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是准备将程念姝养到出嫁的，给她好好留意一个夫婿，再贴一份嫁妆将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至于妻姐，日后是跟着女儿去夫家还是继续留在府里他是无所谓的。
只是独自留下妻姐怕是外人要引起外人的议论，不过他想着按照妻姐的性子他的担忧是多余的。
很显然，他的想法都多余了。
又被妻子横了一眼，裴延借机狠狠地揉了她一把，直听得她娇喘了起来才停下了手，故作正经地缓缓问道：“又怎么了？”
在床上姜傲凝可不敢随意地报复回去，只得哼了一声：“给姝儿挑夫婿还要等到日后？”
她点了点他富有弹性的肌肉，话里带刺，“我瞧着你书房里的那些未婚公子的名册，原不是为姝儿准备的？”
裴延总不能将杨姨娘去怀川那里求着见他的事情告诉她，况且：“妍汐也到了年纪了……”
姜傲凝不满地看着他。
明明是做父亲的为女儿相看夫君，她倒是理直气壮地呷醋。
明明一个是女儿，一个是妻子的外甥女。
裴延搂着她哄道：“难道要我开口叫你管？”
为着旧事他连请她帮忙管教妍汐都开不了口，更何况是婚事？她肯定是不愿意的。
果然，姜傲凝一把推开了他：“我才不管。”
全无半点贤良淑德，并且一点都不掩饰。
“这不是没叫你管吗？”裴延又靠了过去，他叹了口气，其实妍汐也着实教他头疼，这丫头的性子不说学到了杨姨娘的十分，五分是足足有的。
如此刻薄的性子，谁家的儿郎受得了啊？到头来，吃亏的还不是她自己？
一天天的，眼睛顶在头顶上。
到如今怕是都没想明白他这个庶出的女儿同他这个一样是庶出的父亲是不一样的。
当年父亲与三个兄长都在外出征，独他守在嫡母与姨娘的膝下，虽然如今天下太平了，可从前家中可是做好了只剩下他的准备。
虽说裴延如今的官职不小，可他想到长女的婚事眼前还是有些发黑。
姜傲凝只听着他的叹气声就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虽然她因为杨姨娘连带着对裴妍汐也不是多喜欢，但是她从前也试过教导一二。
裴延多个好女儿对她自然也是好的，可显然这丫头她是教不了一点的。
这般想着，她的气又少了些。
“你自己头疼着吧。”
她得好好地为姝儿打算才是，这个裴妍汐，就算再怎么叫人头疼，也有一个当兵部侍郎的爹为她费心打算着，也是出身侯府。
姜傲凝的目光冷了些，也能在平日里瞧不上姝儿。
她家姝儿有什么？没了爹，娘的身体才刚刚好，至于老家那些亲戚，跟死绝了也没什么区别。
就算喜欢一个人，也只能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遮掩着。
姜傲凝的眼神变了几变，眼眸又垂了下去。
察觉到她的情绪，裴珩解释道：“你这个做姨母的都不着急，我这个做姨父的怎么好越过你去，只等着夫人给我下令呢~”
也深知其中的艰难，搂着她宽慰道：“有我呢……”
姜傲凝不说话，裴延低哄道：“要不我分你几个？”
姜傲凝刚想说她才不要，转念又改了主意，回搂着他应了一声“好”，又添了一个要求，“我自己挑~”
她自己当然会帮姝儿选，但是多多益善嘛。
“好。”裴延应着。
然而下一瞬姜傲凝身上轻薄的罗裳就被解开了。
裴延再次翻身上来。
良夜漫长，他并不想一直为了小辈的事与她谈心。
——
一夜雨后，清晨的小院里花草的绿叶上仿佛还含着残雨。
鸟雀站在树枝间叽喳乱叫，跳跃的时候不时地有水珠落下来。
程念姝不知姨母姨父已经为她打算起了婚事，而她还在小院里数着银票。
正屋子的桌上摆着寥寥几张银票与些碎银子。
用完早膳，怜心麻利地收了碗筷，程念姝就回屋取了自家所有的银钱出来。
一张桌子，程念姝与怜心坐一面，程母坐在对面。
程母在女儿已经在数第三遍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姝儿……”
虽然她自从生病之后就不管银钱了，但对家里剩下的银子还是有数的。开点心铺子的丈夫虽说与她攒下了不少银子，但是她从前吃药治病本就花了不少钱，到了侯府之后虽说少了许多开销。
但是平日里在府里也是免不了一些人情来往的。
如此，还能剩下的这么多银钱是出不了错的。
程念姝听见母亲唤自己，还是专心地将手上的钱数完了才应她。
“嗯……”
她刚数完，怜心就默契地接过去，摞在了一旁。
“娘，我昨晚与怜心数了一下手头上还有多少银钱。”
“咱们手上还有四百二十三两。”
她的话音甫落，怜心也跟着点了点头，
程母想说她知道，但是她看着女儿脸上认真的神色也只是颔首等着她的下文。
程念姝继续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娘，我将爹留下来的食谱练得差不多了。”
她早就想过了，这么多银子说少也不少，但是她们三个人要在京城里安置下去，还是不够的。
程念姝准备在京城卖她们姑苏的点心，虽说眼下不一定能开一间像父亲的铺子名声那么大的铺子，但是应该也能养活家里仅有的三口人吧。
“我想卖点心。”这个想法，从她们离开姑苏住进侯府的时候就一直有了。
但是从前被父母娇养长大的她实在没有多少把握，好在她也像父亲一样有一双巧手，这两年大抵也练出来了。大概能赚钱吧……
她想着府里的人都是赞不绝口的，心里的底气多了些，直直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显然是主意已定。
深知自己拖后腿的怜心看不出夫人是否赞成，并不敢开口。
程母早就隐隐地察觉出来了，毕竟，如今主仆两人呆在厨房里的时间的确不少。
从前最喜欢看书，如今……大多的时间就是用来琢磨方子。
每次老夫人提出来的意见也都会认真地记下来。
日光斜斜地洒进屋子。
光影中女儿已经出落得只叫她瞧上一瞧心底就生出了无尽的骄傲。
程母却又想起了自己的丈夫，日月如梭，世事无常……她如今却连因心疼女儿而想要阻止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没有谁可以永远地护住谁。
丈夫护不住她们，她也差点离女儿而去。
程母的心有些钝钝地疼，她不会反对了，她笑着点头：“只是做点心卖……与你平日里做些给老夫人、姨母姨父他们用是不一样的。”
她握住女儿的手，“做吃食的从来也都是辛苦活。”
程念姝不意母亲居然没有一丝反对，她的眸子弯了起来，反握住母亲的手道：“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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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她一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行，一时又自负起来。
“没事，娘，我已经想好了，就是一开始辛苦些，后面赚了钱我自然要雇人的。”
程念姝的胸膛都多挺起了几分。父亲从前怎么做的，她就跟着做。
“夫人，还有我呢。”
怜心一时也信心十足，跟着附和。
“好，好……”程母一连说了两个好，她又点了点头，欣慰又心酸，“如今也长大了，学会自己拿主意了。”
程念姝腼腆一笑。
“那就去做吧。”
“嗯。”程念姝又想起租房子的事情，“母亲，院子还是我与怜心出去看看吧。”
虽然手头不宽松，但如今也不该再叫姨母花钱了。
有多少的钱就先住多大的院子嘛。
“你自己去与姨母说，自己拿主意吧。”
程念姝重重地点头。
……
梧桐苑，姜傲凝听完程念姝的来意后也是沉默了许久。
“开铺子？”
程念姝轻点了点头：“是呀，姨母。”
她接过了丫鬟青玉手中的丝帛，帮姨母将已经染上了凤仙花的指甲缠了起来。
半晌过后，十根指头都被利落地裹了起来。
“姝儿……”
“姨母。”程念姝的眉眼弯弯，心里暖暖的。
美妇人丰润白皙的手托起了女儿家娇嫩的纤纤素手，很难想象这双手去开了铺子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在她看来找个好夫婿，过上安稳的生活才是她该过的生活。
可眼下这也未尝不是一个选择。
姜傲凝抬眸看着她明亮的双眸，想说些什么，可也深知眼下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况且，还没着落呢。
她只是摸着她的手，没再说什么：“想做就去做吧，只要遇到困难不要忘记来找姨母就是了。”
程念姝继续点头：“姨母，我会的。”
姜傲凝松开了她的手，端起了茶盏：“房子我找了你姨父身边的方叔帮忙。”
“铺子也顺便请他帮你看看，这段时间就叫他跟着你。”
程念姝并不推辞，弯着眉眼道谢：“多谢姨母。”
——
得到了母亲与姨母的同意，程念姝很快就带着怜心与方叔一同出府了。
侯府在大时雍坊，是皇城六坊之一，程念姝没有想过在大时雍坊安家。
一旦离开，那里就会成为她负担不起的地方。
而铺子，她暂时也没能力在这里开。
出了大时雍坊，她吩咐方叔将马车径直往西赶去。
京城虽大，但是皇城六坊她都可以不用考虑，加上一些过于偏僻的地方肯定不利于做生意。
这样下来，又去一半。
……
本以为能够看的地方不多，加上方叔对京城各处的情况了如指掌，可最终程念姝还是跟在他后头看了一整天。
一大早出门，就连午间的饭食也是在外面用的，一行人筋疲力尽地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
侯府笼罩在炫目的金光中。
与方叔在西门分别后，程念姝和怜心在树荫下，踩着漏出来的点子余光回自己的小院子。
余光微弱又稀薄，程念姝整个人都快被笼罩在阴影下。
她出门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忐忑、激动，此时却早已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我好穷。
她兀自郁郁着，抬头的一瞬却瞧见侯府东边似有人影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