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人见状，问道：“师妹可是身体不适，不如——”
“师兄不必，我自有分寸。”她擦去血，用水灵力清洗干净，抬头时黑纱与白光交织，越找越头晕目眩。
“好吧。”那人点头，冷不丁瞟向高台上的石羡之。
两人对视一眼后，意味深长地笑了。
这整整二百五十个药材，比寻常弟子多出几倍。别说石羡之，就是掌门亲自来，都未必能全部辨别。
药材多出这么多，只要暗中加快滚轮速度，不细看根本分辨不太出。
江瑶必排在最后。
火毒需水化之，只能借助些外力转换。江青瑶弯腰取药，趁机掏出怀中的勾玉，稳稳攥在掌心。
勾玉散出冰凉的光晕，药材气味清晰些，她抓紧时间，又找出一味药材。
“江瑶，找出云灵芝。”
时间来到最后半刻，现场气氛紧绷，旁边弟子见她快抓住第四味药材，突然咳嗽。
“呼隆。”轮盘颠簸。
指尖擦过药材。
江青瑶顿住，原来还有个碍事的。她指尖凝起一缕灵力，灵力化作滚烫水汽，直直扎入那人膝盖。
“砰”地一声响，那人摔了个狗啃泥，站起来左右看看，也没找到个原因。
一股温热从鼻子流下来，他连连后退。还未反应，血越流越多，骇得倒出止血丹框框往嘴里炫。
江青瑶笑了，火水化气变透明，这技能也只有她会，要强不要命。
“丹院弟子不过如此嘛，连最基本的药材都找不全。”彼时，头顶涌来潮水般的嘲笑声，尖锐刺耳。
广场上头两排坐着的，全都是符院的弟子，今日休沐，不少人来丹院凑热闹。
“还以为有多厉害，掐个符咒解决的事，果然，丹院都是群混吃混喝的。”一符院弟子看得不亦乐乎，转头看向身旁。
“师弟觉得呢。”
暖阳刺目，斜打在一张五官深邃的俊脸上。池厌端起茶盏，眯起狭长的眼，眼尾弯刀般勾起，淡色的薄唇紧抿，听不出喜怒。
“嗯。”
他抬起长袖，轻抿口茶水，一道半透明的薄墙格挡在中间，腕间金铃折射耀眼的光。
符院弟子打了个寒战，这新来的师弟长得跟尊玉菩萨似的。却一点都不近人情，来搭讪的弟子无不热脸贴冷屁股。
他顺着池厌的视线看去，落在一名紫衣女子身上，是个七品炼丹师。
那女子身材纤细，即便蒙眼，也看得出相貌普通，丢在一众弟子中，过目就忘。
心里咯噔，原来他好这口啊。
又过了一息，广场上筛药的弟子急得团团转，头皮发麻。日光扎在黑纱上，薄汗浸染湿润。
江青瑶掌心发汗，玉勾能抑制火毒，但凭平日的触觉，也来不及找到剩下两味药材。
旁边参赛的弟子“啪”地撑住满盘药材，散出大半，“师、师兄，呕，我不玩了。”
“去年的规则不是这样啊，明摆着为难大家，这归元丹于反正于我无用。”又有人退出。
嘈杂声越涌越多，震得耳朵发麻，江青瑶更难判断药材是何模样，真是盲人摸象，不识大体。
“还差半刻钟。”
七分钟，时间不多了。她深呼吸口气，触到一物，又圆又硬，跟玉灵芝极像。
突地，一道冰冷的视线爬上脊背，慢慢悠悠地缠住她脖颈，粘腻冰冷。
她打个激灵，又是那道熟悉的气息，十天没动静，非得挑这个时候来捣乱，当真可恶。
那视线缓缓往下，轻扫纤腰，绕腹爬上她双目，冷意驱散氤氲的热气，钻进惺忪的眼窝。
她身体一僵，下意识抬头，除去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嘶嘶……”视线亲昵地低语，在她耳根蹭了蹭，伴着嗡嗡嗡振动，刺得她脑海一片空白。
刹那间，拨开黑色薄雾。
一切清晰起来。
每株药物的形状，散发的气息层层叠叠往眼前冒，跟透视扫描仪似的，连药皮碎屑都看得清。
这是……瞳术？
来不及多想，她鼻息凝神，快速翻找出第四、五个药材，放入旁边的箩筐中。
“还有半盏茶。”旁边弟子见她筐中竟被塞满了，支支吾吾半天，对上江青瑶转来的脸，在等他报出下一轮。
“师兄是嗓子不方便吗。”
“马、马上。”
听罢，江青瑶定神抓向那几味药材，到第三株时，眼前画面忽然熄灭。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撞入一片昏暗之中。
“叮铃铃……”清脆的铃声荡开。
淡淡竹香从身后涌来，化作烟雾拢上脚跟，耳边响起一道温润的男声，丝丝缕缕钻入心尖。
“别怕。”
温热的气息腾入胸膛，漫过手臂覆在她手背上。一只手带她抚过一株株药材，拿起放下，动作轻柔。
他手指修长如玉，月牙白袍在暗中散出柔光，蓝色的光线丝丝滑入她掌心，驱散热气。
似有水光滑过，低头之际，水中倒映一张清冷出尘的身影。
男人眉目疏淡，鼻梁骨立，纤长睫羽敛下琉璃眸，一缕发丝在风中轻扬，投下小片清影。
墨发随风扬起，玉簪上的浅蓝发带上下摇摆，飘进她瞳孔里。
玉树临风立，飘然若谪仙。
“池厌，是你……”
江青瑶鼻尖酸涩，热意漫过眼尾。
他从未出现在梦中，却在白日中现身，她不明白。依青鸾剑所言，池厌没有祸害百姓，是她冤枉了他，错杀无辜之人。
他不应该怨她吗。
她哽咽着转头，白月色的身影踪迹全无，身畔只剩一阵飘渺竹香。
方才似是幻觉。
“恭喜无极峰弟子，江瑶，一炷香找到八株药材，打破了丹院百年来的记录！”
乌尚最先反应，呼叫出声。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谁也没想到，一个新来的水灵根弟子，竟找出这么多药材。尤其是背地里下赌注的弟子，肠子都悔青了。
面色最难看的，还是洪离。
他辛苦栽培石羡之一年，竟比不上无师无才的新收弟子，说出去反倒成了个笑话。
石羡之拱手，轻咳声，“弟子身子有些不适，先行告退。”
随后灰溜溜地走了。
符院弟子唏嘘地看着一切，有的拍手称快，有的猜测江瑶身份不简单，多的只是凑个热闹。
池厌僵直地弓腰坐着，指腹残留点湿意，细细摩挲，是江青瑶的泪。
一刹那，周遭喧闹隔绝在外。
鬼使神差般，他缓缓抬手，试探地伸出腥红的舌，长睫轻颤，掩盖眼底神色，轻轻舔舐晶莹的泪珠。
咸甜味在舌尖发烫，翻滚，涌起股无名火。
要夺取归元丹，也需江青瑶先得此丹，方才他动用瞳术，助她赢得比试。可瞳术同知同感，她身上的火毒烧得他快失去知觉。
池厌、池厌、是你……是你对不对。
一道道熟悉沙哑的女声钻来，清甜地在他肺中揉捏，捣碎重组，揪得他快喘不过气。
她认出他来了，只一眼。
池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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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心悸，黑鳞尾巴悄咪咪从衣裤下，轻轻摆了摆。慢慢地，他耳根染上红晕，呼吸急促滞在鼻尖。
咸涩在喉中化开，宛如无数银针。
他艰难地尽数吞下。
身旁的符院弟子激动起来，“师弟你快看，竟是她夺魁，朝这边看过来了。”
他转头，坐在此处的人不见踪迹。
“瑶瑶、瑶瑶？”
一道娇俏的女声由远及近。
江青瑶回过神，抬手挡住刺目的阳光。云萝在跟前晃着手，她移开目光，仰头看向坐在上面的符院弟子，黑压压一片。
个个都是生面孔，有的还带着不明所以的笑意，看得叫人心慌。
难道是她的错觉？
“哎，你眼睛怎么红了。”
“没事，许是眼纱带太久。”
江青瑶收回目光，笑了笑，“云萝师姐，我听闻丹霞山下新开了家酒楼，里面的脆皮烤全鸡那是一绝，不如同去尝尝。”
“好啊。”
黄昏下，阳光透过云层缝隙洒下，石板路镀上一层金光。
树影拉长，斜斜铺在地上，清风吹过，枝叶轻轻摇曳。几只归巢鸟雀掠过天际，留下一道金线。
两人点完菜坐下，不过片刻，几盘热腾腾的饭菜呈上来，都是先下时行的式样。
小二上前一步，面露喜色，“恭喜两位姑娘，是今日的第三百位客人，送脆皮烤全鸡一只。”
话音刚落，端上烤全鸡。
整只鸡外皮酥脆，仿佛轻轻一咬，嫩滑多汁的鸡肉盈满口腔。
这鸡全身竟被灵气滋养，价格抵得上她们这整桌菜了。两人对视一眼，云萝探了探，摇头。
无毒。
江青瑶虽有疑虑，但闻到香味，还是拿起筷子。
见两人开始大块朵硕地吃起来，小二默默退下，走过拐角。
朱红色帘子后，一道高大的黑影晃动，风吹动帷幕，倒映出毒蛇般的修长身躯，红光折射到玄色袍边，宛如血花。
他认得，那是丹霞宗符院弟子所穿，花三倍价格买那鸡，定是个贵公子。
小二汗颜，点头哈腰。
“愿公子早日抱得美人归。”
黑影不语，朝他抛来一两银子。
“嗯。”
第二轮比武于明日开始，丹霞宗弟子不擅修行，但心里总归有点底。江青瑶向云萝打探情况。
云萝思付片刻，胳膊肘撑住桌面，“瑶瑶啊，师父不在无极峰，你灵力稀薄又无技可依。”
“不如我教你炼制毒丹吧，保准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在武比上大放异彩！”
“咳咳咳。”江青瑶扇了扇鼻子，“不行啊，我最怕又长又软，还会爬的东西了，想想就犯恶心。”
脑海冷不丁崩出些什么，浑身上下都难受。
云萝察觉到一丝冰冷的气息，露出狡黠的笑。吃个饭都跟这么紧，那男人果然对江瑶另有所图。
“也是，寻常女子都讨厌吧，那东西还黏黏糊糊的，我刚开始学毒术，在小黑屋里待够了七七四十九天。”
“硬生生憋气炼毒。”
“哈哈哈师姐可真勇，要是我，打得过就杀，打不过就跑了。”江青瑶吃得不亦乐乎，喝了点小酒，晕晕乎乎同她打趣。
这声清晰地传入阴暗角落里。
一泼冷水劈头盖脸洒下，池厌双脚像是黏在原地。脸色发白，手握成拳，“咔咔”几声脆响。
躲在暗处，黏黏糊糊，又软又长……是蛇。
原来江青瑶害怕的东西，是蛇。
她怕他，亦厌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