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天到来前,迈克尔仿佛一直沉浸在一个不真实的梦里。
他被命运从战场与血色的世界暂时抽离,坠入这片短暂又温柔的伊甸园。这里阳光和煦,空气里混着葡萄藤与玫瑰的香气。
人生像是从那个收到大学录取通知的夏日,理所当然地衔接上西西里明媚的秋天。
阿尔法罗密欧旧得吱吱作响,在山间转弯时,带来一阵阵清爽的风。
午后的阳光像蜜一样,在葡萄藤叶间缓缓流淌,融化在阿波罗妮亚的裙角与发梢。她美好纯真,无与伦比,让西西里的阳光都沾上了柠檬的香气。
草地上的野餐布总被风角掀起,她总是懒懒翻过身压实,他也跟着贴过去,于是另一角又被风掀起。
这样的情节反复发生,直到她有些气恼地抱怨:“你说,会不会有一种病,就是不能不贴在一起,不然就会浑身不舒服?”
迈克尔仿佛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装作认真思考了一下,深以为然地点头:“我相信确实有这种病。”
她总有一些奇怪的小坚持,却每一条都可爱得要命。
她觉得手脏,不愿意直接用手去碰篮子里的葡萄和奶酪,也不许他喂她。
“那要怎么吃呢?”他看着她,被拒绝也不以为意,好奇极了。
少女没有说话,微微俯身,身体力行地回答他。
太阳正好从她发丝间洒下来,在藤篮上铺开一层柔亮的光。
她的唇靠近那串葡萄,精准地咬下去。一颗葡萄从枝上轻轻松脱,在空气中轻轻颤了一下,随即被她含住。
阳光洒在那颗果实上,深紫色葡萄皮泛出湿润的光泽。
她得意地冲他一笑,露出白皙牙齿下那颗圆润饱满的葡萄,“这样吃。”眼里闪着点点光亮,像是在说:“看吧,我很厉害,对不对?”
迈克尔喉头一紧,忍不住扯了扯领口,那种胸闷感又卷土重来。
低头从胸前口袋里掏出手帕,捂住鼻子,眼神不受阻挡,直直地望着这张天真甜美、纯洁无瑕的脸,眸色深而晦暗。
仿佛只靠眼神,就能将纯真皮囊下的美杜莎一把烧穿。
每天晚上,他们不知疲倦地在那张宽敞的大床上挥洒精力,物理意义上的时间与空间概念都变得模糊。好多个夜晚,他在窗外透进来的、亮如白昼的月光下,细细凝望她的睡颜。
仿佛月光下的阿芙洛狄忒,她是爱情、美丽与性|爱的主宰。
他凝望她的同时,也被她统治着。
在这个梦里,没有家族隐秘的故事,没有远大的抱负,没有枪声与血雾。
他仿佛从未穿过那身军装,从未走在大学校园的林荫道上沉思;
那些后来在纽约发生的一切,也从未存在过。
那天,他们在别墅里绕着喷泉练车。
他承诺她,只要能乖乖练好,就允许她自己开车回娘家住上一周。小妻子难得听话,不再像平日那样如小兽般横冲直撞。
三圈下来,车身没有擦到喷泉的边缘,也没碰上四周散落的椅子与植物。
唐·托马西诺的车比往常早了一些回来,他们便停在一旁,等那辆黑色轿车驶入庭院。
她一眼看到唐·托马西诺,便像只雀跃的小鸟似的奔过去,与他亲昵地贴面,眉飞色舞地道:“唐·托马西诺,迈克尔答应我,让我自己开车回去见妈妈!”
他看着她站在托马西诺身前,那副熟稔又亲昵的模样。心头浮起一丝不明所以的吃味,轻得像手指落在蒲公英上,碰不到实处,却驱不散。
听到她说的话,更是不由扶额,又气又笑,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
这下不答应也不行了。
唐·托马西诺撑着笑脸,“阿波罗妮亚现在能自己开车了吗?真厉害!可以让我看看成果吗?要开慢些。”
倪雅听到夸赞连连点头,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他想私底下和迈克尔说话。
坐进驾驶室,倪雅一边手动调档,一边唤出系统。
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查看任务进度了。
上一次系统弹出提醒,好像还是在听神父训诫的那天,好感度停在85/100。还有什么亲密度、信任值、依赖度……她当时也没仔细看,扫了一眼,就顺手关了。
在婚礼前直接调成消息勿打扰了,不然婚礼那天,她脑子里一定响个不停。
这次也一样,她匆匆瞥过面板,看见各项数值都是意料之中的大幅上涨,便没太放在心上。
她真正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现在剧情已经到桑提诺死了吗?”倪雅开口问,语气中带着一丝难掩的低落。
她知道这一刻早晚会来,却没想到会在这么一个宁静悠闲的午后,猝不及防地感受到命运无常。
他们沉醉在梦境里,仿佛未曾察觉,花园里精心打理的的玫瑰仍旧无法逆转凋败的迹象,即使在温和的西西里,深秋的风里也带来了寒意,有了几分萧瑟的味道。
倪雅走后,唐·托马西诺的神色沉了下来,眉间隐约透出不安的阴影。
迈克尔搀着他往屋里走,一边低声问:“家里一切还好吗?”
托马西诺老调重弹,又提起巴勒莫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语气带着拖延,像是在绕圈子,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他沉吟片刻,“迈克尔,听着。”他终于开口,语气一改常态,低沉而急迫,“你的婚礼太张扬了,柯里昂家族的敌人已经掌握了你的行踪。你们必须尽快搬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巴齐尼家族在西西里的势力,比我们想的还要深。”
迈克尔眉头一紧,脚步顿住。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道,语气冷静,却透出下意识的紧绷。他从小就被教导:再坏的消息,也要第一时间听到。
唐·托马西诺张口,嘴里的话仿佛有千斤重。
“由美国传来的坏消息。桑提诺——你的哥哥,”他扶住了迈克尔的肩膀,用沉重而悲痛的语气,“他们杀了他。”
午后地阳光斜斜的照在迈克尔身上,眼窝深得像天然的遮阳洞穴,阳光也无法照亮那片幽暗。长而密的睫毛垂下,投下一片静默的阴影。
他半低下头,久久没有出声。
唐·托马西诺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多言,转身离开,给他留下独自吞咽悲痛的空间。
倪雅在车上,隔得不远不近,看着那个站在光与影交界处的背影,看他一半沐浴在阳光下,一般隐没在阴影中。
深秋的午后总是带着说不尽的寂寥。正午阳光仿佛与夏日无异,依旧灿烂;但在午后,总能在西斜的阳光里,嗅到一丝草木衰败的气息。
倪雅轻轻下车,走到迈克尔身边,他也没发现。直到背后一暖,熟悉的柠檬香沁入鼻腔,那道始终未动的身影才缓缓转身,将身后的人搂进怀里。
迈克尔把脸深深埋进她的颈间,她发间的香气让他感到安心,那颗不断下坠的心落到了实处。
倪雅静静地抱着他,没有说话。
有时候,深情浪漫的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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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无法抵达的遥遥彼岸,唯有拥抱可抵。
她外公在去年九月份验出肝癌,十月份离世。外公去世的那一天,是她感冒的第三天。高纬度地区天还没亮,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她起床翻手机,看到两条她妈妈发来的消息。
在吗?
你外公去世了。
白茫茫的异国阴雨天,隔着十六个小时的时差,被动地接受了外公离开人世的事实。
她心梗着,行尸走肉一般挤上了一辆拥挤的公交车去上课,暖气呼呼地开着,臭头油味,臭衣服味充斥鼻腔,却找不到一丝可以通风的缝隙。
当时是哭不出来的,她只记得灰色调的一片白茫茫的天,像一张厚重的旧棉被,从天上盖下来,压得她心里难受。
不和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对他们的印象只能在零星的幼年记忆与短暂的欢聚片段中打捞。
外公是地主的后代,在他生长的那个年代竟然还能拉小提琴。只不过后来的变故也如历史书写的那样,拉小提琴的手也得下地插秧。
小时候她与外公相处的故事被大人们反复提起,现在回想起来,大概是真的没有其他共同经历能回忆了。
再后来,她再想起外公,脑海里浮现的竟只有一个画面:
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悠然地听着戏曲,外婆在一旁弯着腰用力拖地,嘴里喊他:“抬一下脚。”
外公在去世前,已经在医院里打了将近一个月的止痛针。后来回家休养,她抱着侥幸心理,想外公也许还能撑到她回国。
没想到,还不到一个月,他便溘然长逝。
那时候,她的亲人都在缅怀伤感,表兄弟姐妹都回去了。而她在大洋彼岸,那一刻真正感受到诗人写出“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时的心境。
那些年幼时似懂非懂的诗句,像被存入体内的种子,在多年后的某一刻,被生活的风轻轻吹开,才真正理解了它的分量。
颈间滚烫的泪水打断了倪雅乱线般纷飞的思绪。
她伸出手绕到他背后,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抚着,像在抚平潮湿的褶皱。
“桑尼死了。”
他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
“我的哥哥,死了。”
倪雅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用哄小孩入睡的姿势,静静地包容着他翻涌而出的巨大悲伤。
那天晚上,他们没有做|爱,倪雅从迈克尔口中,听到了许多关于桑提诺的故事,认识了一个不一样的桑尼。
不是桀骜不驯、冲动暴躁的家族继承人,只是一个家里的大哥哥,总是爱逗比自己小十岁的弟弟。
“他说我长得比女孩子还好看,”迈克尔轻声说,“小时候在后院打闹,还非要逼我穿裙子拍照。”
“那时候我才七岁,倔得很,跟他打了一架,觉得只要赢了,就能不被欺负了。”
他轻轻笑了一下,“现在想想,他肯定悄悄泄力了。要不然怎么解释,十七岁的桑尼,输给了七岁的我?”
“那可是桑尼啊。”他声音微微低了些。
十七岁就参与过不知道多少场火拼,拳头不知道揍服过多少流氓混混。
他顿了顿,说:“他不爱读书,但那年我考上藤校,他高兴得像中了大奖似的,直接把我从地上举起来,转了一整圈。”
“虽然挺丢脸的,我那时候都十八岁了。”他笑了笑。
随即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补了一句,
“但那种感觉……之后不会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