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察到俞寒异状，裴天衢也立即做出反应，可不待二人动作，那原本轻薄的雾气瞬间化作浓稠的胶液，有意识地朝两人席卷而来。
两人顷刻被淹没其中，失去了全部五感。
溺水般的窒息感抽取着俞寒的意识，她头昏眼花，只觉得自己的记忆又在脑中走马灯似的过了一遍。
这濒死的感觉似曾相识，她拼命挣扎起来。
奇怪…为什么会似曾相识？
她的眼前骤然亮起一道刺眼的白光，灼痛了她的双眼，也撕裂了那片黑暗。
扼住呼吸的阻力散去，俞寒猛地大抽一口气，费力地坐了起来。
她这才意识到那道白光是天花板上的LED灯，而自己正坐在一张病床上，似乎在某间特护病房里。
自己好像上一秒还在公司挑灯夜战，忽然感觉头疼欲裂心脏抽搐，便失去了意识。
看来不能再继续熬夜了……
俞寒静闭双眼心有余悸，想抬手揉揉胸口，却发现自己手臂沉重如铅。
“俞总，你终于醒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俞寒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到一个满脸憔悴的年轻人。
这人…谁来着？
好像是她还算得力的助理，叫什么…小林？
“我…”俞寒刚一出声嗓子就被剌得刺疼，只好又闭上了嘴。
小林连忙跑过来倒了一杯水给她，又按动了床边的紧急呼叫按钮。
“俞总，一年了，您昏迷了整整一年！”他激动道：“他们都觉得您不会醒了，但还好我没放弃！”
俞寒没说出话来，只能又喝了口水。
她好像做了个奇怪的梦，梦到自己实实在在地猝死了，然后穿越到另一个世界去修仙。
哈哈…怕不是操心要上映的仙侠IP魔怔了。
俞寒面部僵硬笑不出来。
“俞总，医生来之前我有些事必须向您汇报。”小林从携带的公文包中拿出一叠文件：“情况…不太乐观。”
“说。”
“首先是集团的地产板块，”小林翻开第一份文件：“去年一月，国行和房建部突然加码‘线层遏制’监管，对房企剔除预收款后的资产负债率、净负债率和现金短债比都做出了要求。”
俞寒面无表情：“我们不是早有准备，一直将负债率控制在68%，现金储备…”
“政策升级了。”小林直接打断了她。
“新规要求表外负债全部并表计算，我们通过合营企业操作的四百亿投资全部被计入负债。”
“一夜之间，我们的资产负债率飙升至82%。”
俞寒的的大脑飞速计算：“立即启动资产包出售，把H市和K市的文旅项目…”
“没用的，市场已经崩了。”他又打断了俞寒的讲话，令她皱起了眉。
“大康地产暴雷后，所有房企都在抛售资产，我们的项目估值缩水60%以上。银行集体抽贷，几十家子公司被列入失信名单。”
俞寒紧紧盯着小林。
这不合理，政府政策虽然严格，但监管层给了足够的过渡期。
“…政策是什么时候升级的？”
“去年的一月十五日。”
“我昏迷是什么时候？”
“一月十日。”
俞寒神色古怪。
五天内政策突变，市场崩盘？这不符合国家一贯渐进式的改革作风。
可小林没等她继续深入思考，直接翻到了下一份文件：“更糟的是金融板块。”
“五海地区爆发军事冲突，Y国直接封锁霍兹海峡，国际油价单日暴涨40%。”
“A国直接宣布冻结国境内Y国所有相关实体资产，包括我们投资的湾区能源基金”
“八十亿资金一夜归零，触发跨境担保条款，国内合作银行集体要求补足保证金…”
俞寒不禁头皮发麻，一切都不符合她的战略判断，上个月智库报告明明显示五海局势趋于缓和。
她强行插话道：“我们的外汇期货头寸呢？”
“因货币汇率单日暴跌2%，国行紧急干预但收效甚微。”小林拿出平板电脑，屏幕上跳出刺眼的跌停板块列表。
“A股恐慌性抛售，我们在地产、科技、港贸的多家支柱型上司公司全部连续三日跌停，市值蒸发六百亿。”
俞寒的手指忍不住抓紧床单，她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质押股票即将爆仓。
她的指尖无意识掐进了掌心：“立即启动应急预案，找券商协商…”
小林麻木道：“已触发强制平仓线。”
“A国利用舆情发酵暗示我国与Y国资本的隐秘关联，导致外资疯狂出逃，所有债券收益率飙升至18%，基本宣告公开市场融资功能丧失。”
不对…这反应过度了，而且连续三日跌停需要极端条件。
俞寒皱眉：“…监理会没有启动熔断机制？”
“恰逢科创做市商制度试行期，监管层担心干预市场，结果…”
俞寒内心难以抑制地慌乱起来，她竭力保持冷静：“没事，还有实体，只要我们还有实体业…”
小林翻至文件的下一页：“教育板块更彻底。”
“释压政策直接禁止学科类培训机构营利性上市，我们K12业务估值直接归零。”
一阵剧痛从她后脑炸开：“不可能，教育板块占我们净资产的35%，政策落地至少需要…”
“您昏迷期间，政府直接下发文件，要求各地在三十天内完成清理整顿…”
“我们尝试转型素质教育，但品牌声誉已经…”
小林叹了口气：“最致命的是娱乐板块。”
“旗下三位顶流艺人被爆出税务问题，工作室全部注销，公共媒体热搜挂了整整一周…”
“我们压热度的资金链断裂后，更多的黑料被放出，董事会紧急会议决定切割，但股价已经跌穿净资产。”
他语气徒然激烈起来：“最糟的是，张副总带着集团核心团队跳槽竟商，还带走了我们明年准备上市的五个S级IP。”
小林的声音忽然变得飘渺，俞寒感到呼吸困难，病房的墙壁似乎都在向她挤压。
“…股东们什么态度？”
见俞寒难得如此失态，小林的的面上露出些许不忍：“上周的临时股东大会上，他们投票通过了债务重组方案，您个人持有的62%的股份…已经被稀释到不足5%…”
“更紧急的是，明天上午十点，法院将拍卖您的个人资产…”
“包括住宅、收藏品和海外账户…”
俞寒额头泌出冷汗，她闭上了双眼，试图在一阵天旋地转中找到支点。
每个板块同时遭遇不可控的政治牵引和市场风险，一切都爆发的如此集中和突然…
这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动的商业竞争，更像是以某个宏观的存在精心策划的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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歼灭战。
不对，不对。
她猛然睁开眼。
市场不会对所有利空同时反应，股东更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达成一致。
她再次仔细打量了一遍眼前的人：“给我看去年一季度国行货币政策执行报告。”
小林愣住了：“现在？”
俞寒不再理会他，夺过他手中的平板，手指快速滑动，调出了一页数据栏。
果然，M2同比增速12.1%，社会融资规模存量同比增长10.8%，这是典型的宽松货币政策，与小林描述的信贷紧缩完全矛盾。
她又调出近一年的外汇数据：“货币单日波动从未超过1.5%，这是国行铁律。”
“你在对我撒谎。”俞寒再次抬头望他，眸色发冷：“为什么？”
小林面对上司严厉的质问，却丝毫没有展现出慌张。
“俞总，您刚苏醒，可能记忆出现了偏差…”
他言语笃定：“是2%才对。”
俞寒仔细搜寻过往记忆，却发现脑海混乱异常，竟一时对曾经笃定的常识产生了自我怀疑。
这突兀的感觉令她警觉起来。
记错一个数据并不能抹消他话语里的所有漏洞，包括小林本人强硬的性格，与记忆中唯唯诺诺的模样更是大相径庭。
思及此处，俞寒徒然发现自己对小林的记忆也开始产生偏差。
“哼。”
她冷嗤了一声，瞳孔收缩神情发狠：“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还敢篡改我的意识？”
与此同时，俞寒发现自己的手下意识地探向了腰间，似乎想取什么武器。
好像是…一把扇子。
…扇子？
仿佛找到了一个锚点，她的手竟然真的从空空如也的腰间握住了一把扇子！
转念之间，眼前光彩闪烁，四周苍白的墙壁顿时虚幻起来。
物什如蜡像一般融化，本与自己对峙的小林突然如黑泥一般坍塌下去，沉在脚底化作一团烟雾，与四周的湿气稀释成白色融合在一起，把她卷入了一阵茫茫的雪雾当中。
【宿…兹—宿z……宿主！】俞寒感到脑中传来一片杂音，越来越清晰。
【…宿、主！宿主，你听得到吗！】
俞寒看着手中的扇子良久方才回神，原来她是真的死来这个世界修仙了。
她再次无力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宿主？谢天谢地，看来你是醒过来了！】
【竟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独自冲破心魔，宿主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心魔？
俞寒打开扇子摇了摇，又抓回了几丝存在在这个世界的实感。
原来自己的心魔是猝死破产啊…那确实是挺可怕的。
还好她在异世也找到了一个稳固潜意识的行为参照，这才能将肉身与意识链接起来。
什么盗梦空间…还好自己受过人类高级文明艺术的洗礼。
不过庄周梦蝶，哪个世界才是梦境，也还说不准呢。
环顾四周之际，俞寒却发现自己仍处于一片没有边境感的空间内，像是还没离开梦境的里世界。
【这是哪里？】她问系统。
【奥，你和天道之子同时被禁地游荡的心魔捕获，你逃出来了，自然就进入他的心魔中了。】
【耽误之急，是赶紧找到他帮他降服心魔一起出去，不然你们都会被心魔吞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