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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Twilight

作者:愤怒的草莓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她的指尖在书页上一顿,似乎不小心划过了纸的边缘,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她没再看他,灯光在她睫毛下投出一道淡淡的影子,那双眼睛看上去还在阅读,可他知道,她其实是在思考。


    沉默变成了一种默契。图书馆的钟“咔哒”一声转向新的整点,两人都没有起身。


    “你总是这样吗?”她忽然出声,语气依旧淡,“坐在别人对面,不说话,然后等人忍不住主动开口?”


    “不是别人。”他说。


    她抬眼,盯了他一会儿,然后翻了一页书:“你是说你选择性社交沉默?”


    “我只是……选择听你说话。”他低声答。


    她没笑,但眼尾微挑,那一刻像是水面上悄然滑过的一圈波纹,不易察觉,却真实存在。


    “你这个人啊。”她合上书,声音轻得像一颗纽扣落在地板,“很麻烦。”


    “你说过这句话不止一次了。”


    “你确实很配得上被重复评价。”她站起身,把书夹进包里。


    “那我算不算……被你注意的麻烦?”


    她停了半秒,眼神没有转过来。


    “比迈克尔·牛顿高一级。”她说,然后在他开口前补了一句,“只高一级。”


    他低低笑出声,像是这一整天阴云密布的唯一缝隙。


    图书馆的灯光在她离开时从她头发上滑下来,像是每根发丝都带着夜色的影子。他没有追,只是站起身,在她身影消失后,依旧望着那个方向站了一会儿。


    那种欲言又止、却又不舍得打破她安静世界的情绪,在他身上堆叠得越来越重。


    那天傍晚,风吹得急。


    塞西莉亚回家后,整个人还沾着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外套上有几道因为小孩呕吐沾上的浅污渍。她坐到餐桌边,脱下鞋子,整个人摊在椅背上。


    “今天又是值急诊?”约翰在厨房边炒菜边问,锅铲搅动油花时发出“呲啦”的一声。


    “不是。”塞西莉亚一边解围裙一边回话,“是今天人多,来了一批镇外的患者,又赶上卡莱尔医生亲自接诊,全医院都在配合他的手术。”


    “啧,他来一趟,你们忙三天。”


    “他说话很温和,但一指东西你就下意识去拿。”她伸手抓了几颗葡萄往嘴里塞,“关键是他又帅。”


    “……你知道你是在你丈夫面前夸另一个男人吗?”


    “你今天头发剪歪了,耳后两侧不对称。”她淡定道,“我这是为了激励你职业上的进步。”


    “你就这么怀疑我对客户的忠诚度?”约翰一边把炒好的菜端上桌,一边哼了一声,“我明天就不让你进我的理发店。”


    “你以为你那破店我乐意去?我每次进去都要帮你擦椅子。”


    “那椅子是为了训练客户忍耐力!”


    邦妮从楼梯上走下来,正好听见这段夫妻斗嘴,她没插话,只在餐桌前坐下,舀了一勺米饭到盘子里。


    “你妈又在夸卡伦医生了。”约翰转头对她说。


    “我听见了。”


    “你还没见过他吧?”塞西莉亚说着,忽然像想起什么,“其实你应该去认识一下他,他是个很……奇特的人。”


    “奇特?”邦妮抬眉。


    “不是坏的那种。”她母亲咀嚼着葡萄,“是那种……你看到他就会觉得‘哦,这种人怎么会存在?’的那种。”


    “听起来像精致版本的迈克尔·牛顿。”


    “你不许拿小狗开玩笑。”塞西莉亚笑了,“医生是医生,别混为一谈。”


    “那你得祈祷他不是我爸的下一个剃头对象。”邦妮说。


    “我只剪贵族,卡伦医生要想坐我的椅子,得预约半年。”约翰边喝汤边哼哼。


    “你这是理头发,还是办签证?”邦妮小声吐槽。


    隔天是周六,邦妮被母亲“顺便”带去了医院。


    “只是例行体检。”塞西莉亚一边在前台登记,一边回头看着女儿,“你脸色最近有点差。”


    “是因为学校的灯光很致郁。”


    “我听说你最近被孤立。”母亲忽然低声说,“是真的?”


    邦妮没回答,只是抬头看着前台角落的消毒液瓶。


    “你不是不能被喜欢。”塞西莉亚说,“你只是讨厌被误解。”


    邦妮不动声色地把那句话记了下来,却没回应。


    等待叫号时,她坐在候诊区,一手撑着下巴,眼神漫无目的地扫着走廊。


    医院的光线一向过于明亮,每一寸白墙都像清洗得不带一丝污迹。她并不讨厌这里,她讨厌的是来这里的理由。


    “贝尔小姐?”


    一个清晰又温和的男声在前方响起。


    她抬头。


    身穿白袍的卡莱尔·卡伦医生站在门口,手中拿着她的体检单,眼神干净而沉稳,仿佛是把温柔拉长了一整个成人高度的模样。


    “我是这里的主治医生,你母亲的同事,我会负责今天的检查。”他看着她,语气从容,“你就是邦妮吧。”


    “我是。”她站起来,声音不高不低。


    塞西莉亚在一旁点点头:“麻烦你了,卡莱尔。”


    “当然不麻烦。”他微笑,眼神落回邦妮,“这位年轻女士看起来比大多数病人都要自律。”


    邦妮轻轻扬眉:“我只是比大多数人更怕医生。”


    “那我得努力变得不那么可怕。”


    他说这句话时,眼里有一种奇怪的光。不是打量,不是探究,而是……像看见了某种既熟悉又遥远的影子。


    “请跟我来。”他回身带路。


    检查过程一切正常。他没问多余的问题,也没提起学校的事,只是在她坐在检查床上时,忽然问了一句:“你有没有做过非常清晰的梦?”


    她顿住,缓缓抬头:“怎么?”


    “只是……职业习惯。”他微笑,那笑温柔得像是棉花糖熔化的前一秒,“有些人,会梦见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


    “你见过很多人有这种梦?”她反问。


    “不是很多。”他看着她,“但有些梦,不是为了让你记住,而是为了提醒你……你曾经知道。”


    她盯着他那一秒,呼吸竟有一丝窒滞。


    那一刻,她知道了。


    她不会是唯一一个“与世界失调”的人。


    哪怕她从没说出口,哪怕她还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但卡莱尔·卡伦那双眼睛里的温柔,并不是针对一个孩子。


    而是——某种难以言喻的,认识感。


    他没有再多说,只是起身送她出门。


    塞西莉亚正等在门外,看见她女儿出来,马上迎上去:“怎么样?卡伦医生是不是比照片还好看?”


    “他……挺干净的。”邦妮说。


    “干净?”母亲笑了,“你这评价词选得真好。”


    夜晚的空气有一种透明的厚度,像擦拭过多次的玻璃,反射着月亮断裂的轮廓。


    窗外的老橡树晃动着影子,枝干在风中交错成沉默的十字架,一如既往地,一道身影伏在那里,不动,也不被任何人看见。


    爱德华靠坐在树枝上,一只手搭在膝盖,一只手搭着树干,眼神像穿透夜色的光线,静静投进了那扇半掩的窗户。


    窗帘拉得还剩下一角。他知道她总是这样,不喜欢完全关闭世界的缝隙。


    房间里灯光暖黄,邦妮蜷坐在床上,膝盖顶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将她的表情切成光与影的并列。她的眉紧蹙,嘴角微抿,不像在看电影,也不像在回邮件。


    她在查东西。


    “真实梦境,死亡后才醒来?”


    “反复做同一个梦,显得比现实真实?”


    “梦境会痛吗?”


    她试了十几个关键词,翻了几十页网页,点击过一些看起来像是纪录片截图的网站,也打开了好几个深色背景、排版混乱的超自然论坛。


    结果如预料。


    一无所获。


    要么是小说推广,要么是“梦里死了会不会真的死”的玄学讨论,剩下的是些业余心理学博主用柔光滤镜拍下的视频,标题耸动但毫无实际价值。


    她蹙着眉,敲着键盘,指节一下一下点在塑料上,像雨滴打在铁皮屋顶。


    她不是第一次查这些。


    也不是第一次一无所获。


    可她这次依然坐在原地,眼神却比以前更深了一点。卡莱尔医生那句话一直在脑海里打转——“有些梦,不是为了让你记住,而是为了提醒你,你曾经知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她低声问着,像是对自己说。


    她突然想起那天清晨,自己下意识问出的问题——关于梦。


    母亲说她没有做过。


    但她说外婆曾抱着刚出生的她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别怕你梦见死亡,怕的是你不知道自己在哪一边醒来。”


    邦妮的指尖顿了一下。


    她想了想,打开了电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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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旧文件夹。


    那是从她小学到中学陆续保留的家族资料扫描件和学校项目素材,她曾经因为无聊整理过一次,但从未真正关心过家族历史,外婆的那部分几乎空白。


    她点开“外婆”那个文件夹,里面只有三张照片,一封已经褪色的结婚请帖扫描图,还有一张旧护照的翻拍图。


    那护照发证日期是1945年,照片上的女人穿着一套剪裁奇怪但看起来极合身的风衣,发型是标准的三十年代复古波浪,但那布料,那版型,却不像是当年市面能买到的样式。


    太现代,太不合时宜。


    她点大那张照片,拉近、放大、反复看。外婆的眼神直视镜头,不像那个时代的人。没有羞涩,没有保守,没有那种“坐在照相馆等曝光结束”的木讷神态。


    而是清醒、沉静、甚至有点锋利。


    她穿得像是时尚杂志里的人。


    问题是,那是1945年。


    她又点开结婚请帖,发现那个年份同样写的是1945年秋,地点在华盛顿西部一处退伍军人礼堂。


    她的外公——泰勒·摩根·贝尔,在那个时间点刚刚退伍,刚从太平洋战场回来,他当年二十岁。


    照片里他高大、干净,笑得有点腼腆,跟外婆站在一起,两人年纪相仿,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她看着那张合影,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外婆……在照片之外没有任何记录。


    结婚前无出生证明、无住址、无家族信息、无迁徙记录、无亲属往来信件。


    空白得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人,像是……梦中在180航班上的她一样。


    “你到底是谁?”她轻声说。


    窗外的风吹进房间,帘角飘动,吹起桌上的便签纸一角。


    爱德华坐在树枝上,眉头慢慢皱起。


    他听不见她的想法,听不见她的梦,但他看得见她的眼神正在变化。


    那种变化不是普通的“成长”或者“好奇”,而是一种……觉醒前的安静。


    她开始要“知道”。


    他蹲下来,从树枝上缓缓移动身体,把头凑近窗沿。他听见她翻动纸页的声音,听见她翻书柜时椅子刮地的声音,也听见她在翻找某样东西时抽屉被拉开又关上的急促。


    她找到了一本旧笔记本。


    封面已经发黄,纸张边缘卷起。里面是塞西莉亚小时候写的文字,用粗圆珠笔写的随笔,还有一些被圈起来的问题。


    她翻了翻,直到一页上写着:


    “妈妈又问我有没有做过死掉才能醒来的梦。”


    “她说我一旦做了这种梦,她就会告诉我一个秘密。”


    邦妮盯着那行字,心跳忽然慢了下来。


    那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


    她外婆,不只是“死”了。


    而且是,“她的秘密永远没能说出来”。


    邦妮合上笔记本,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


    她的头发披散着,一小缕搭在嘴角。灯光打在她脸上时,显得那张本就安静的脸多了一层无法解释的距离感。


    她像正在走进某种真相的边界,意识到那边可能不是“谜底”,而是“代价”。


    她坐在灯下,双手交握,指尖轻轻摩擦着笔记本边缘,目光却越过了电脑,落在窗外的夜。


    那一秒,她抬起头,往橡树方向看了一眼。


    树影晃动。


    她什么也没说。


    只是盯了几秒,然后收回视线,重新打开电脑,继续搜索那个关键词——


    “来自梦境的记忆。”


    她不知道,窗外那个人——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此刻正毫无掩饰地看着她。


    那夜,她仍旧做了一个平常的梦。


    没有坍塌的桥面,没有爆炸的飞机,没有连环车祸,也没有那块从天而降的玻璃板。


    只有她站在旧照片里,外婆的风衣披在她身上,镜子里却不是她的脸,也不是她外婆的脸。


    那张脸,顶着一头随意地披散着,看起来既讲究又不拘一格的金色波浪中短发,五官精致却不温柔: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嘴唇,以及一双会审判世界的眼睛——那种锐利的、世故的、看透一切的眼神里藏着她不肯服老的倔强和无法掩盖的疲惫。


    她在梦里抬头,镜子里的“她”也动了一下嘴唇。


    “你不该知道。”


    梦醒时,邦妮满身冷汗。


    外面已经是天亮前的寂静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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