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天微微蹙眉。
他清楚地感应到，石之轩施展的《不死印法》的确很强。
但是，却还无法撼动他的身体。
似乎，他小看了自己的《玄金五变霸体诀》。
他的肉身强度，远远超过他的认知。
这个世界的宗师高手（筑基境），几乎奈何不了他的肉身。
但如此一来，他还怎么验证自己的实力水平？！
还怎么磨砺自己的武功？！
迎着石之轩那绝世的印法，白夜天足影变幻，飞速退避。
而石之轩的双掌，却是如影随形。
但是，也给了白夜天些微的时间。
刹那之间，他便将肉身之力收敛大半。
真元修为，也压制在宗师圆满的层次。
至于灵识，他没想过使用。
腰间长刀，倏然出鞘。
如此近的距离，自然是以精巧绝伦的“逐暗”为佳。
融入了此世界诸多武学精要的刀法，也早已超越飞升此世界之前。
刀出之时，自有刀意相随。
无尽黑暗，笼罩了石之轩的心神。
黑暗之中，一抹刀光如天地间的第一缕晨曦。
细微、柔和，却又那么地势不可挡。
石之轩心神大惊，充斥着难以言喻的压抑。
原本的十成实力，顶多只能发挥九成。
如此刀法，如此刀意，他此生见所未见。
但他堂堂一代“邪王”，岂会因此退却？！
刀光即将斩中心神的刹那，死亡的威胁自心底深处生出。
他的桀骜、他的恐惧、他的怒火，齐齐燃烧。
化作无尽的求生之欲，涌入心神之中。
他的心神瞬时暴涨，自刀意所生的黑暗世界中脱身而出。
但是，森寒的刀刃已与他变幻的《不死印法》，数度交锋。
这一刻，双目所见。
刀刃已破开他的双手印诀，直直斩向其胸膛。
如此危机之下，石之轩手中印诀再生变化。
比之刚才，更加玄妙、更加强大。
其身如水中星月，双手变幻如潮浪涌天。
白夜天顿时感觉到。
石之轩这一招，已突破了《不死印法》的藩篱。
仅这一变，威力增强了数倍。
无形的天地灵气，被其双手变幻的印诀聚拢。
仿若化作了一道汹涌不绝的坚韧巨浪。
在其双手变幻之间，玄妙无比地出现在胸前，牢牢架住斩落的刀锋。
刀锋被其所阻，未能斩中胸膛。
但是，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石之轩阻挡了刀锋斩中胸膛，却仍然要承受刀锋之上所蕴含的力量。
刀锋落下，石之轩脸色涨紫，身形骤然倒飞。
撞入竹林之中，根根巨竹随之而断。
二十丈外，他蓦地伸手抓住了一根巨竹。
绕竹飞旋一周，终于稳住身形。
噗！
一口鲜血，倏地喷出。
那张沧桑成熟且俊朗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激动的笑意。
“哈哈哈哈，没想到，我还要感谢你！”
白夜天持刀而立，并未乘胜追击。
本来，他也没打算将石之轩怎样。
毕竟，他都是石青璇的亲生父亲。
对于石之轩的激动，白夜天亦已明白过来。
收刀归鞘，微微笑道：
“恭喜‘邪王’，堪破迷障，重获新生！”
石之轩站直身形，蹙眉看着白夜天，道：
“看来，你很了解我？”
白夜天道：
“算不上很了解，只是知道一些。”
石之轩的脸色骤然变得阴沉下来。
“那你就应该清楚！谁敢觊觎我女儿，我绝不会放过他！”
石之轩这突然转变的脸色，让白夜天不禁一愣。
会不会，他的精神分裂还没恢复？
刚刚的精神境界突破，只是假象？
“‘邪王’前辈觉得我配不上青璇？”
石之轩冷哼一声道：
“哼！这天下，还没有那个男人能配得上青璇！”
白夜天：
“..............”
石之轩冷眼盯着白夜天，接着说道：
“我查过你的来历！”
“扬州之前，毫无踪迹！”
“这样一个来历不明之人，你觉得我会让你接近我女儿？！”
“况且，你这样的人，注定常年在生死之间打滚。”
“你能让她永远快乐？你能保证让她不遭遇危险？你能让她一直幸福？”
白夜天张了张口，却骤然感到心头一抽。
原本平静中略带喜悦的心情，也同时生出了一丝怅然。
逐渐，笼罩了他的全部心神。
脸上的神情，也变得落寞下来。
“前辈说得对。”
“我，的确做不到。”
“以后，我不会再见青璇。”
说罢，身形闪动，没入茫茫暗夜，消失无踪。
独留石之轩愣在原地，蹙眉看着白夜天离去的方向。
良久，才微微一叹，转身看向竹林深处。
冷酷的眸子中，流露出难言的温柔。
“青璇，爹醒了。”
“往后，爹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打扰你的安稳生活。”
清风飘动，除了倒折在地的几排残竹，这里再无声息。
谁也不知，精神分裂的一代“邪王”。
已于生死之间堪破迷障，得以心境圆满，再无缺憾。
以其天资，想必要不了多久。
这天下，将会再多出一位绝顶大宗师。
一夜之中的极暗之时，仿若天地留给众生的最终之地。
一切的阴暗，一切的罪恶，一切的不甘和绝望。
甚至，还有一切的希望。
都被这极暗之时尽数容纳。
或在其中沉淀至无尽深渊，就此不现人世。
或在其中翻腾酝酿，等待着某一刻撕裂极暗，破天而出。
飞奔着的白夜天，整个心神正处于如此状态之中。
虽只是短短一面，但石青璇在他心中的地位，却是极为不同。
石之轩的灵魂三问。
犹如一柄绝世利刃，真正刺入他本以为早已通透无惧的心灵。
脑海之中，石青璇那空灵纯粹的容颜，和石之轩的三问交替流转。
白夜天的眼神，没有焦点。
凌空掠过树梢，却没有去观察任何一个方向。
他的全副心神，莫名地沉浸在了心神交替冲突之中。
身外之事，似如信马由缰。
仅凭着身体本能，施展着轻功踏夜而行。
无人知晓，他的心灵正在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冲击。
或者说是，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