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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作者:小熊猫牌码字机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杨么很久没摔过跤了。


    虽说不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但骑、射之类的技艺,她好像一摸就会,即使是有名的劣马,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便在她手里服服帖帖。


    可是人在疾驰的马上,明明是该专心的时候,奇怪的回忆却总是在脑内闪烁:


    行军路上,夜宿野外,他与她抵背而眠,忽地躬身如虾米,藏在衣袖里咳嗽,像是生怕惊扰了她的清梦。她转身,他条件反射地遮住染红的衣襟,她闭上眯了条缝的眼睛,假装只是翻了个身;


    丑时,她没听到他的呼吸声,忍不住俯身探他的鼻息,松了口气,还好,气若游丝,但还是有的,却与那双总是笑意盈盈的星眸相对,如同陷入一汪秋水。


    “元戎?”他轻声念他给她取的字,眼神中透着迷惑不解。


    但温热的鼻息拂过耳垂,却让少女的心尖似被狸奴抓挠,在寒冬腊月里感到了一股燥热,吊诡至极。


    杨么原想直言“看你死没死透”,却不知为何说不出口。


    所有的解释都像是掩饰。


    病秧子惨白的面容爬上一丝丝红晕,他不敢与她对视,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四下乱蹿,慌乱极了,她该如何结束这个荒诞的错误?


    杨么蓦地想不起来了,回忆漂回了初识的一幕:男人玉身长立,仅仅只是洗漱干净,换上一袭洗得发白的旧袍子,绾发正冠,都显得贵气逼人,闪闪发光。


    她几乎难以想象,如果病秧子能康复,又该是怎样的一番风流气度。


    但他是没有未来的人。


    想到这,杨么感到心口似被无形手攥住,连呼吸都困难,而这种情绪对于她来说极为陌生。


    不过是认识了十多天,和陌生人都没有太多区别。别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手足了,她杨么何曾如此在意过谁?


    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狗头军师不遍地都是?


    但杨么转念一想:小明真的不一样欸!他超有文化,鬼点子多,送给她“万仞”,而且他笑起来特别好看……不对,不对,他笑起来好看关她什么事?她难道是看脸挑人的吗?


    马蹄踏上残冰打溜,杨么想得出神,冻得发白的指节仍死死攥着缰绳。待回过神来,人已滚落枯草丛,左臂擦过碎石,火辣辣的疼。


    “驾!”她咬唇翻身上马,抛空脑内千头万绪,专心赶路。


    现在至少有一点,杨么可以确定,她只想看到那抹苍白的笑。


    三十里山道如走马灯掠过,杨么赶到郦青安置赵明的村落,已是半夜。


    烛火未歇,纱窗上映照出她心心念念的那个身影,少女下马匆匆进屋,却被门口的守卫拦住,怎么也解释不通。


    气急败坏之下,她拔出“万仞”,屋中的身影转出,却是先一步赶到的桓夜霜。


    “小明呢?小明怎么样了?”杨么急迫地抓住桓夜霜的手追问,月白长衫的少年脸冻得通红,嘴也像是被冻住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是不是情况很糟糕?”杨么的声音变得极为低沉,黯然神伤,她踉跄着走进屋,竟看到--


    赵明好生生得端坐在床榻喝药汤,苍白的脸色被熏得甚至看起来红润有光泽。


    ?


    这一个个都在谎报什么军情?


    杨么皱眉,赵明颦蹙的眉头却更甚:“元戎,你的手……”


    少女似乎是在这一刻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摔得有多严重,血迹从厚重的袍子中渗出来,赵明用剪刀剪开左袖,凝血的伤口,竟与衣袖黏连在一块,烛火下伤口狰狞得触目惊心。


    “不过是摔了一跤……”杨么话音戛然而止,病秧子用手指在空中描摹着伤口的图形,指间微微颤抖,抬眸温柔问道:“从安福县到这里足足有百里路,将军途中可曾歇过?”


    困扰了她一路的千丝万绪,仿佛崩腾的江水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正要倾泻而下--


    “幺妹,过来擦药。”桓夜霜捣着药杵突兀现身,分开了二人。


    “你说他这是‘回光返照’,不是还有七七四十九天,才会毒发身亡吗?”杨么激动地挥手,差点打翻了桓夜霜的药瓶。


    “‘洞庭春晓’之毒,每逢七日为一劫,越往后,毒性越烈,此次应该是第四劫,身体基础差的人,压根撑不到这个时候。”桓夜霜冷冷道。


    赵明只是苦笑。


    “那怎么办?”杨么焦急地转圈圈,嘴里重复念叨着“千年湘莲王、血蒺藜金果、云梦鹤顶红和龙阳腐心草”,可这些珍奇草药又不是能念出来的。


    桓夜霜抬了下眼皮,他倒是没想到,素来读书不太行的杨么,竟然听一遍就记住了。


    幺妹果真对此人上心至此吗?想起虞滢滢劝他主动点,否则幺妹会被人抢走的告诫,他想,可他不能,他可是从小陪伴她一起长大的哥哥啊。


    其人心里酸溜溜的,却还是尽到了大夫的职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些药草也未必需要你亲自去采,没准有现成的。”


    “谁有?十一哥,你别卖关子了!”杨么站起来作给桓夜霜锤腰按肩状,惹得冷脸大夫哭笑不得。


    “别的暂时不清楚,但是传闻程娘子道法自然,为云梦泽众生灵所接纳,若其手上有云梦鹤顶红,也不奇怪。”


    杨么听了恨不得长出翅膀,立刻飞去找“赤天圣母”,但在这之前,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过年。


    除夕,澧州前知州的宅邸,钟执的众子女齐聚一堂,连出嫁的二姐祝问梅也带着一堆礼物回来了,说是代徐雁归和徐子骞赔罪。


    众义子女按照年纪大小入座,均坐在钟执的右侧,而左侧留给了黄佑、李顺、秦阳、刘珩、金骢、李诜等后加入的绿林首领,其中又以黄佑为尊,赵明主动坐到了末座,与右侧最末的杨么坐到了一块。


    杨么当仁不让,夹起最大的鸡腿,就放到赵明碗里,关切道:“小明,你身体弱,多吃点补补。”接着,更是频频举筷,恨不得把所有的精华部位都夹给他。


    赵明有些尴尬,低声道:“元戎,这样不好吧。”


    少女一脸莫名其妙:“横竖都是些豆腐、面筋和蒟蒻之类的,吃哪有什么所谓?”


    赵明一时愕然,原来这满桌大鱼大肉,竟都是“以素托荤”:


    “鳝丝”是香菇,“肉丁”是猴头菌,“海参”以绿豆粉、紫菜、黑木耳等制成,晶莹剔透的虾仁是蒟蒻做的,正中央的白切鸡,是豆腐制成的“素鸡”,吃起来与肉片口感无异的“煎肉片”,则是把瓠与麸切成薄片,用油浸泡后,用肉脂煎……


    这番良苦用心,自是为了照顾钟执敬奉摩尼尊者、终生茹素的誓言。


    只是不知如此“食素念荤”之举,比之?“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哪个更为心诚?


    但是有一点赵明可以肯定,这桌“以素托荤”的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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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起用荤食烹制,成本只会更高,但如此“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素菜宴,倒是十分趁道宗皇帝的心意。


    没想到洞庭湖也有这般精通素斋的厨子,病秧子习惯性地问道:“不知是哪位大厨的手艺,竟能以假乱真如斯?”


    杨么遥指向空缺的座位道:“自然是五姐。”


    赵明抬头,恰与李子昂对上了眼,后者的目光黏着仍在屋前堂后忙碌的虞滢滢逡巡,见被人发现,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又换了个更为小心翼翼的角度奸视。


    另一对引人注目的男女却是大哥和二姐。马元良的左右手均负了重伤,行动不便,祝问梅服侍他吃饭,一个推辞,一个偏要。


    马元良无奈,只得按着祝问梅的指令张嘴,两人配合无间的模样,看起来不像兄妹,反倒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大哥和二姐的关系还是这么好啊?”杨么嘀咕道。


    排行第十的李子义今年依然没回来,杨么挨着桓夜霜,桓夜霜挨着李子昂,而这厮闻言竟越过桓夜霜,特意靠过来“咬耳朵”:“幺妹,你竟然连这都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杨么满脸茫然,又拉拉桓夜霜的袖子:“十一,你知道吗?”


    桓夜霜专心夹菜:“你不知道更好。”


    话都说一半了,她怎么还能不知道!


    杨么抓耳挠腮地想知道这个“好像大家都知道”的秘密,看她快要掀桌子了,李子昂这才坏笑着给出答案,只见他用下巴点点那二人,又伸出两只手的食指凑到一处:“大哥和二姐年轻的时候是这个。”


    “啊?”杨么激动得拍桌而起,又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坐下。


    她越过桓夜霜,谄媚笑道:“九哥,为何二姐不嫁给大哥,反倒嫁给徐子骞那混蛋?”


    李子昂神色变得不自然起来,低头夹菜,被杨么当来垫背的桓夜霜替他答了:“因为义父的规定。”


    “啊?”杨么再次激动得站了起来,见众人目光聚集,赔笑着坐下:“吃多了,起来活动下。”


    “可是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要强行拆散大哥和二姐?”杨么附在桓夜霜的耳旁小声问道。


    清冷的眸子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纱,桓夜霜耳尖蹿红,话里有话:“幺妹,你当真不在意吗?”


    “我?我在意什么?”杨么挠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越过桓夜霜去找李子昂:“那你和五姐怎么办啊?”


    “你敢不敢再大声点!”李子昂急忙站起来捂住杨么的嘴,而这番骚动自然又引得众人侧目,李子昂尴尬笑道:“我也吃多了,起来活动下。”


    素来讲究规矩的钟执,却是没有动怒,反而言语暧昧:“子昂和幺妹从小青梅竹马,长大了也依然形影不离,让诸位见怪了。”


    偏偏贾富贵和黄佑等阿谀之辈还要鼓掌叫好,说若二人结为连理,定是一段良缘佳话。


    大哥二姐的教训在前头呢,杨么和李子昂等着钟执当众驳斥,但“大圣爷爷”只是微笑捻须,既没有认可,也没有否定。


    二人听到那些“喜结连理”的玩笑,俱是一副要吐了的表情,而身侧赵明若有所思,桓夜霜低头不语,虞滢滢神情自若,没有丝毫改变。


    随着这顿或有人食之无味,或有人心怀叵测,或有人全程吃瓜的家宴,终于步入尾声,众人精神皆为之一振。


    因为真正的重头戏,现在才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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