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第多少次贯虹式收势时,剑尖凝的冰晶滚落衣襟。孟沅抹去额角未滴落便冻成冷霜的汗珠,瞥见西侧冰柱群正将落日余晖折成万千光束。
——纸鹤伴着暮霭飞来。
小小的一团折纸刚贴着她面门悬停,便传出咋咋呼呼的声音:
“你今天怎么没来澜碧峰!人家等了一整天啦!”
孟沅慌里慌张结束运功,对肉眼可见火冒三丈的纸鹤立正。
长苓用长达五分钟的控诉把自己形容成澜碧峰入口的望夫石,最后补了句:
“枉我一腔真情地给你准备了丹药,放去老地方了,现在立刻马上去拿否则下次见面把你锤得和丹药一样圆!”
“就去这就去。”
孟沅匆匆回了信,赶紧往山下跑。
她还不会御剑,一脚深一脚浅地爬下沧瀛峰,懊恼自己真是被无情道传染了,不出门怎么也不记得给朋友传个信。
直至弦月初上,才艰难地在竹林里摸到长苓特制的假石头,移开后,果然见一个精巧木盒。
孟沅拿在手里轻晃了晃,里头叮铃咣铛不知被塞了多少东西,送来的人显然打定主意把她里里外外全加强一遍。
正忙着把地面恢复原状时,余光却突然瞥见一个奇怪的脚印,粗看不像长苓留下的。
孟沅好奇地靠过去细查。
此处虽已不是沧瀛峰巅,但相比别的地方还是冷了许多,旁人又不像她有沉香珠法器护体,能耐住这等酷寒。
哪怕平时长苓和自己来往,也就到此为止不再向上。孟沅实在想不到还会有谁来找她……哦,或者找师父。
虽然玄衍道君长了一张没什么朋友的脸,但谁晓得呢?一天到晚搞那么神秘,和自己也不是很熟的样子。
比量了一下脚印大小,她不由更加诧异:
有孩子来了?
月光将凹陷处的泥痕照得惨白,孟沅的灵识瞬息间无声散布周围。
“咔!”
背后的竹枝突然折断,异响在寂静中炸开。
她在同一时间反手飞剑,刃锋裹着雷暴劈开夜雾,钉入竹干的刹那爆出网状电弧,照亮方圆三丈——
漫天乱舞的竹叶里,只有夜枭被惊得扑棱飞起。
取出乾坤袋中另一柄长剑,孟沅踏着竹节腾空掠去,却只在响动处逮到只炸毛的小猫,和她对视的碧瞳里还倒映着未散的电光。
松手放跑哈气的猫儿,她缓缓转身观察着周遭。
自己没有听错,刚才那声音从及肩高的地方发出,确实像个孩子所为。但能转瞬间遁走,若不是金丹以上修为,便是能跑得比电光还快。
林中已再无其他气息,孟沅思虑半响,忽然福至心灵。
她收剑折返回脚印边,取出几颗丹药放到原处,又退开两步在地上勾出雷咒。
数道发丝细的电弧缠上竹根,潜入地面腐败落叶以下。
陷阱布置完毕,她站起来拍拍手,看着朦胧月色下似乎暗藏秘辛的幽深竹林,恍惚间对自己有点陌生感。
以前她可是走个夜路都会心惊胆战的人,怎么拜师短短一年,已经练成这副冷静果决的心性?是力量增长带给她的信心,还是真不知不觉无情道入门了?
孟沅返回雪宫,坐在房间就着茶水囫囵吞了两颗长苓定制大补琼华丹,脑子里想的依然是竹林中的脚印。
虽然沧瀛峰没有什么非我门人不得靠近的规矩。但想想,连武师兄都绕道走的地方,能吸引孩子过来玩?
摩挲着手中的传音简,她默默良久,还是决定暂时不要杯弓蛇影。
毕竟没有发现魔气亦或其他疑点,如果自己只是因为有生人靠近就嚷嚷得青云门皆知,保不齐另外三十五峰会怎么揣测她胆小如鼠不近人情。
玄衍道君名声在外可以不在乎,她一个小卡拉米,以后还要接着混的。
也许是大补丸药性太强,孟沅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干脆坐起来,手指凝出雷光在半空中默写清心诀。
等到檐角铜铃恰好被山风撞响,寒玉门门枢转动的轻响准时传来——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跳下床走向门口。
打开房门,夷渊正静立在花树下,浓墨袍袖沾着夜露,粉瓣纷扬好像落了他满身霜雪。
“没睡?”
听见他声音,孟沅喉间忽然泛起一丝莫名的酸涩。
“练功来着……”
她故作轻松地错开视线,压下情绪重新开口道:
“我昨日在山腰的竹林里看见了奇怪脚印,像是个半大孩子的,听见动静追过去却又什么都没发现。是最近门中有谁来拜访吗?”
孟沅说完,空气中陷入短暂的沉默。
“你在等我?”
啊?什么驴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疑惑抬眼,却撞上夷渊定定看过来的目光,乌沉沉的瞳孔仿佛深不见底的寒潭,潜藏着某种悄然生长的痴欲。
“师父?”她忍不住后退半步。
一片寂静里,响起不知是谁的剧烈心跳声。
眼前景象慢慢扭曲,如梦似幻的迷离色彩蔓延在原本明挂挂的雪宫里。
孟沅脚步不稳,视野从被红色浸染的雪薇树慢慢上移到檐角拼命晃动的铜铃。
失去意识之前,一只滚烫的手扶住她的腰,将她带入雪松气息凌冽的沉稳怀抱。
……
不知过了多久,知觉渐渐回归,孟沅想要挣扎,却觉得身体却被黏住几乎无法动弹,自己好像不可抵抗地在厚重泥淖里缓慢下沉,连胸腔中最后一丝空气也要耗尽……
——手腕处突然传来刺痛,灵台霎时清明!
她猛然惊醒,坐起来大口喘息。
清浅沉香在房中萦绕,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逐渐抚平身上每一处战栗。
孟沅思维混沌地抚着盖在腿上的被子。
……自己居然不知何时睡着了?
“醒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入耳,她下意识摸向乾坤袋中长剑,却在腰间扑了个空。
师父依旧神情淡漠一如往常,端坐在她房中的云母茶桌旁,手边是昨晚忘记收起来的丹药盒子。
孟沅一时分不清记忆中的画面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张了张口,声音有些干哑:“……师父?”
夷渊目光瞥过她不知该往哪放的手,指节点了点丹药盒子,沉声道:“琼华丹一日不可过三,你为求修为进步服药过度,招致反噬。”
孟沅一愣,看向木盒,却记不起来自己昨晚究竟服了几枚……那些乱七八糟的回忆,是琼华丹服用过多带来的副作用吗?
“修真之路漫长,不必急于一时。你天赋异禀,只需稳扎稳打,未来自可有所成就。”
她心里烦躁,低头不搭理他,默默计算丹药的数量。
原本是十二枚,昨天放了三枚在竹林,回来吃了两枚吧?可现在盒子里只剩五枚……该不会是她后来失眠起来又嗑了一遍吧?
见她沉默,夷渊声音多了几分柔软:“想来是因为宗门小试在即,你压力太大的缘故。至于竹林有无人来过,也并非要事。近来无事便不要下山了,专注自身潜心修行即可。”
孟沅抬头对上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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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冰冷自持的眼眸,全然不似记忆中迷醉痴怔的模样。
“……弟子明白,多谢师父教诲。”
夷渊微微颔首,转身走向房门,在门口停顿,背对着她淡淡道:“今日好好休息,不必练功。”
雕花门被他合上,房里只剩孟沅一人坐在床上,望着那扇禁闭的门。
她默然许久,复低头,轻轻摩挲手腕上的沉香珠,若有所思。
*
夷渊步入庭院,雪薇树的花瓣像是被风轻轻卷起的粉色雪片,落在他的肩头、发梢,又随着他的步伐悄然滑落。
站在树下,他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花枝,望向远处朦胧的天际。
宽袖遮盖的修长手指间夹着两粒赤红药丸,只是微微用力,碾碎的粉末便随风飘落,转眼间消失在空气中。
识海深处,热浪翻涌炙烤着他的每一寸神识,疼痛如潮水般一波波袭来,连带着身体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火热粘稠。
他屏息皱眉。磅礴灵力如浩瀚江河,源源不断注入识海——裂隙崩塌又被重新修补,痛苦往复不止,他眼中却慢慢浮现甘之如饴的疯狂来。
手指缓缓松开,任最后一丝粉末也随风消散。
无情剑宗的背影依旧至坚至强不可撼动。
他低笑了一声,像自喉间发出叹息。
*
自被禁足以来,孟沅专心数着玄冰柱身的剑痕过日子,时间倒也过得很快。
她没了唠嗑对象,除了不定期放纸鹤骚扰长苓之外,只能被逼无奈天天和夷渊一起打坐练剑。
有时闲聊几句,素日冰雕霜刻般的眉眼也会也漾出好看笑意,把孟沅看得晃神。
转眼,宗门小试在即,每个新弟子皆要抽签决定出场顺序。
青云三十六峰,剑修丹修阵修医修何其之多。测试也只能分门别类,剑修有剑修的比法,器修有器修的比法。但有一样,所有弟子都必须参加。
便是测修为深浅。
头一次参加同届比试,孟沅心里说不忐忑是不可能的。
前一天晚上,每日雷打不动的把脉时间里,她安静坐在寒玉榻边缘,让夷渊搭上她脉搏。
“我要是修为很低,不是魁首怎么办?”
“我说让你拿魁首,是自信你有这个能力,如果没拿到,是我教得不好。”
孟沅看向他侧脸一时发愣。
人生中听过的多是“不如别人是因为不够努力”的理论,倒很少有人说过这样的话。
“如果之后剑修比试的时候,有人胜过我,会丢第一剑修的脸的。”
夷渊似是被她逗笑:“他是胜了你,又不是胜了我,我怎么会丢脸。”
“可我们是师徒啊。”
不知怎的,这句话好像把难得的温情氛围打得四散。
夷渊沉默了一会,搭在她脉上骨节分明的大手逐渐改为住托住手背,拇指似无意识摩挲她腕骨凸起处。
“那我该保护你……爱护你,更不会怪你。”
他一贯清冷的眼神变得有些浑浊厚重,慢慢从两人交握的手上移,直到温柔专注地望进她眼睛。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溺水般的窒息感忽然从回忆里跳出,灵台传来刺痛般的警告,孟沅想蹭地一下站起,却被透出些湿意的、炽热的掌心紧攥着,跌坐回寒玉榻上。
“摔疼了吗?”他松开她,伸手要来扶。
孟沅撑着榻面躲开,连退了好几步。
“……不疼。”
她微喘着,不敢回看他眼睛,转身一把推开主殿大门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