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高得胜后，小对象两人往家走。
路上，周菲雅听沈国强说了这位小高的故事，挺憋屈的。
高得胜也是北省人，在离青宁市偏远些的村子，退伍后分配到当地罐头厂当保安。
结果还没等去报到，工作批标就被他异母弟弟给抢了。
虽然憋屈，但他想着种田也一样活，大不了自己多干点儿。
可不想，原本定好的亲事，女方见他退伍回来本就有些不高兴。
现在工作又飞了，女方就反悔了，成亲那天被发现和小高的异母弟弟搞在一起了。
亲爹后妈都竭力压着此事，让小高捏着鼻子认了。
尽管小高心里憋屈的要爆炸，但念在自己当兵，弟弟奉养父母多年，还是同意了。
可在一起生活的时间长了，小高发现自己让的越来越多。
退伍金全被弟弟拿去娶自己的未婚妻了，连长每月寄来的钱被父母把持。
后来他觉得拖累连长不好，便借身衣服照张相给沈国强邮去，写信说自己过得很好，无需帮助。
沈国强果然不再寄钱过来了，高家其他人怨气冲天，不停咒骂。
尤其是父母还总以他残疾为由白吃家里饭，让他管部队领导要钱。
小高觉得失望又迷茫，家里地里的活基本都是他在干，可他怎么又白吃饭了呢？
他每天除了睡觉几乎都泡在地里种田的人，最后却吃不到饭，可笑又可悲。
一气之下，小高背着行李离家出走了。
凭着一腔郁气，高得胜扒火车到了省城。
可他没有介绍信，没有户口本，属于黑户，别说工作，连住处都找不到。
在火车站住了好几天，靠着好心人施舍才没有被饿死。
后来，还是一个在火车站打扫卫生的大爷见他可怜，把家破旧的三轮车租给他，让他能赚到点钱。
这才在火车站勉强生活了近半年，直到遇见老连长。
就这事，别说有过命交情的沈国强，就连周菲雅听了都觉得头口堵得慌。
“就这事，他完全可以找当地武装部解决吧？”最起码可以保住工作。
沈国强很是憋闷地低声道：“可能因为都是父母亲人吧！”
其实他能理解小高的想法，毕竟是生养自己的父母，怎么可能真的翻脸？
就像沈父被打倒时，虽然当初说断绝关系，还是把自己的津贴给沈父寄了过去，一寄十来年。
但那种被背叛被抛弃的情感却是再也无法弥补的。
周菲雅闻言嗤笑一声，“干嘛？他这是要学割肉还父的哪吒啊？”
话音落又闭紧了嘴，自己是穿越来的，不是周爸周妈的亲闺女，跟他们自己不一样。
沈国强叹口气，主动拉住对象的手，“小雅，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想帮小高都帮不了。”
“放心吧，他取暖的煤炭木柴我来买。”
说完，心中赶忙计算自己那些存起来的老婆本，还够不够匀出来再养一个人的？
周菲雅笑着晃了晃他的手，“谢什么？有人打更咱们能省不少力气呢！我在想要给他多少工资？”
“给工资？”沈国强皱眉，仍是对这种雇佣制度很是抵触，“用不上吧？小高不会要的。”
周菲雅心累，“可他在阿罐头厂上班的话，不也是领工资的吗？”
沈国强直接道：“那不一样，那是国家的工厂，相当于国家在给小高发工资。”
“那要照你这么说的话，我是国家的人，我给他发工资也相当于是国家发的。”
周菲雅哼了声想甩开男朋友的手，不想反被抓得更紧，她气呼呼地继续开怼：
“你让小高白给我看店打更，甚至连取暖的煤都不用我的，那我成什么了？”
“被有心人一告，我岂不是成了剥削人的资本家？你想我戴牌子被游街？”
从来只有嫌工钱少的，可没遇到过死活不要钱的，这可比讨钱鬼难对付多了。
沈国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用力一扯，直接把对象拽进怀里，“不行，我不想！”
周菲雅正生着气呢，突然间被拽了个趔趄，随即落入一个裹着风雪的怀抱里，安全又熟悉。
“你干什么呀！”她抡起小拳头，在男人身上捶了两下，然后又猛地停手，也不矫情了。
“呀，我忘了你伤还没好呢？要不要紧，刚才有没有碰到？”
这段时间，无论是打扫店铺，还是搬扛货物，沈国强都丝毫没有费力的样子让她忘了这是个伤员。
还是刚才两人抱在一起，男朋友闷哼的声音窜入耳中她才想起来。
温软的身体离自己远了些，沈国强有些失望，依旧拉着女朋友的手不放：“我的伤不碍事。”
然后又起誓一般道：“放心，我绝不会让你有那样的遭遇！”
周菲雅愣了下才想起先前自己打的比方，攸地笑了，“嗯。其实我能理解你们的想法。”
在以前，他和小高是最可靠的战友，彼此间甚至可以把性命交付给对方，从不计较得失。
以致会觉得帮了忙就收报酬是很见外的举动，但这种想法在社会上却是极吃亏的。
如果付出劳力却没有收入，就有失公平，而且对付出劳力的小高也不友好。
“可没有工资他就攒不了钱，没钱就娶不成媳妇，难道你想他后半辈子都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周菲雅透过半月的月辉玩笑似地看向男朋友棱角分明的脸，“你这是逼我做黄世仁啊！”
沈国强握着女朋友的手更加用力了，两个人站在寂静的巷子中，偶尔飘起的雪刮过。
有些冷也有些暖。
他的心有种醒悟般的感觉，有什么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却没有抓到。
他却说，“我没想过要麻烦你，我只想着让小高先有个地方住，然后生活费我会寄给他的。”
但没想让对象也跟着困扰起来。
周菲雅幽幽开口问道：“那你是想养小高一辈子吗？”
沈国强蠕动了下唇角，想说是，又觉得不太可能，不由沮丧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心中难免迷茫，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啊！除了花钱补贴，还能怎么做？难道再托人弄个工作？
“帮他找个安稳的住处，能赚钱的工作，让他自食其力不好吗？”
周菲雅反问：“让他觉得他还没有废物到需要别人供养不好吗？”
沈国强借着略暗的月光能看清女朋友眼中熠熠生辉的光芒，坚定的，智慧的，让他的心安定下来。
或许，小雅说的是对的。
如果有一天，自己也变成小高的样子，那他一定不想自己是个吃白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