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商凌笑了笑半俯了身看着他瞪圆的眼睛，温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江三文，”
小娃娃脆生生回的还挺清楚，“我爹爹说，当初他到送子观音庙，花了三文钱买了香许了愿，我娘才有了我，是老天爷送我的名。”
大约是听他爹叨叨过许多遍，这么长一句，竟然答的不带一点卡壳的。
小表情可骄傲。
沈商凌：“……真好。”
“先生怎么称呼？”
江三文很有点礼尚往来的意思，抬着小脸认真问道。
“你可以叫我……老沈，”
沈商凌顿了一下，温和道，“叫我老沈就行。”
他心里很想说叫沈叔叔，但他眼下虽然被陆骁敬着，实则还是罪奴。
当初顺剧情时，记得这土郎中嘴挺毒，超级不好相处的一个人物设定……他一个罪奴，也就别让人家儿子叫叔叔了。
江三文懵了懵，还是很乖地叫了一声：“老沈。”
见沈商凌应了，他眼睛一下子亮了，看向沈商凌时多了几分亲昵，摇了摇沈商凌的手指着那边蜂巢大声道：“老沈，那些虫虫可都是你的吗？”
“是我的。”沈商凌一笑。
“我能和虫虫玩吗？”
江三文一双小眼睛里闪着期待。
“能，”
沈商凌握好小家伙的手，想了想又叮嘱道，“不过不许乱摸，虫虫会不高兴。”
江三文乖巧地拼命点头。
他们一大一小说话不要紧，把旁边侍立的玉桃她们给吓了一跳：一来是沈公子竟然让人叫他“老沈”，二来，竟然要往蜂巢那边走！
“公子……”玉桃紧张的都差点破音。
“不碍事，”
沈商凌示意她们稍安勿躁，“有我在，它们不会蜇人。”
说完，他带着江三文慢慢向那边走去。
一边走一边和小土蜂沟通，小土蜂传来了激动的情绪，很明显，它也特别想和沈商凌亲近。
与此同时，琦玉院那些看不到的角落、阴影之中，藏有三四个王府暗卫，也在瞬间绷紧了身形。
“赵哥，那是蜜罗刹，文哥儿过去会不会有事？”其中一个暗卫压低了声音道。
“盯好了，”
另一个低声命道，“文哥儿绝不能有事，一旦不对，立刻出手。”
他们是陆骁的心腹暗卫，领命负责在暗处护卫江三文，其余府中僚属、亲卫，乃至后宅……都无人知晓此事。
沈商凌带着江三文走到乌压压群蜂乱舞的廊下，到了这边，他控制着不去看那密匝匝的蜂巢。
几只蜂冲他们立刻飞了过来。
江三文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兴奋地冲它们伸出手。
这几只蜂围着他们转了几圈后，有几只先后落在了江三文的小手上，只有一只，落在了沈商凌肩上。
沈商凌只觉得血压骤高：啊啊啊。
就算知道这只是那灵蜂，可落在他身上……还是快把他吓个半死。
“老沈，老沈！”
江三文激动地像是都快哭了，两只小手几乎是捧着那几只蜂，开心冲沈商凌大叫。
沈商凌：“……”
不能看。
沈商凌随口敷衍着江三文，几乎闭上了眼，自然看不到，这时候那边廊下玉桃等人，一个个都惊怔住了：
她们无法形容这场面，那些乌压压纷飞可怕的蜜罗刹，像是片黑雾似的围着一大一小两人，竟然真的……没有蜇人。
不止她们，连暗处的暗卫都惊呆了。
“那沈商凌竟会驯蜂？”其中一个难以置信地嘀咕了一句。
其他人都没开口，眼底精芒闪烁的同时，都将视线牢牢盯准了那边，将沈商凌和江三文的一举一动，乃至蜂群的状态……全都纳入视野之中。
“好了好了，”
此时的沈商凌只觉得头晕，闭着眼连忙哄道，“三文你看够了吗？要不我带你进屋讲故事好不好？”
他感觉此时小土蜂在他肩上兴奋地蹦迪一样，他觉得腿已经软了，再待下去，他只怕会原地趴下。
“讲……讲故事？”
江三文兴致勃勃正盯着手上的蜂虫，忽而听到这句，先是不解，继而一下子眼睛又亮了，“老沈，你会俗讲说变？”
沈商凌一顿。
他想起来玉桃之前说的，这大殷朝跟唐朝的娱乐业差不多，秦楼楚馆之外，也有歌舞耍子、斗鸡斗犬、角抵摔跤耍子之类，
相对宋之后那些项目，还是要少很多。
但这些一般穷人难见，倒是寺庙僧人等，会讲唱些教义、或者民间传说的……这种民间都称俗讲、说变、唱变等。
他说的“讲故事”这词，也难怪江三文直接想到了这个。
“比俗讲说变还有意思，”
沈商凌连忙继续哄，“进屋去听吗？”
“听！”
江三文虽喜欢这虫，但虫天暖了到处都能见，倒是俗讲说变……他爹好久没带他去听过了。
他爹总说他还小听不懂，但他觉得，自己真的能听懂一点呢，好听，可热闹。
沈商凌终于说动了小屁孩，等回到屋里，他长出了一口气，连外面小土蜂传来的遗憾的情绪，都没理。
他们一大一小进了屋，玉桃她们，连带着暗卫都松了一口气。
沈商凌也不知真想骗小孩，既然带孩子进了屋，他也遵守诺言琢磨着讲点什么哄孩子。
他是比较喜欢小孩子的，尤其像这江三文一样，乖巧的，小大人一般的，能和他说说话，而且，他也不用跟和玉桃她们说话一样，防着什么。
说白了，到了这个世界，江三文是第一个能让他感到轻松随意的谈话对象。
哪怕是个小屁孩。
“老沈？”
江三文乖乖地坐在他身边，抬着脸满眼都是热情，“我坐好了，我会听话，不乱动。”
沈商凌琢磨了一会后，决定讲《西游记》。
一来这孩子喜欢虫，明显对动物类感兴趣。
二来，《西游记》本来就是古代的故事，应该适应良好。
总的来说，这本应该还是比较适合小孩子天性的。当然，最重要的，这本他最熟。
沈商凌先让江三文喝了一杯水。
小孩子春季好生病，多喝点汤水也好。
他也喝了一杯润润嗓子后就给这孩子讲了起来。
“哇！美猴王啊，它一定是最好看的猴子。”
“哇！它真厉害。”
听着沈商凌娓娓道来，江三文眼中越来越亮，越来越激动……从没听过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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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听的说变啊！
讲完美猴王为求长生自由，乘筏泛海准备求仙问道，沈商凌就停下来了：江三文毕竟还小，讲多了这么点孩子怕是一时半会也消化不了。
江三文：“……”
江三文：“老沈，老沈？”
小家伙满眼不敢置信，老沈竟然不接着讲了？
他要急哭了。
“先喝点水，”
沈商凌温和指了指水杯，“喝完，我们说会话，轮到你给我讲讲你见过的好玩有趣的东西了。”
从这孩子嘴里，说不定也能多了解一些情况。
《西游记》一时半会是讲不完的，再说他心里还打着小九九：就是拿故事勾住这小家伙，希望他常来。
说不定……陆骁想折磨他时，也能为了这点暂时网开一面。
等江三文热热闹闹把自己知道的好玩的都比划着说了不少，这时，梧桐苑的小厮来请，说是江郎中要文哥儿回去。
江三文一听小脸就垮了，恋恋不舍地看着沈商凌，小手抓住沈商凌的手不松。
“你想什么时候来，就过来，”
沈商凌笑眯眯捏了捏他的脸蛋，“我再接着给你讲，乖——听话，回去吧。”
“真的？”江三文登时眼睛又亮了。
“当然，”
沈商凌笑道，“不过，你别睡一觉就把孙猴子忘了哦。”
江三文小拳头攥得紧紧的：“不会！绝对不会！”
等送走了这小孩子，沈商凌也没在意玉桃等人神色中的困惑之意，倒是没忘，让玉桃帮他先磨了墨。
玉桃研墨时，他在一边不动声色地瞧着，感觉看了一遍后，大致知道了这墨该怎么磨。
等到了夜深人静，他坐在了桌前，运一口气又叹一口气后，拿起了那支最小的毛笔：
他要开始试着回忆以前看过的肥皂香皂制作流程了。
激发超忆症状态，头应该也会疼，他怕是没时间在这种状态下思考琢磨，只能先以最快的速度抄下来。
“唔。”
当他开始回忆时，沈商凌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好像一下子跌落进了一个旋涡：
无数之前看过的东西，像是飞速旋转的画面般嗖嗖掠过脑海，脑袋瞬间炸裂般疼痛。
他不由闷哼一声，只觉得眼底酸涩难耐。
但这种能力还真的有用，很快他竟然真的“找到”了那相关记忆。
当时他一目十行看过的东西，这时，就跟把原文贴在他面前一样清晰。
他忍着头疼，拿着笔刷刷往纸上写，细细的毛笔硬是被他用成了钢笔写法，一行行的字飞快呈现在了这张宣纸上。
“啪。”
等他抄完，将手里的笔一丢，往椅背上一靠后使劲搓了一下脸：脸上有点湿，貌似刚才又头疼的刺激出眼泪了。
……
“这是那琦玉院的沈公子给你讲的？”
此时王府一角的梧桐苑内，江元麟满眼诧异地听江三文小嘴叽里呱啦地说完，不由脱口问了一声。
这沈商凌，不仅带文哥儿去看了他养的什么蜂，竟然，竟然还给文哥儿讲了什么《西游记》的说变？
这内容……
让他听了都有点好奇。
不是，这真不像是那眼睛长头顶上的沈名士能做出来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