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逸昇凝眉沉思良久，给出自己的想法。
“从自然演化的角度，这大概就是世界为自己‘选择’的新一轮进化的终点吧。”
谢韵之重新翻看笔记，凝重道：“空玄特意强调，水蓝星没有十星，这是一位八星灵感能力者的临终诫语。”
“空玄刚刚跟你说的？”这话明鸣也说过，不过是浑不在意的语气。
但显然，这俩人，谁的话更具有参考价值不言而喻。
唐芯哀叹道：“那这么说，就不是进化？”这思路不对？
“也有可能是故意这么说稳定民心。”这套谢韵之熟，“这些东西我们都能推断出，他们研究了十年不可能一点没想到。”
十星丧尸=十星能力者这个概念完完全全就是一颗伦理炸弹。
这消息要是放出去，引发的结果不外乎那几种——激化普通人与能力者间的矛盾，隔阂加深最终导致分裂，两败俱伤；有亲朋好友变成丧尸或者“爱心”泛滥的人群跑出来呼吁保护丧尸，引发一系列混战……
安若素始终对“告诫”二字耿耿于怀，总感觉这两个字用的很……奇怪？
但照谢韵之那一套来解释也很说得通。
唐芯沉默凝望交子那一呼一吸间颤巍巍抖动的小肚皮，眼神逐渐涣散。
Q小芯盘坐在门扉前观察那鎏金的字，字在流动，像水波，像流沙。
“芯芯、芯芯？你听见了吗？”
小伙伴焦急的呼喊传来，唐芯骤然回神，疑惑：“怎么了？”
安若素放下摇晃她的手，重复道：“刚刚之之说楚琅的遗体明天会葬入大海，请我们过去观礼。”
明着请他们实际上是请楚棘去送他姐姐最后一程。
唐芯应道：“好，我过会儿去跟楚棘说。”
谢韵之抱臂打量着她，眼神里充满狐疑，唐芯自那天昏睡后，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难道说——
她脑子里除了交子还有别的“狗子”？
唐芯芯不明所以，无辜回望O.O。
“空玄只送来了一颗晶核吗？”她爹好歹也是烛火上任老大，全部家当就一颗九星晶核？
谢之之白了她一眼，自己听听你说出来的话，九星晶核，还用上“只”了？
唐某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发现她每次故意转移话题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充斥着完全不经大脑加工的“纯洁”。
安素素和贺一一忙着一个看地板一个看天花板，就是不提醒她这回事。
谢之之就更“黑心”了，绝对不会主动提醒她——孩子，你暴露了。
装作不知道，顺着她答道：“嗯，先把最重要的送来了，剩下的晶核数量太多，她不敢送，需要我们自己去运。”
一些莫名其妙的愧怍心理又开始躁动，唐老板不好意思道：“我们就这样把人家的精神象征带走是不是不太好啊？”
“不会。因为人家真正的精神象征还在那儿呢！”谢韵之赞叹端详着盒子里梦幻色的九星晶核。
空玄打从一开始说的就是九星丧尸的晶核，至于烛火仓库里那颗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的烛火前任领袖的晶核，这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
什么时候呢？
被放进去的时候就是了。
一室黑暗，空玄抱着水晶球坐在地上，单手支颐，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翻转着塔罗牌。
不知是因为天赋还是血缘，她比所有人都要更早意识到“父亲的死亡”这件事。
也是自那一天起，她隐约觉察到某种可以被命名为世界意识的所谓存在。
在她试图将感知到的危机说予父亲时，她被禁言了，以一种最可笑也最有效的方式——能力反噬。
两天一夜的昏迷，醒来时一切已尘埃落定。
她赶在所有人之前去到父亲身陨之地，爆炸后余韵不散，沙尘漫天里两颗晶核躺在地上璀璨耀眼，她捡起本该在父亲胸膛随着心脏跳动的那颗，很漂亮也很冰冷。
她把它放下，拿起另一颗，离开。
新任领袖上台第一件事不是重整基地而是在各方势力的鼓动下将那颗九星晶核列为烛火的“英雄象征”典藏。
由此，她顺藤摸瓜找出了父亲留下的所有暗棋并收归己用，比起平民出身的卫木戈，比起柔弱的妹妹，他们更愿意拥立流淌着高贵血脉、天赋卓绝的她担任下一任领袖。
挺可笑的，其实她本人并没有这个意愿，所以她设计把妹妹送进了一队，而意料之中，其中有些人跟着妹妹走了。
挺可笑的，比起过分肖父的她，父亲更属意温和的妹妹。
但最可怜的其实是现任领袖，莫叔叔啊——前有烛火一片迷雾的未来，后有涣散的民心；一边是精心培养的继承人，一边是暗中窥探的前朝遗孤——你会怎么做呢？
“空玄！”明鸣大喇喇推开门，浑身洋溢着喜色，“白白他们回来了！”
空玄应声抬头，起身，指尖卡牌翩然落地，阳光洒进描摹着金色纹路，是塔。
——————
如塔般高叠的草莓奶油蛋糕颤巍巍进入房间，香甜气息顿时充盈整片空间。
唐芯借着门外微光将蛋糕小心放下，这才腾出手来。
“啪。”
清脆一声响，炫彩灯光自头顶倾泻，给三人蒙上一层斑斓外衣。
唐芯尴尬抠手，充作邢慈声和楚棘临时房间的影音室她没来过几次，开灯业务实在不甚熟练。
可恶的温斐斐，干嘛要装这么多功能、形态的灯带嘛！╭(╯^╰)╮
开合几次终于打出正常的暖黄光，邢慈声与唐芯对视一眼，默默离开，顺便帮他们带上了门。
唐芯用叉勺舀起一块奶油送到楚棘嘴边，哄道：“贺大厨精心特制小蛋糕哦~新鲜出炉的哦~很好吃的，尝尝嘛~”
楚棘一动不动，不言不语。
唐芯作怪故意用叉勺侧边将奶油抹在他唇上。他下意识舔了舔，馨香甜美滋味瞬间爆开在口腔里，味道浓郁到好似呼出来的气都是甜的。
近一天没进食，生理本能控制身体伸舌头把唇周一圈奶油添了个干净，甜蜜气息滋润了干涸的心灵。
他意犹未尽舔舔唇，仰头发出事故以来第一道声音，嗓音沙哑：“还有吗？”
“有的哦~”唐芯没把叉勺给他，先侧身拿起茶几上的白开水递给他，“但要先喝完水才能吃哦~”
楚棘接过水杯一饮而尽，唐芯温柔给他拍背怕他呛到，而后切了一角蛋糕。
“是夹心蛋糕哦~里面有蓝莓酱和黄桃。”
这是把压箱底的水果、水果罐头都拿出来了。
反正系统能量即将耗尽，原定BT之行计划夭折，他们即将返程，索性把存货都吃了算了。(╯▽╰)
楚棘小口抿着奶油，奶油柔顺丝滑入口即化，甜美滋味一点点填补着心底的空缺。
自欺欺人了这么久，他早该面对现实了。
泪水无声下落，口腔里甜咸交加，不甘与困惑藏于咀嚼呐喊——姐姐，你呢，你还在遗憾吗……
你找到你想拯救的那个弟弟了吗？
唐芯抽出餐巾纸帮他擦泪，直到盘子里的蛋糕悄然见底。
“楚棘，向前看吧，人生是往前走的。”
唉——这种时候，除了鸡汤她也说不出什么有营养的话了。
“你有什么喜欢想做的事吗？emm……你这个年纪，在我们那儿是该去学校上学的。”
楚棘仰起头看她，不解：“学校？”
“就是小朋友们聚在一起学习的地方。”
“小孩都聚在一起？那别人来打你不是一打一个准？”
末世里最好欺负的个体团成团，明晃晃的靶子。
“呃……”真是从未设想过的可能性呢！
唐芯尴尬挠头，“所以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楚棘抿唇沉默良久，踌躇道：“我、我可以不可以跟着邢姨学武？”
“这样啊~那这件事你要问你邢姨，如果她答应教你当然可以，如果她不愿意我——你安姐姐也可以教你。”
唐小芯有自知之明，习武这方面，她还是不要误人子弟了。
给楚棘找一个前进方向完成√，下一步是——
“明天……就是你姐姐的遗体告别仪式，你想去吗？”
“我、我能去吗？”他嗫嚅道，他当然想去，但他现在的身份……
“你想去当然就能去呀！”唐芯欢快道，这份轻松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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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楚棘，他一直皱缩的心脏好似被清风抚平，舒展开来。
……
把小孩哄睡下，唐芯收好盘子起身离开，临出门前忽然被叫住。
“唐姐姐，贺医生的……结果出来了吗？”
唐芯仿佛被定在原地，好久才僵硬转身，楚棘蒙着被子背对着她。
不用直面他，有些话好像更能说得出口，她试着用稍微委婉些的用词，最终放弃了。
粉饰得再美好，结果的本质也不会改变。
“你姐姐最后那段时间，不是丧尸但……也算不上正常人。”
醒来前的楚琅是植物人无疑，但没人知道苏醒后展现出那般诡异能力的她算个什么。
能力者与丧尸的力量都依赖晶核驱动，她没有；僵尸也不对，毕竟她那时候也不算个死人……总之，很难搞。
他们一致默认把这问题和丧尸王那些事一起压箱底处理——想不通，就别想啦！
“哦。”楚棘好似并不意外，转而说起另一件令唐芯始料未及的事，“其实那天，我是想用那颗九星晶核交换一个加入你们的机会。”
唐芯芯：‘快速眨眼’啥啥啥？
脑子还在处理信息 ，嘴比脑子快，说道：“我们有一个面向儿童的公益计划，帮助培养那些有困难的孩子，你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加入啊。”
无中生计划，唐老板是专业的，管它有没有，她说出来就有了。
总会有兢兢业业、心底善良的小伙伴们帮她把项目落地的！︿(￣︶￣)︿
谢总&安总&贺总：(╯▽╰)
楚棘哑然，翻身坐起，抱着被子悲怆地望着她，一字一顿强调道“那是一颗九、星、晶、核。整个世界只有三颗。”
“嗯……啊——”唐小芯cpu宕机了，所以他的意思是……？
从系统背包里拿出那颗大变样的晶核，伸手递出：“虽然长得不一样了，但它确确实实就是原来那颗，还给你。”
“……”小孩看起来好像被气到了，深呼吸好几次才道，“一颗九星晶核废掉了，你不觉得遗憾吗？”
他看都没看那耀闪闪的晶核一眼，他知道她和安姐姐有秘密行动，现在能拿得出来一颗九星晶核来哄他也不奇怪。
唐芯终于反应过来，对哦，九星晶核，整个世界只有三颗，似乎真的很珍稀诶O.O？
但再珍稀也只是个死物，“它救了你姐姐，你姐姐又救了你，它已经用最好的方式实现了它的价值。”
楚棘怔住了，呆呆问：“真的值得吗？”
“什么？”
“姐姐她……真的爱我吗？”
“她愿意以身救你，怎么会不爱你？”
“她救的真的是我吗？”
“她救的当然是你。”
“是吗？”
“是的，她救的就是你。”
“楚棘，君子论迹不论心，不要过分探究别人的想法，更重要的是看他都做了什么。”
——————
碧海蓝天，浪潮涌动，潮水击打在岩壁上激起一片白色泡沫。
楚棘亲手将楚琅的骨灰洒向大海，他旁边，空玄一手一个骨灰盒，手腕翻转，两抔骨灰洋洋洒洒飘扬入海。
唐芯和安若素倚着车门站在后方，看着他们的背影，唐芯头一歪，枕上安若素肩膀。
她想到了外婆。
正因为亲身经历过至亲的离世，所以更容易触景生情吧。
安若素不懂她的感伤，只当唐小芯又共情了，身体默默下滑几寸方便她枕着。
她们旁边的车里，是身娇体弱的五六队娇娇与他们的保镖。
明鸣趴在车窗上脸都挤到变形，担忧道：“你们说空玄会不会想不开跳下去啊？”操心.jpg
夏白臣无语，阖眼补眠。昨天回来后就没歇过，外置大脑也需要休眠的好吧。
关爱外置大脑，人人有责！
越玲儿气愤道：“你跳下去的可能性都比我们老大高！”
他侮辱谁呢，空玄老大可是亲爹死了都不带掉一滴眼泪的狠人，不过是区区死了个从小陪她长大的叔叔，区区被信任的叔叔背刺了而已……
好吧，这连环打击确实有点大哈。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