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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身世

作者:糖果年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那封诏书文采斐然,有心人至今仍能记得几句。


    中书省已透出消息,昭王殿下将于下月初抵京。


    众人兀自思量,东宫储君乃国之根本,不会轻言废立。顾主事有太子殿下庇护,就是不知太子殿下愿意为了他做到几分。


    眼下朝廷储位之争尚不明朗,但说到宣平侯府,顾家的世子之争已摆在了明面上。


    顾宁熙虽说为宣平侯嫡长子,但却是出身乡野的孟夫人所出。宣平侯的这桩风流旧事,在京都几乎人尽皆知。


    当年宣平侯领兵出征,遭副将叛变,重伤流落乡间,阴差阳错之下为孟夫人所救。他声称自己遭了水匪,有意遮掩自己的身份。


    战乱年代,户籍本就难寻。孟家人心善,又因长子病逝,家中已无成年男丁。谷而孟氏夫妇散尽半数家财,悉心照料了女儿救回来的男子,有意招他为婿。


    后来宣平侯病愈回京,也不知向孟家许了什么承诺,孟家还为他凑足了盘缠。


    一别两年,孟夫人没有等回宣平侯的消息,家乡却遭了水患。逃难中孟夫人与亲人失散,无依无靠,不得不提前入京寻夫。


    原本路途艰难,但许是老天眷顾,孟夫人遇见了从晋阳入京的姚皇后。孟夫人给她看了手中的婚书与夫婿留下的玉佩,姚皇后心善,携了她一同进京,又亲自将她送到顾府外。


    也是直到那时孟夫人才知晓,自己的夫君竟是侯府世子,且他那时已经与伯爵府嫡女定了婚事,不日便要完婚。


    顾孟两家门第悬殊,若孟夫人孤身寻来,侯府随意以妾室的名分就可将她打发。


    可偏偏姚皇后遇见了此事,顾世子留的婚书也是确凿的铁证。


    这一下闹得满城风雨,顾家骑虎难下,连陛下都亲自过问。


    当时陛下尚是晋王,虽娶了真定王嫡女甄氏为王妃,但他对发妻姚氏情深意重。


    他自立为晋王后将妻子从老家接入京,就是存了两妃并立的意思。顾家之事恰逢其时,正好造势。


    于是宣平侯府揣摩主上心意,由顾老侯爷亲自做主,八抬大轿同时迎孟氏和沈氏过门。世子有了两位嫡妻,且名分上不分先后。伯爵府纵然不满大小姐与乡野村妇平起平坐,但也不敢违逆晋王与侯府心意。


    宣平侯府后宅称呼二位夫人时皆冠以姓氏,孟夫人膝下只得一子顾宁熙,沈夫人则有一子一女。


    虽说正室的名位退了一步,但世子之位沈夫人和靖安伯府断然不能相让。


    以孟家的门庭,如何能与伯爵府相较。众人暗自揣测,也难怪顾大人要早早投于东宫麾下,借太子殿下之势争位。


    ……


    茶水喝过半盏,等到尚书大人如期而至,堂中方开始议事。


    修葺昭王府邸是去年入冬以来工部最要紧的一桩差事,尚书大人又着重提到此项。尤其昭王殿下不日便要还朝,更是不能有半点马虎。


    两名官员专司昭王府中事,其余琐事鞭长莫及。是以工部侍郎另点了顾宁熙,将城郊堤坝修筑一事交由他。


    “下官明白。”顾宁熙拱手一礼,晚些时候自去调一应卷宗。


    上首的工部尚书微微颔首,虽说出身勋贵,但顾主事还是有几分真才实干,并非敷衍塞责之辈。


    几桩事宜都安排妥当,约莫巳时中,堂中诸人各自散去。


    近日同僚们对自己的态度转了几重,顾宁熙心知肚明,暂无暇理会。


    又是一日的忙碌,她踏着夕阳余晖出了工部时,已比原定散值的时辰晚了一炷香有余。


    来不及给母亲带些喜欢的糕点,顾宁熙吩咐马车径直回宣平侯府。


    外朝的纷纷扰扰,她从来不带回母亲的沁兰院中。


    毕竟偌大一座侯府,已经足够令人烦扰。


    顾府三房尚未分家,祖父早些年随世祖起兵落了病根,已领虚职在家安养天年。顾府如今是长房当家,三房同居于一府,自然热闹。


    早春时节,沁兰院中的蕙兰尚未开花。


    “母亲。”


    顾宁熙请了安,孟夫人已有七八日不曾见她,待上上下下打量过人,心疼道:“怎么看着憔悴许多,可是朝中有何麻烦?”


    “昨夜风大,没睡好罢了。”顾宁熙笑着道,“母亲,孩儿都饿了。”


    除了年节,长房一向是分开用膳,顾宁熙陪着母亲在沁兰院中用饭。


    知道她要回来,孟夫人早就交代厨房备了几样新菜色。沁兰院额外使了些银钱,膳房做事还算用心。


    “这是红枣乌鸡汤,文火炖了两个时辰,快尝尝。”


    孟夫人总是心疼女儿小小年纪,还要扮了男子在朝奔波。那朝堂中人可是好相与的?


    可她人微言轻,侯爷的决定她无法转圜。


    当年她怀着熙儿时,二房已经先诞下了长孙,颇受老太爷喜爱。而长房这边,除了沈夫人所出的大小姐外,其他庶出姑娘也已经添了三四个,就是迟迟不见男孩。


    外头风言风语闹了好些年,都说长房的爵位怕要旁落。眼看着年岁见长,侯爷便打定主意,她这一胎无论是男是女,都对外宣称是儿子。


    熙儿就这么接了担子,成了侯府长房嫡子。


    哪怕三年后沈夫人也诞下嫡子,熙儿的身份终究是改不回来了。


    将错就错这些年,熙儿也慢慢长成。与她年岁相仿的姑娘大多都已经说好了人家,孟夫人如何能不着急。总不能她的女儿还顶了嫡子身份,耽误一辈子的姻缘。


    上月她好不容易寻到机会向侯爷提起此事,侯爷却只道:“宁熙是顾家血脉,我当然对她多有打算。此事休要再提。”


    侯爷没用完晩膳便拂袖离去,孟夫人无计可施。


    顾宁熙为母亲布菜,安慰道:“孩儿觉得眼下很好啊。”


    虽然知道侯府是在拿她为三弟探路,但能在朝堂,于她而言远胜过被拘在后宅。


    况且……顾宁熙笑了笑,也只有在朝为官,她才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愿望。


    或许太子继位,此事能达成得更容易些。


    她叹口气,又想起了自己的梦境。


    ……


    顾宁熙在侯府的住处唤作乐游院,每每回来,母亲都提前吩咐人打扫妥当。


    被褥都是新晒过的,铺床的丫鬟春桃笑道:“夫人听说郎君近来睡不安稳,特意着人送了些安神香来,奴婢可要给郎君添上?”


    明日是休沐,顾宁熙颔首应好。


    月光如水映入窗格,清香袅袅间,榻上人得了一夜好眠。


    养足精神,翌日顾宁熙换了月白色的圆领锦袍,于巳时出府赴约。


    惯例是在清茗茶楼二层的雅舍,顾宁熙到得早些,点了一壶清茶。


    连廊的窗子半开着,可以听见茶舍一楼的说书人已经开锣。


    顾宁熙稍稍侧耳一听,说的还是昭王殿下在汜水关一战擒两王的胜绩。这一折戏近来风靡京都,道一句妇孺皆知不为过。


    “等久了?”


    顾宁熙抬眸,见到表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我要了一壶碧螺春。”她本就是想出来散散心,故而提前出府。


    孟庭在她对侧落座,并不拘喝什么茶水。


    顾宁熙为表兄斟茶,当年母亲与外祖家失散,多年来打听不到家中亲人的消息。本已断了希望,不曾想表兄如此争气,在南征中立下战功,官拜五品云威将军。


    顾宁熙与表兄在朝堂上相见,很快确认了彼此的身份。母亲得到消息后大喜过望,宣平侯府也爽快地认下了这一门亲戚。


    外祖父与舅舅皆已不在人世,表兄就是孟家的顶梁柱。他在京都置了宅邸,前年将外祖母与舅母一同接入京中安养天年。


    时隔十余载,孟夫人再度与母亲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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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嫂嫂相见,相拥时喜极而泣。


    顾宁熙虽与表兄自幼不识,但许是亲缘使然,二人很快熟悉起来。


    表兄及冠时,授他兵法的孙老将军为他起了表字。


    便是梦境中昭王唤的那二字,“铭轩”。


    按理来说,昭王应当不知道表兄的字。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顾宁熙不自觉摇了摇头。这本就只是她的梦境,她竟还试图在梦中讲道理。


    “怎么了?”孟庭语气关切。


    “我在想昭王回京的事罢了。”


    顾宁熙在表兄面前从来无需掩饰太多,于她而言,他远比顾家同姓的宗族兄弟更值得信赖。


    孟庭亦然。他略知晓宣平侯府中事,尤其宁熙女扮男装一事姑母不曾隐瞒他。


    台下说书人正讲到战场关键处,民间消息口口相传,总有夸大之嫌。


    直到今日,顾宁熙也未能知晓这场战争的全貌。东宫那边自然只有寥寥数语,生怕对昭王的功绩多夸耀半分。


    自从三年前一别,顾宁熙也刻意回避着他的消息。


    “表兄给我讲讲吧。”她道。


    “好。”孟庭为武将,对这场天下闻名的战役有更多独到见解。


    面对顾宁熙,他尽力将战事讲得简洁易懂些:“昭王此役,本是为擒洛阳王行满。”


    王行满于乱世起兵,据河南之地,自号为郑王,拥兵二十余万。


    “洛阳城乃三朝古都,有十万精兵把守,钱粮充足,易守难攻。”孟庭指尖沾了茶水,在案上绘出简易地图,“昭王殿下未正面强攻,而是出奇兵沿途拔除洛阳城周围粮仓、卫城,封黄河北岸口,于去年秋对洛阳城形成合围。”


    洛阳成为一座孤城,将领多有逃出城门投降者,洛阳城破不过时间问题。


    偏偏此时,王行满秘密遣使出京,以重金向夏王刘建安求援。


    河北之士多义气,刘建安也恐唇亡齿寒,率十万精兵来援。


    说书人一拍惊堂木:“却说洛阳城中王行满仍在负隅顽抗,夏贼大军又近在眼前。昭王殿下陷入两难境地,若不撤兵,则受郑夏两军合围,腹背受敌;可若撤兵,洛阳一役功亏一篑,只怕日后再没有这般好的机会。”


    昭王手下将领分作两派,围绕撤兵与否争论不休。


    孟庭道:“军情迫在眉睫,昭王命手下将士继续全力围困洛阳,自己则点起玄甲军,奔赴汜水关开战刘建安。昭王殿下以三千五百铁骑大破夏兵十万大军,刘建安降。”


    眼见着援兵成了阶下囚,内外交困的王行满旋即出城投降。昭王一战擒两王,荡平中原,扬名天下。


    京都形势再掀起波澜,宁熙身处其中,孟庭知晓她的艰难。


    她近来时常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孟庭有意令她开怀,挑了些轻松的话来提。


    “听说刘建安出降,昭王命将士将他五花大绑押到自己面前,质问道:‘本王为擒王行满而来,不干汝事。何故越境,犯我兵锋?’你猜猜刘建安是如何答的?”


    “如何?”顾宁熙抬眸,给了表兄两分面子。


    孟庭清了清嗓子,学了那人的话语:“我若不来,岂不是还得劳烦您再北上远取?”


    “扑哧”一声,顾宁熙低笑出声。


    夏王刘建安能屈能伸,也算是一代枭雄。


    说书人一折好戏散场,茶舍中依旧热闹不休。


    孟庭与昭王年岁相仿,同辈中有如此不世出的天才,他亦是感慨万千。


    “汜水关一战,昭王打出了旁人三十年都未必能有的战果。”孟庭也着实好奇,“就是不知,陛下此番该如何嘉赏昭王。”


    半壁江山都是昭王打下来的,顾宁熙苦笑:“昭王不世之功,早已是赏无可赏,封无可封。”


    如今也只剩那最后的东宫储君位,甚至——


    大晋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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