,摆烂大学生扎堆年代短剧,现在会计专业也要迎来第二春了不成?


    史云飞点了点头:“我做审计工作。在穿越之前,我在安宏美业有限公司出差。”


    安宏美业?这不是她上班的公司吗?一个小规模纳税人公司,近几年吵着闹着要在国内A股上市,需要提交最近三个完整会计年度的审计报告,所以从事务所找注册会计师(CPA)来负责审计。


    这不巧了吗?


    学会计的都知道,会计行业的顶端就是几本证书——CPA国内含金量top,ACCA和CIMA面向国际。拥有此类证书的人们可以从事审计工作,在事务所上班。事务所中,曾经享誉全球的共有五所。世界排名第一的安达信(ArthurAnderson),和另外四大,分别是普华永道(PwC)、德勤(Deloitte)、毕马威(KPMG)和安永(EY)。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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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信在安然事件后分崩离析,而余下的四大留存至今,成为所有审计师梦寐以求的朝圣之地。


    审计通常涉及到公司最内部的东西,而能审国企央企的四大,最能直接接触国家层面的机密。难怪史云飞能从她提供的特产税方案找出纰漏,学审计的一定比会计还懂会计。


    史云飞接着道:“但是审计期间出了事,安宏美业有位会计连续加班猝死工位。她的家里人,也就是她的爷爷,一把年纪了,气势冲冲的闹到公司,用扫帚撞开了办公室的门。”


    钱灵雨问:“……然后呢?”


    史云飞摇了摇头:“那时我刚好在办公室和安宏美业的老板谈事情,她的爷爷突然闯进来,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他把我们都看了几遍,大叫着质问害死他孙女的人是谁,然后那位老板大惊失色,开始疯狂指我。我说不清楚,她爷爷的扫帚就一下子搭了上来。醒来后,我就在大荒山了。”


    钱灵雨对现代最后的记忆,是她和同事一起去接水。窗口和财务合并的办公室合共多大点儿,几个人来来回回进进出出,单据满天飞,乱得跟隔壁菜市场一样。“表”哥“表”姐们稳坐“钓鱼台”,时不时插科打诨。闭上眼,一切还历历在目。


    原来在现代,她已经死了啊。


    史云飞见她沉默不语,接着道:“和那位女士一起接水的同事受了很大刺激,在医院等待手术结果的时候,她问了我一个问题——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是程靖,她旁边工位的同事,也是一起长大的朋友。程靖是孤儿,最害怕的就是别人离开她。但在死神真正宣判死亡到来的时候,人是没有任何办法去与之抗衡的。报表依旧得出,存货依旧得盘,公司还要多添一项业务,联系钱灵雨唯一的家人——爷爷,扯皮商量后事。一项一项,没有一个坑能像小时候一样,摔倒了就哭着把爸爸妈妈唤来,任性的走开。


    而爷爷早在年前就查出了晚期,靠着自己零星的工资养在家里。


    她走得那么任性,他们会不会怪她?


    钱灵雨呆呆的重复道:“是啊,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史云飞道:“面对那位女士的问题,曾经的我说不出一句宽慰的话,但现在,我明白了。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却还要继续。命运既然给了你我第二次生命,那就好好活,自由自在的活。”


    钱灵雨不语,换了个话题道:“陇州上缴的特产税,你这边有记载吗?”


    史云飞知道她说的是不日前往陇州一事,便道:“有,且很奇怪。陇州民不聊生,按理说应该是最后一批交齐特产税的,不料,竟是第一批。此外,大荒山也在陇州,我总觉得,冥冥之中两者有什么联系。”


    东方既白,钱灵雨站起身:“谢谢你的情报,天已经亮了,告辞。”


    史云飞起身相送,连忙道:“钱灵雨,既然你我都是穿越人士,不妨带我一同上陇州。陇州怪异之处太多,李涉为人暂不清晰,又偏逢失忆。三人上路,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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