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寒唤出了问因盘，可那罗盘指针只是乱七八糟地瞎转。
于是她还是从泉眼入手，打算先丢块石头进去听听动静。
她取出一块灵石与自己灵力串通，方便感应那洞中的境况。
却见那灵石嗖的一下被洞眼吞没，没有传出任何声响。
而与自己相连的那丝灵气也在一刹那被吞噬殆尽，只探得一片虚无。
很怪，俞寒盯着那泉眼瞧。
她记得这块土地寒潭下连贯的是一片雾气，而那雾气之下又是无尽的江海，加上裴天衢之前说这里空间错乱，种种令她物理常识破碎的现象摆在面前，直接让她联想到了——
“黑洞，是黑洞！”俞寒击掌。
裴天衢：……
“…确实是黑色的洞，师尊，您是想进去吗？”
俞寒正惆怅着无人能理解她的伟大发现，就看见问因突然又稳稳地指向了洞口。
她俯身望去，竟瞧见了一处在向洞外蔓延的根茎！
那根茎缓慢生长攀附而上，直到牢牢堵住洞口仍不停止，又归拢起来形成一支主干，长出了一片黑色草叶！
裴天衢见那叶脉中流动着幽冥夜色般的精髓，忍不住低呼出声：“幽冥草！”
“好、好大！”俞寒惊道：“草本能长这么大吗！”
裴天衢皱眉，这幽冥草确实大得异常了。
而且它竟未依附土壤，根系连着根系长了出来，还如镜面一般对称，让人不禁联想另一头是否也有一株。
“难道是因为我丢下去的那颗灵石？”
俞寒看着那巨大的草，开始怀疑系统灵山里的石矿成分。
裴天衢召出他的焰枪挡在她与幽冥草之间，似乎并不想让她出手采摘。
“小心为上。”
俞寒侧头望他：“可若此番不采，你下一步又想怎么做？”
裴天衢被问得一愣。
他其实也并无打算，只觉得师尊状态不济，不愿她再卷入任何危机。
他不去看她的眼睛：“总之，先找到这迷境的出口。”
“可以。”俞寒点点头，问因盘在她手中熠熠生辉，匙针仍稳稳地指向地洞。
“它告诉我，出口也在其中。”
裴天衢神色迟疑起来：“怎么会…”
可不止。
俞寒紧紧盯着那地洞。
她方才用问因算这迷境起源，竟也指向了这洞口。
若这地洞同时包含药王谷、问因盘、尹易真和她那旧情人的秘密。
那可就非常值得一去了。
裴天衢瞧她眸中趣味渐浓，知她去意已定，于是抢先开口：“我同你一起。”
刚准备要他待在这的俞寒：……
她能说什么，总不能说你天道之子的气运只会让身边的人死的更快？
无论说什么，这小子都只会觉得被嫌弃被抛弃了吧。
俞寒砸巴咂巴嘴，默不作声直接朝那巨草薅了过去。
裴天衢生怕被丢下般一把捉住了她的衣角，两人在她接触草茎的一瞬间如画卷般扭曲起来，却没有感到丝毫疼痛。
仿佛一股磅礴的巨力扭曲了空间，将她二人生生拧成一团漩涡状，翻腾旋转着吸纳进那漆黑的地洞之中。
果然是黑洞…
俞寒在一阵头晕目眩中念出四个字：
【系统，保我。】
再次恢复神智时，俞寒发现自己悬浮在一片幽暗的空间内。
她手中握着一支已化为正常大小，却仍然连根而生的幽冥草。
而身边的裴天衢昏迷中还紧紧抓着她衣角，令俞寒叹了口气，下意识去确认他身体无虞。
俞寒随后端详那草，试着询问系统：【你有头绪吗？】
【可能是受太极两仪之根的影响，这株幽冥草变成了链接时空乱流的锚点…】
【如今你二人替代了它，正处于迷境内无数个空间的罅隙之中。】
俞寒一眼望去，确实见到虚空之中闪烁着许多闪电般不规则光络，仔细一看，确实像无数个空间裂缝。
只是这所谓的空间罅隙看似漫无边际，却让人心生一股幽闭之感，令她隐隐担心此间的平衡无法维持太久。
裴天衢的意识停留在惊惶中，他骤然睁眼仍心如擂鼓，直到见到俞寒在他身旁方才缓了过来，慢慢松开被他攥皱了的衣角。
他的师尊正专心打量那株幽冥草，裴天衢环顾四周，发现他们好似被密闭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却又让人产生身处深渊的错觉。
这感觉很矛盾。
裴天衢注意到那些游走在身周的蓝色闪电，凝神发动九曜天瞳，在被放慢十倍的时间里，窥见了那一处处迅速张合的空洞。
那些并非闪电，而是通道，似乎不止通向不同的空间，连带着时间也无法探明。
朔时之法亘古未闻，与其说那无数裂缝连通着不同时空，裴天衢更愿意相信是这里的魔气扭曲了空间的虚实，吞噬了所有丧命于此的神魂虚妄。
换言之，他们若选错了出口，或将被那些残念吞噬，一同归于虚无。
可若停留此地，更是不妥。
“师尊，这处空间极不稳定似有坍缩之势，我们需尽快离开。”
“好说。”俞寒取出问因，发现就算在此神秘空间内，问因也不需耗费任何灵力来驱动。
罗盘的指针随着裂隙的开合不断移动，仔细观察便能定位到那处不断闪现的出口，似乎正好连通着药王谷的禁地。
俞寒指着那不断游弋的闪电状缝隙：“你先。”
裴天衢有些迟疑：“…为何？”
“因为为师害怕。”俞寒脸不红心不跳看着他。
“这些玩意看起来吓人，没准人一进去就被时空乱流撕碎了。”
“你先帮我探探路，要是行不通，咱俩总得活一个。”
裴天衢抿紧了唇。
她说得煞有介事，听起来还格外冷漠，却实在与她性格不符，令他有种被人诓骗的错觉。
可那时空裂缝看起来也确实危险，他亦不忍心让师尊为自己探路。
只是若生有什么变故，若危及到师尊，而他又不在身旁…
“师尊…你莫要再离开我了。”
裴天衢垂眸躲开她的目光，语气虽柔，却似乎被某种执念沾染，显得沉重异常。
“放心吧，通往出口的路不止一条。”俞寒指了指问因盘：“等你平安脱困，我就效仿你的法子再出去便是。”
裴天衢对她的法器不做怀疑，只是问道：“…可我要如何告知你我的状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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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寒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丹田。
“你我半边灵海各为那阴阳道果的一半，你用心感应，自能感受到为师的状态。”
裴天衢心下一悸细细感知，竟然真的感受到了来自丹田更深处的脉搏。
涓涓暖流自他胸口涌向全身，令他弯起了唇角。
“好。”
“嗯，把这个带上。”俞寒突然用力将那对称的幽冥草撕成了两半：“见者有份啊我俩一人一株。”
裴天衢笑了出来，他伸手接过那药引，又道了一句：“好。”
刹那间，闪电横生，空间似乎变得更不稳定了。
“去吧。”俞寒把他朝那游弋的缝隙推了一把。
裴天衢开瞳聚力，瞄准那道问因所指的罅隙，化作一道光耀飞遁而去。
只见眼前天光一片，药王谷如霞似锦的花海药田展现在他面前，只闻得灵香扑鼻，牵动识海清明一片。
“成功了。”
裴天衢面色朗然回头去望，却见丛林幽寂，哪有什么随他一同遁出的身影。
“师尊！”
他心下一阵慌乱，忽然紧锁眉头，立即盘坐静心，仔细感受丹田处灵台的呼应。
可他只见自己灵台大道运转悠然，哪有什么他人的脉搏？
与那阳果连通的另一端，似死然一片。
“…师尊…”
裴天衢难以置信，双目立即涌上赤红，拼命感受着丹田内的阴阳灵蕴。
可是没有…没有。
他愤慨难抑，却又忽然悲恸万分。
“你骗我…”
————————
空间罅隙内，万光闪烁、虚空撼动，深沉的黑暗袭来，似乎马上要将那女子吞个干净。
俞寒还在跟系统唠嗑。
系统：【你是知道那裂缝每过一物就会消失吗。】
俞寒：【如知。】
系统：？
【所以你真的只是想先将他送出去？】
【那你怎么办，你不想活了吗？】
【你不是说还有别的出口吗！】
系统听起来是真慌，俞寒打消了指望它的念头。
她叹了口气：【似有。】
系统：？？？
【谁跟我说最讨厌谜语人了来着！！】
她打迷语是因为她也紧张。
俞寒为裴天衢找到的裂缝是唯一的生门，而剩下的无数死门之中，唯有一道，指向这迷境形成的根源。
若阴阳相济福祸相依，那最幽黑的死亡空间，何不隐藏着另一种生机？
问因隐隐铮动，似乎在极力地催促着她，再次展现出了难得的拟人情绪。
它本就道蕴非常，此时发起狂来，释放出了蓬勃的因果业力，令俞寒越发觉得它实非凡品。
她对它笑了笑：“你若这么想让我去，就别让我轻易死掉。”
不只谜题牵动人心，风险即机遇这观念更是早已根植在俞寒心中。
正因如此，她虽在命运里屡屡沦为棋子，却总能用选择改变自己的道途，获得执棋者的权力。
俞寒叹了口气，举步迈入了那向她席来的巨大暗涡之中。
她好像步入了一个梦里。
梦里的人都唤她——尹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