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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沐浴

作者:糖果年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晚霞最灿烂时,崇圣寺已然在望。


    寺中的执事在山门前候见,合十对昭王殿下一礼。


    崇圣寺早些时候便接到宫中旨意,这段日子都谢绝外客,法事也已预备妥当。


    “殿下请。”


    执事引了贵客们去往后山的禅房,几间小院收拾得分外清净雅致。


    除了他们外崇圣寺并无其他香客,禅房都空置着。可以独居一处小院,顾宁熙心底说不出的轻松。她吩咐吟月简单收拾了行囊,取出换洗的衣袍,先行去寺中浴房沐浴。


    山间有温泉,寺中引温泉水,在几处泉眼上分建了浴房,错落有致。其中有些专供贵客使用,顾宁熙挑了最僻静的一处池子,自里间锁上了湢室的木门。


    衣衫褪落,温热的泉水舒舒服服包裹着全身,洗去了一日旅途的疲乏。


    顾宁熙卸下长簪,掬一捧温泉水沐发。


    屋中蒸腾着白雾,偶尔可见随水流下的几瓣桃花,朦朦胧胧好似山中仙境。


    将墨发擦至半干,顾宁熙更衣时习惯性地没有再用裹胸。等套上中衣时她又想起,眼下自己随昭王出行在外,万事还是谨慎些为好。


    她从架上挑出了自己的束胸,才发现方才沐浴时不慎打湿了一块。


    吟月正守在外间,顾宁熙犹豫片刻,唤她去取新的束胸未免麻烦,也太过惹眼。


    顾宁熙拧了水,勉强先穿上。


    好在套上外衣后便看不出来,顾宁熙束了墨发,踏着月色回自己的小院。


    吟月在收拾湢室,顾宁熙顺着来时路折返。山中小径曲折,所幸顾宁熙认路认得清楚。月华铺了满地,鹅卵石子闪烁着光泽。


    转过一道弯,顾宁熙顿了脚步,半道与昭王打了照面。


    “殿下。”


    陆憬方从住持处归来,父皇让他去佛前亲自供一盏灯,以多求些福泽。


    月光皎洁,顾宁熙才沐浴完,白皙的面庞微微透出些粉晕。墨发用一根碧色的发带扎起,垂在身后。温泉水中有淡淡的桃花香气,她身上也沾染了些许。


    面前人高出她半头,玄色锦服上金丝银线所绣的纹样在月下愈见华贵。


    二人所居的小院相邻,同路而回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


    走了一阵,顾宁熙的束胸湿漉漉地贴在身前。沐浴后与昭王在月下独处,她感觉更不自在。梦境里,他们在浴池中也是三番五次水花四溅。她被抵弄得无力,只能牢牢地……


    顾宁熙赶紧打住,很想寻个借口折返。但酝酿多时的托词,一出口便成了:“殿下,臣、臣的玉佩好似不见了。”


    “嗯?”


    顾宁熙很想闭嘴,臣子的玉佩丢了为什么要告诉昭王殿下。


    但既然开了这个头,她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兴许是落在了路上,臣——”


    她看着昭王唤出了暗卫,淡淡吩咐:“去寻一寻。”又侧眸看她,“丢哪里了?”


    暗卫听命,等着顾大人的话语。


    “桃花树下那段路,也可能就在房中。”顾宁熙的声音越来越低,好似自己都不确定似的,“臣先回房中看看,暂不劳烦殿下。”


    陆憬大约也无言了片刻,最后只是点头。


    二人一同回禅院,顾宁熙低头走路,后半段路他们都莫名沉默。


    山中寂静,尤其在不说话时便更显沉闷。


    陆憬偶尔转眸看身畔人,自从他回京以来,元乐有时私下与他相处,总有些说不出的……有些别扭?他不知原因为何,又或者这仅是他的错觉?


    谁都没有再开口,直到远远看见自己院落的木门,顾宁熙如蒙大赦。


    “那殿下早些休息。”


    “嗯,好。”


    二人在岔道口分开,顾宁熙回屋合上房门后在榻间坐下。


    烛火摇曳,她拍了拍自己的面庞,好半晌才想起解了束胸。


    束胸已半干,她努力让自己忘了方才的插曲。


    山中入夜难免有些凉意,榻上准备的被褥厚实。


    吟月在中屋守夜,顾宁熙白日里赶路疲惫,早早便睡下。


    一夜清静无梦。


    ……


    钟磬的声音清悦悠长,引得人心都沉静了几分。


    大雄宝殿内的法事庄严肃穆,从晨起至黄昏,诵唱声悠悠回荡在山间,为战亡的将士们超度亡魂。


    顾宁熙听了许久诵经声,从静心池畔绕过宝殿,东侧的观音殿外正有小沙弥洒扫。


    她双手合十与他们一礼,想去观音殿前为家中亲人求一道平安福。


    外祖母近来身体欠安,母亲一直忧心不已。


    她跪于蒲垫上,金身的菩萨宝像庄严,慈眉善目,悲悯众生。


    顾宁熙闭上眼眸,虔诚而又专注。


    又是一年春景,观音殿后的那株梧桐郁郁葱茏,焕发出新的生机。


    这株古梧桐树龄已逾六百年,七八人才能勉强将它合抱。古梧桐静静伫立于山间,遒劲的枝干深埋于地下。翠叶间系着祈福的红绳,时有铜铃随风送出清响。


    顾宁熙坐于树下,手中握了一根祈愿的红绳。阳光璀璨,枝叶间投出一片阴凉。梧桐树苍劲如昔,她仰头望着满树碧叶,三年前系上的那根护佑他平安的红绳,已辨认不清在何处。


    她想起从前,小时候觉得高不可攀的枝干,眼下只需伸手就能触及。那时家中跟着祖母来崇圣寺敬香。趁着母亲她们和祖母在宝殿中听经,她悄悄溜了出来,想给母亲求一个平安符。那一阵母亲咳嗽总未痊愈,她听家里的仆妇们说起,崇圣寺的菩萨最为灵验。


    她好不容易求到了红绳,爬上花坛,却总也够不到一丛枝叶。是个陌生的小哥哥伸手替她拦下了一枝,等着她系完了红绳。他一身玉白的锦衣,大约比她大了两三岁。跳下花坛时,他还伸手接了她一把。


    顾宁熙笑了笑,那应当是他们第一次相见吧。


    后来她随母亲去晋王府赴宴,在正殿中再次见到他时,才知道他是晋王妃膝下独子。


    主位上的王妃娘娘生得极好看,是她见过的最美的女子。王妃娘娘待人温柔,温声细语,不但唤她上前说话,还赐了一块羊脂玉佩给她。


    王府的规矩繁多,嬷嬷们已经提前教过她。她原本害怕出差错,但在王妃娘娘面前,一时竟也忘了紧张。


    家中告诫过他们这些孩子,王府中有些忌讳是不能提起的,尤其不能乱了请安的顺序。


    譬如王府中名正言顺的晋王妃只有一位,便是真定王嫡女甄氏。晋王的原配发妻只被立为侧妃,当初晋王的确是存了王妃并立的意思,顾宁熙也知道她的母亲就是因此居了正室的位置。只不过当时王妃娘娘有孕在身,真定王府不愿意女儿受此委屈,朝中其他世家更不愿意朝廷有两门外戚。彼时姚家门庭不显,又在战时衰落。晋王左右为难,最后是发妻自请居了侧妃位,方才解了难题。


    那时的他是晋王膝下唯一的嫡子,双亲爱护,在王府中的尊贵不言而喻。


    顾宁熙借了墨笔,当真提笔时又不知该写些什么。年岁渐长,想要祈求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她苦笑,萦绕在心中的困惑始终未解。倘若那些梦境是要给她指引,那么能否给她一些行之有效的梦境?梦中的几番情状,她方才在佛前根本都不敢回忆,生怕是对神佛不敬。有时前一晚梦到与他……缠绵,第二日见到昭王时她实在难以泰然处之。


    顾宁熙最后只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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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万事胜意”四字。寻了一处空旷些的枝条,仔细将红布条系上。


    她素手拨动铜铃,回眸之时,好似天意一般,她望见不远处碧空下那一抹玄色的身影。


    东风乍起,满树翠叶与祈愿红绳随风摇曳,将人间最美好的愿景送至佛前。


    目光交汇时,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十二年前。


    脑中似乎有个声音在一遍遍问她,年少相遇,他们最后怎么就走到了那般地步?


    逃避是无用的,顾宁熙想。


    那便去试着解开。


    ……


    惠风和畅,钟声悠悠。


    “殿下也来祈福?”顾宁熙笑问道。


    此话不尽然,白日无事,陆憬只是在寺中随意走走罢了。


    二人偕行赏景,穿过藏经阁,顾宁熙指了方向:“臣想去宝殿中求一道签文。”


    都已经到了崇圣寺中,不妨问一问神佛的指引。


    听洒扫的小沙弥说起,今日寺中恰有高僧解签,如此机缘不可多得。


    顾宁熙与陆憬顺着他指点的近道,穿过回廊,跨入殿门时才发现谢谦也在此求签。


    他方中了一支上上签,兴高采烈地将签文分享给他们二人同看。


    竹签上载:“梧桐叶落秋将暮,行客奔程似若飞;谢得天公轻著力,顺风船载宝珍归。”


    解签的高僧法号智空,在寺中修行的小沙弥们都说不清师父的年岁,只知道他老人家总过了耄耋之年。


    智空师傅半阖着眼,竹签解曰:“心中从事,天必从之,营谋用事,尽可施为。此签凡事先凶后吉也。”


    先凶后吉,顾宁熙垂眸,只怕不单单是说谢谦率渤海诸将归降昭王一事。若是她梦中的宫变为真,谢谦必定会是新帝股肱之臣,这不正是富贵险中求?


    轮到她时,顾宁熙跪于蒲垫上。昭王殿下是没有求签的意思的,以他在朝中的身份,无论抽出什么签传回朝堂,总能掀起波澜。


    顾宁熙双手捧了竹筒,伴一阵清脆的响动,一只竹签正正落了出来。


    她拾起,恭敬递给智空大师。


    第十签,签上所书:“石芷无价宝和珍,只管他乡外界寻;宛如持灯理觅火,不如收拾枉劳心。”


    此为中平签,谢谦方才跟着一同看过,不得其意。


    智空大师声音平和:“姻缘会遇,何事不成,须无别意,眼前是真。此签持灯觅火之象,万事待时成就也。”


    万事待时成就也,顾宁熙默默念了两遍,余下的只能自己参悟。


    她一礼:“多谢师傅。”


    智空大师目光在她身上定了片刻,捻动佛珠,又道:“这位施主,既得缘法,不妨也求一支签。”


    此话对向的是昭王陆憬,大师既开口,陆憬自然遵从。


    他的签同样是一支中平签,曰:“内藏无价宝玉珍,得玉何须外界寻;不如等待高人识,恰如灵雨涤烦襟。”


    “不知此签何解?”


    智空大师细细端详手中竹签,又望面前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他这一番沉默许久,方道:“内藏珍玉,不须外寻,遇贵指示,不劳空心。此签凡事守旧则吉也。”


    谢谦不解,“守旧则吉”,以殿下今时今日的地位,再争一步便是帝位,怎可能守旧则吉?


    况且殿下从来不是守成的性子,断没有枯等机缘的道理。


    但大师面前,谢谦不敢造次。


    顾宁熙若有所思,同样一语未发。


    智空大师闭了眼,似乎已然疲累。


    他最后道:“施主且多留心身边人。”


    “多谢大师赐教。”


    陆憬压了眸中困惑,起身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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