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他生不起气来。
分明昨晚他咬江青瑶时,尖牙里的毒液喷进伤口,足以麻痹她,然后趁机逃走,但他没有这么做。
感受她指腹的温暖,池厌像泄气的皮球,耷拉着身子,或长或瘪,任由她揉捏。
他是天火双灵根,如今身体虚弱,被扔进沸水,不过是全身溃烂,修为被废,可能再死一次而已。
他猛然惊觉。
他大抵是病了,才会对她如此不设防。
就连云萝都坐直腰板,瞪大双眼。
这还是那让修仙界闻风丧胆的大妖吗,若非上次与他交手,她都快怀疑他是不是被那香熏傻了。
这香是她亲手熬制,经改良,正宗且无副作用,眼前是心上人,才可能诱发隐藏效果。
之前她为引开江瑶两人,将瓶子甩出去。想到谢文湛,她忍不住笑了。
一人一蛇就这么盯着江青瑶,她指尖凝起一缕火苗,注入柴堆上,锅内香味更盛。
她拎着小黑蛇在上空转一圈,又拉回来。
“无心花要想发挥药效,上药时需收火气包裹,幸亏你小,不然得耗费我不少灵力。”
言罢,引囊中的草药化作汁液,敷在他红紫的淤青上,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结痂成疤。
她拿勺,舀一碗热汤。
“小黑,吃吧。”
江青瑶知它开了灵智,但不会言语。取名一事,只能由她来裁断了。
“它、你不会是要将它认作灵宠吧。”云萝脱口而出,觉得惊悚。
“是,师姐觉着,小黑这名字如何。”
云萝眼神来回在两人间穿梭,僵硬地呵呵笑,“自是师妹说了算。”
认灵宠需滴血认契,通神识,主仆两人可交流无阻。若江瑶此刻与他结契,很有可能因灵力差距大而反噬。
况且,她也没什么闲心管这些事。
汤药飘出股浓烈的味道,冲得眼底发红,一股暖流从蛇尾窜上满身伤痕,眼前湿润。
池厌愣住了,不可置信。
她不仅没有杀他,还为他疗伤熬汤,虽不知她为何这般,但脑子现在还迷糊着,正愁如何恢复。
他低头喝一热汤口,香气瞬间充斥口腔,滋味说不上有多好,却也不算难以下咽。
没想到这段时日,她厨艺有所长进,竟然不苦了。
突然,他意识到这浓烈的味道是什么,身体僵直,昏昏倒下去。
“怎么回事?”江清瑶接住它的头,双指贴上小黑蛇额头,并无中毒迹象。
云萝掩嘴在旁笑,“妖、灵宠心思单纯,处世不易,大抵是动容了吧。”
又是烈酒又是蒜香又是醋,再配上几味补养的药材。别说蛇,就算是正常人,也受不了这种程度的刺激。
看来,江瑶是真没有养宠经验。
江清瑶回想小黑蛇有新旧交错的伤疤,也不知以前过的什么苦日子,心头微动,将它轻放在垫软榻的桌上。
池厌昏睡后,发现身处一处宅子里。
屋内布置素雅,青色窗帘轻垂,清风吹起帷幔,飘来淡淡的清香。
床头摆放木雕花瓶,瓶中插着几枝红花,娇艳欲滴。
月色朦胧,窗外的桃树上开满粉花,正思索这是何处,一道影子陡然在眼前放大。
女人穿素白纱裙,面似仙娥,肌白如玉,分明是副清冷模样,却顾盼生辉,携着白月轻巧走来。
池厌恍惚,是江青瑶。
准确来说,是五年前的江青瑶。
她头上那支缀花云钗,是他亲手所赠。
即便她只知道,这钗子莫名出现在梳妆台上,觉着好看便戴上了。
江青瑶坐在桌前,不知何时,两人的桌上多出七八盘菜。
其中有六道是荤腥,单闻着辣味鼻子就有点热了。剩下的一道土豆丝,上面也覆上层厚厚的红辣油。
她夹起一块肉,放入口中,眼睛亮亮地,“好吃!厌厌,你做饭菜越来越有家乡厨子的味道了。”
她夹起一块五花肉抵到他嘴边。
熟悉悦耳的女声在脑中回荡,恍若隔世,厌厌……已经很久没有人这般叫他了。
池厌回神,扫过发际、眉头、鼻尖,落到她红润的嘴唇上,他喉结滚动。
“我喜欢甜的。”
男声低沉冷冽,带着一丝淡然笑意。
虽是拒绝,却有股说不出的味道,如淳厚的酒,越饮越醉。
谁知江青瑶起身,冲了出去,房内只剩一片冷清。
池厌怔住,是他太冲动了吗,可他一向不爱吃辛辣之物,她也是知晓的。
回想以往与江青瑶相处的日子,他总是不温不热,她对他好是真,但他不与她相配也真。
他本以为性子冷,迟早一日她会耐不住性子弃他而去。这样也好,至少江青瑶会回到她该去的地方。
可她这一陪,便陪他坐上兵部尚书之位。
当时洪灾泛滥,圣上令他监河道总督一职南下治水,路途遥远,边城荒芜,她也毫无怨言地一同前往。
现在看来,他好像错了。
她定是在怨他的不善言辞,怨他冷漠疏离,他或许……死得罪有应得。
他捏紧衣袍,胸口的空气仿若被夺走,鼻头酸涩,慢慢地,狭长的眼尾蔓上一丝红晕。
像被主人抛弃的恶犬。
没过多久,江青瑶竟折返回来,手中多出一个墨色的汤碗,热气散出来。
“喏,专门为你学的,可补身子了。”她笑嘻嘻,“不辣,趁热吃。”
身体回暖,池厌僵硬地接过,这次不会让她失望了。
“好。”
他一口饮下半碗,直入腹中,回味时隐约觉得味道不对,目光移到碗中,脸色煞白。
碗汤喝去大半,露出光滑的黑头颅,汤面浮起黑鳞,空洞发白的蛇眼珠死死凝视他,獠牙锋利。
她做的竟是蛇羹酒汤,浓郁的酒气直冲鼻腔,胃底一阵翻腾。池厌屏息喝几口水,那味道久久不能散去。
他抬头正想问她,江青瑶却越来越远,光线渐暗,最终坠入深渊。
他惊醒过来,耳边传来一道迷迷糊糊的女声。
“师姐,刚煮好的,还加麻加辣。”江青瑶很大方地端出一大盆,呈在云萝跟前。
“不、不用,我用过早膳了。”
江青瑶也不勉强。
“也好,这些等小黑醒来再喝。”里面放了几味药材,极为难得,可不能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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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萝嘴角一抽,看到床上的池厌打颤,还是忍不住提,“瑶瑶,你不知道蛇的嗅觉敏感,辣的、酒、醋都不能吃?”
江青瑶愣住,她对妖兽的认知仅限于如何剿灭,确实不知如何饲养,是她疏忽了。
彼时,脑海闪过一些零星片段,男子眉眼如画,用膳时举止儒雅,每次夹的菜都极为清淡,与她碗中的辛辣格格不入。
是啊,池厌也不吃辣,不碰酒醋。
一股莫名情绪涌上心头,“难道……”
云萝好奇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一个人。”
池厌竖耳听着。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此人与他有关,胸口猛跳,想爬到她跟前,却又不敢打断两人的谈话。
“瑶瑶,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心上人?”云萝笑着调侃,这两人果然认得,还关系匪浅。
“萍水相逢罢了。”
她神色淡然,像在说上辈子的事。眼下自身难保,更别谈收集池厌的魂魄,青鸾剑终究欠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若真是她冤枉池厌,她定会将他复活,哪怕以命相抵。
萍水相逢?
池厌如坠冰窖,心碎满地,蛇尾紧攥床角,拱起一座小山丘。
原来在她心中,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也是,若非无关紧要,她杀他时为何手都不抖,看他坠崖又为何滴泪未落。
他就是个笑话,池厌呼吸艰难,似有一把利刃刺穿心脏。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脚步声。紧接着,熟悉的男声响起。
“开门!我等奉掌门之命搜查无极峰,这周围百里都已查过,只差此处。”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桌上黑蛇,听闻最近有不少玄阴魔族,扮成妖物潜入各宗门。
小黑若被人发现,罪责比归元丹偷盗更严重。
屋内摆放的陈设少,江青瑶住进无极峰不久,日日不是修炼就是炼丹,来不及置办太多东西。
此处极难找到藏身之地。
又是咚咚几声,门外的人冷哼,“我知道你在里面,这熬的药不是给自己用的吧。”
“藏宝阁那边传信,窃贼触发霜寒针,右臂有伤,往无极峰的方向跑,窝藏贼人可是大罪。”
“师妹若将那贼人交出来,掌门定会从轻发落。”
江青瑶应道,“各位师兄莫急,我这就来。”
她余光落到一处衣袖上,方才云萝拒绝喝汤时,右臂明显抖动几下,还有股极淡的腥味。
若非身体保留大乘期的嗅觉,她根本察觉不到异样。
如此说来,归元丹盗窃与她脱不了干系。
“哒哒哒……”
江青瑶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池厌不安地闭上双眼,身子猛地被提起,她并没有将它藏起来。
而是一步步走向房门,每步似踏在心尖上。
池厌紧闭双眼,心跳声越来越快,她、她是要将它交出去吗。
他分明闻到,寒冰混血的气味在那个女人手臂上。他又转念一想,她们师出同门,又以姐妹相称,自会互帮互助。
如今,就差一个顶包之人了。
思及此,他自嘲地笑了。
房内打开,强光刺入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