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一根筋江元,也听出了这赤裸裸的威胁。
他要让小娘子当替罪羊!
“韩绍章,你算什么父母官?!偏信奸佞,乱抓无辜,如今还想屈打成招吗?!”
书生的骨头就是硬,死到临头还要替别人喊冤。
韩绍章嘲谑道:“诶,江郎君,读书人言辞要严谨,自将你二人缉拿归案,本官可从未对你们动刑,况且,这小娘子一听便知北方来的,你江家如今人赃并获,老实交代,本官尚且能为你们争取一二,从轻发落。”
不动刑,不审问,只敢逼供,还要争取一二。
宋涟清耐着脾气听完,弯月眉轻挑,捕捉到了有用的消息。
看来,韩绍章动不了他们,有大人物要来。
江元被韩绍章呛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撕裂铁杆。
宋涟清难得给他好脸色,轻眨一下眼眸,示意他闭嘴,侧目莞尔道:“韩大人巧舌如簧,我等无言以对,小女只问一句,您着急让我等伏法,难道就不怕这葫芦案一朝东窗事发,断送您的官路?”
韩绍章眉心一跳,暗道这小女娘有点心眼子。
他清了清嗓子,端的是坦坦荡荡:“书信、赃款,证据确凿,莫要再挣扎。”
他甩袖离开,交代左右,好好盯着机灵的小娘子。
那个清秀的送饭小卒奉承着要送他出门,走时不忘与宋涟清对视一眼。
心头微颤,宋涟清缓缓走到铁杆边。
她尽量自然的轻掀起碗,本想查看有什么玄机,纸条一角赫然出现!
她压着惊心动魄,不动声色的连着纸条端起碗,走向牢狱黯处,当即将纸条攥在手里。
如此简单的一套动作下来,她白皙的面上已经敷了薄薄一层汗。
宋汝早上晕船吐了,如今饿了一天,正欲讨要碗筷。
却惨遭自家娘子的眼神威胁,而后听她小声道:“阿汝替我遮一遮。”
宋汝撇着小嘴,无奈的走到她身前。
宋涟清指尖颤着,摊开一绺纸页,简单明了两个字。
勿食。
她迅速销毁纸条。
牢狱不见天日,具体时辰难辨。
宋涟清仔细观摩牢狱众人,约莫半个时辰,食完晚饭的人陆续昏迷。
是夜,守夜的狱卒又走了一波,到最后,竟然空无一人!
“嘶嘶”的响声突起,一道黑影迅速闪到宋涟清的眼前,先前刻意压着的嗓音松开。
“涟涟,是我,徐诺。”
“阿姊,真的是你!”
徐诺满脸惭愧,愤然道:“外祖遭此劫难,阿姊日日在府衙潜伏,今日竟看到了涟涟,他们实在冤枉涟涟了。”
她从袖中拿出一盒笔墨纸砚,眼眸里俱是期冀:“阿姊有一计,今岁新州田亩多水患,涟涟通晓天下地舆,治理这些定然不在话下。韩绍章闲散知府,压根不懂民生,若水患致使颗粒无收,那是要掉脑袋的!我们以此胁迫,博一个重查此案的机会,他日,外祖一家定会重重酬谢涟涟!”
她的眼角已经开出了朵朵泪花。
农事就是国本,朝廷重视天下田亩,是以各府汛期尤为重视田亩水患。
徐诺就那么直直跪下,叩拜到底,发自肺腑道:“阿姊拜托你了!”
她不似宋涟清的清瘦,徐诺瘦而不露骨,身形如鹤,但她们自幼一同长大,宋涟清明白,当年京师的小才女徐诺其实骄傲得像只白孔雀。
如今白孔雀甘愿折腰,一面是国之本,一面是闺中友,哪一面,宋涟清都义不容辞。
她伸出手拉着徐诺,安抚道:“咱们如今谁也离不开谁,瞧,我也深陷这牢狱之中。”
她替徐诺抹了抹眼泪,还能看清她眼下的淤青,接过那盒笔墨纸砚,道:“阿姊先回去歇着,这几日,你且去撺掇百姓。”
“好!”
......
新州府素有“七山二水一分田”之称,还多有远乡山坞田,每年农历五月初莳下,一年只能收一季。
往年田亩水患不甚严重,县衙不买账,百姓耗不起银两,也不敢再往上告。
今岁水患淹了四县的田亩,若不严治,中秋前后恐怕颗粒无收。
百姓老早憋着一口气,加之突如其来的巨款和讼师,他们四县联合,一齐告到了新州府衙。
朱红色的大门外群情激愤,险些要拆了门,门内官兵死死相抵,无人敢放手。
“新州地势高的高、洼的洼,哪年没点水患,不是照样丰收?这些刁民竟敢闹到府衙?!大人,您快想个对策啊!”
堂前,师爷吴徵急得团团转。
转得韩绍章一阵眩晕,气恼道:“师爷全无对策,本官能有什么对策!”
治不好田亩水患,那真是要砍头的啊!
两人一筹莫展,扮成小卒的徐诺适时来添茶水。
她也不知为何进展如此之快,但总比没进展的好。
徐诺不经意间掉出一只纸团,滚到韩绍章的脚边。
她慌忙跪在地上,“大人恕罪,属下......”
这真是触了韩绍章的霉头。
他一肚子的火烧着,将纸团踢多远,随后一脚狠狠踹在她身上,气恼得面目几欲狰狞。
“没用的东西!滚!”
侧腰酸疼,徐诺压着眸底飞迸的寒光,她咬着牙讪讪起身。
她假意退下,只听吴徵惊呼一声:“慢着!慢着!这田亩图是你画的?!”
吴徵已然捡起纸团摊开,被一道道漂亮的田亩曲线惊得目瞪口呆。
徐诺轻勾唇角,作揖惶恐似的道:“属下不知这是田亩图,我见那新来的小娘子涂涂画画,以为她要越狱,就将她的图纸全收了......”
“糊涂,糊涂啊!”吴徵快步将田亩图呈到韩绍章眼前,激动道:“大人,这小娘子绝非等闲之辈,至少我新州府绝无这般能人!”
他抬手点着图纸,“您瞧好,这里是沟渠,这里是聚落,圩堤及闸门都标画的分明清楚!”
韩绍章睨着图纸,只跟着点头,“看来这个小娘子还真是个人才。”
韩绍章不擅民生,如今吴徵说好,那必然是好,门外刁民失控,韩绍章必须找出一个人来挡灾。
他原在陇西将军王绪帐下为侍从官,从军不过混口饭吃,在众多侍从官中,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谁能想到,当年陛下也流落陇西军中,后来旧朝更迭,王绪不臣,联合晏王朱遇谋反,韩绍章及时秘密通风报信,战事未起,朱遇被削封号贬去潇湘府永宁县,无诏不得入京。
陛下无人可用,韩绍章入京一路平步青云,官至新州知府,是以清闲至今。
他领着吴徵,两人态度大转,亲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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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牢狱替小娘子开锁。
韩绍章老脸上堆满了笑容,侧身抬手请她出来,赔罪道:“先前多有得罪,小娘子地舆学问莫测,是本官有眼不识泰山!”
吴徵弯腰赔笑,恭顺到极致,“是是是,如今我新州府田亩水患实在恼人,还请小娘子点拨一二。”
众人大骇,江元这个愣头青更以为他们不怀好意,吼道:“你们又想做甚?!”
宋涟清又怎会轻易顺了他们的意。
她靠在石壁上假寐,恍若未闻,摆足了地舆大家的架子。
宋汝与自家娘子同仇敌忾,也不理会。
牢外二人相视一眼,笑意更深。
韩绍章作揖道:“若小娘子肯出面指点田亩水患,功过相抵,您这走私案的嫌疑,一笔勾销!”
良久,宋涟清轻掀眼帘,鱼上钩了。
她淡淡吐出两个字:“不够。”
“不够?”
“自然。”宋涟清懒懒的起身,“大人昨日信誓旦旦说小女是嫌犯,今日又说小女可以不是嫌犯,那小女可否认为,这桩案子孰是孰非,只在大人您一念之间?”
声声铿锵置地,众人一时间头皮发麻,细思极恐,都被问住了。
江元彻底反应过来,“韩绍章你当真滥用职权!快放了我江氏一族!”
小娘子无辜的星眸轻眨,又透着精明的清亮,似一面磨得平滑透彻的铜镜,与之对视一眼,何种弯弯绕绕的心思都能现出原形。
韩绍章如鲠在喉。
吴徵不愧是府衙师爷,还算机敏,连忙打了圆场:“知府大人也是遵循律法办事,确之凿凿的案子,我等无法不拿人,小娘子若有疑虑,待水患清除,咱们从长计议。”
宋涟清领着宋汝出了牢狱,不吝啬夸赞,“还是这位大人思虑周到。”
她忽然明白为何韩绍章这般昏官还能稳坐高位了。
身侧副手太过圆滑,寥寥几句,不仅拉回了知府的面子,又抛给她一截无法拒绝的高枝。
她顺势接下,侧目朝江元看去,“这江郎君......”
吴徵会意,拱手道:“江郎君学于太学,学识渊博,自然随我等一道治理水患。”
怕小娘子还不乐意,他又添了一句:“那船家老叟,我新州府衙定会补偿,亦会好生看护江氏一族。”
愣头青江元非黑即白,正欲拒绝,一道凉凉的视线就扫过来。
他这才瞧清楚那张清秀的俏脸,俏而不弱,眉间的飒飒英气散开,瞬间将他的脖颈勒住。
末了,他只敢说一个“好”字。
那是他表妹徐诺啊!这丫头真是不要命了!
待出了牢房,吴徵马不停蹄的派人为一行人准备厢房,好酒好菜的招待着。
而后他与韩绍章终于出面,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打包票,散了些钱财,渐渐平息民怨。
梅雨停歇,一行人在各个村落跋山涉水勘察水患灾情,宋涟清一路将各地田亩图修修改改。
她明显察觉源县水患最为严重,不得不为韩绍章敲响了警鼓:“源县田亩多顺山势走,山底洼陷,田水又不流通,越聚越多,迟早内涝成灾!”
韩绍章骇然,“这可如何是好啊?”
宋涟清收起图纸,“作业量大,需得各县全力着手。”
可一行人行至源县县衙,迟迟不见知县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