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争其实还想再盯着人看一会儿，毕竟他是真的帅，但他也看了有一会儿了，再看下去就不礼貌了。
董争收回眼神，擦了下鼻涕掩饰尴尬。
董争一点儿都不想碰上他，但他今天还是白班，在这儿碰上也不奇怪。
董争此时眼睛通红，眼圈发黑，面色苍白，嘴唇干裂，头发凌乱，站在长得帅、爱美、每天打扮得像大老板的刨床工面前，像极了被资本家996剥削的牛马。
此时拉进彼此关系只能靠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了——
亲戚该攀的时候就得攀。
董争：“老表，能借手机打个求援电话吗？我手机没电了，车也没电了，打不了火。”
沈夺摘下墨镜，看了眼他，再看了眼车，直接打了个电话。
沈夺：“一会儿就有人来。”
董争：“谢谢。”
沈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要不要再帮你叫个120？”
董争：“我身强体壮的要什么120。”
沈夺：“但你的体温目测有40℃。”
董争很好奇：“体温怎么目测？你眼神带红外？”
沈夺：“要不要打个赌？”
“打什么赌？赌什么？”
“赌你现在的体温有没有40℃，如果有，我赢，没有，你赢。”
董争笑了下，如果不赌，就显得他很有趣，自己很无趣，没头没尾的赌局竟激起了他奇怪的胜负欲。
董争：“赌什么？”
沈夺：“就赌你告诉我，如果让你精简上次那家医院的网络系统，你会怎么办。”
董争被这个赌注给逗乐了。
看来他不是一般的刨工，而是富二代下基层体验生活来了。
董争：“成。”
沈夺往保时捷卡宴方向偏了下头：“上车。”
董争拉开副驾驶的门，径直坐了进去，沈夺一路驱车到医院，直接把董争塞进VIP病房。
董争是这家医院VIP病房的常客了，小护士看到他便问：“你不是刚出院吗？怎么又来了？”
董争：“来量个体温。”
护士拿电子体温枪来量董争的体温，体温枪的显示屏红灯都亮了，随后就响起了报警音。
护士：“40.5，要赶紧退烧，顺便验个血项。”
董争看向沈夺：“你赢了。”
护士：“？”男人之间好像真的很爱打赌。
沈夺看着快烧成熟螃蟹的人，嗤了声：“你还挺骄傲。”
董争：“留个邮箱，到时候把精简网络系统的具体操作规程发给你。”
沈夺：“嗯。”
董争：“你先回去吧，我休息一会儿，感谢。”
沈夺：“打电话让你家人过来？”
董争躺在床上，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没回答他的话，直接闭上了眼睛。
医院的床虽不及家里的舒服，但比工作室的躺椅或者车里舒服多了，董争通宵调设备，身体本来就很疲惫，加上发着烧，人一沾枕头就昏昏欲睡。
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沈夺退出病房，正好碰上拿回检查结果的护士，小护士对他点了下头就要进病房。
沈夺：“他情况怎么样？”
护士：“董先生血项指标很高，身体里有感染，要进一步检查。”
沈夺看了眼表：“他的家人什么时候过来？”
护士：“董先生没有家人。”
小护士说完就进了病房。
沈夺安静地站在廊道里，想起刚才董争看他的眼神，剥去冷淡的外壳，依稀能察觉到无助和悲伤，他心口莫名其妙地沉了沉。
沈夺转身，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小护士正给不知道是昏睡还是昏迷的董争贴退烧贴，见到沈夺回来很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沈夺：“他欠我钱，还没写借条。”
小护士：“……哦。”
*
睡梦中的董争被拉去做了个全身检查，胃溃疡恢复得不算特别好，肺部出现了感染。
等他醒过来时，已经被确诊为肺炎。
董争很无语：“我一声都没咳过啊，怎么就肺炎了？”
查房医生：“一声都没咳过？”
董争心虚：“就早晚和半夜有点咳。”
查房医生：“那叫一声没咳过？”
董争心虚，只好闭嘴。
查房医生：“咳多久了？”
董争：“就这两天的事，我以为喝红牛喝的。”
查房医生：“胃病刚好不要喝刺激性饮料。”
董争：“那咖啡呢？”
“不行。”
“茶呢。”
“不行，喝白开水。”
“白开水也不提神啊。”
医生给了他一个眼神，董争也就闭嘴了。
医生：“你只喝饮料不喝水，保不齐哪天肾脏也有问题，年纪轻轻肾就有问题，怎么办对吧。”
一并来查房的小医生小护士嗤嗤笑出声。
董争：“……”他不要脸的吗！
比起他胃病刚好又得了肺炎更让他匪夷所思的是，销冠居然还在病房里。
两人虽然有过几次交集，但关系也仅仅到只知道彼此艺名的程度，他在这里看着，这让董争怪不好意思的，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目的。
宫斗剧里，某个钮钴禄氏守在某个爱新觉罗氏病床前，就是为了让他死不瞑目的。
他俩没多大仇吧，只是有些口舌之争而已。
董争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其实钮钴禄沈总是个心蛮好的人，那天喝醉上错了他的车，他还把自己送到全市最好的酒店去了呢。
虽然是用担架抬上去的，但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时结果。
董争往嘴上比划：“我是肺炎，你带个口罩？”
沈夺：“如果身体不好，带防毒面具都没用。”
董争没想到，世界上居然还有人比他说话还欠。
他想回怼，但转念一想算了，俗话说对一个人好不好向来论迹不论心，怎么说也是人家给他送软垫，带他去吃饭，帮他修车子，带他来医院，又等到这时候，也应该感谢人家。
等等，他说他是gay，他该不会是要泡自己吧！
可他已经告诉过他，他不是gay啊。
一般情况下，若不是爱到无法自拔的地步，有素质的gay是不会骚扰直男的，譬如之前他对肖正乔。
难道是他的gay雷达探测到他也是gay？
不可能，gay雷达只是个传说，他自己的雷达就没灵过。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董争的感激变成了警惕：“你怎么还没走？”
沈夺没有立刻回答他，似乎是在心虚。
完了他在找借口！
董争更慌了！
沈夺撕了病房里的意见簿，拿起笔写了一串邮箱，拍在董争的胸口，董争忍不住连续咳嗽。
沈夺：“……”玻璃做的人吧，这么脆皮。
董争：“什么东西？”
沈夺：“邮箱。”
董争：“就这事儿？”
沈夺：“不然呢？”
沈夺说完，一副“若不是还没留邮箱我怎么可能留到现在”的模样转身就走，步伐坚定沉稳。
董争：“……”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他是诚心想知道怎么优化网络系统。
真是奇怪的求知欲，这个富二代是有点上进心在里面的。
而沈夺走出病房门，难得地皱了皱眉。
作为集团董事长，为了升级个OA系统做到这份上，也太亲力亲为了点。
有这个必要吗？
这是30年人生当中，沈夺第一次产生自我怀疑。
*
董争肺炎要挂一个星期水他和医生商量能不能不住院，下了班再过来挂水。
江树莓替他做了主：“不行，就在医院好好待着。”
董争刚想据理力争，江树莓说道：“你让我省省心吧，这段时间你赵哥也生病了。”
赵晓醇在西北长大，从小翻山越岭牧牛羊，练出一具强健的体魄，为了早点买房和江树莓结婚，一参加工作就在公司里当卷王，有了好的身体做资本他的事业蒸蒸日上。
董争：“赵哥生了什么病？”
江树莓：“累病。”
董争：“那就让赵哥好好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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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不要这么拼命了，又不是没房子了你就不嫁给他，对不对。”
江树莓哼了声，抱怨道：“有时候真不理解你们，自己给自己压力，让你好好休息你愿意吗？你也不愿意，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压力。”
董争没答话，笑着转移了话题：“树莓姐今天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
江树莓拿出饭盒摆在餐桌上，一边抱怨道：“你们俩能不能让我省省心，我自己都要忙死了，还要抽空伺候你们这两个大老爷们。”
董争：“树莓姐辛苦啦，以后你结婚了，给你包个大红包。”
江树莓笑道：“那尽量包大点，让你赵哥少奋斗几年。”
江树莓也没有时间陪他太久，她要工作，赵晓醇最近老是低烧，他让她给开了点退烧药，说是要撑过项目结题，项目结题就上医院，她还得回去做他的思想工作让他赶紧来医院检查。
董争闲来无事，就靠在病床上给钮钴禄氏写方案。
医院这套办公系统董争很熟悉，再创业初期，公司经营困难，为他和肖正乔什么业务都接，什么技术都学，也给不少小公司做过OA系统平台，这些东西也不难，熟能生巧的事。
为了省钱，连宇思科技的OA系统也是自己做的，用起来还不错。
想到这个，董争就顺便想到肖正乔更换垃圾办公系统的事。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暗骂肖正乔是个神经病。
他的底线就是技术领域全权由他做主，不受行政约束，其他随便肖正乔怎么折腾。
董争懊恼自己又花了自己宝贵的五分钟去骂肖正乔，连忙收心认真做方案。
认真到针头回了半管血都没察觉。
小护士来了无奈地叹气，刚要开怼董争先发制人：“你再不来我的血可就要被抽干了。”
小护士哭笑不得，恨不得把针扎在他脸上：“下次记得按铃。”
董争：“好。”
董争的方案没有做很久，也不知道他是要干什么用。
董争对他的印象已经从公司销冠变成富二代下基层体验生活了。
他要这个方案，估计是包装业绩糊弄亲爹用的吧。
董争写了个大的框架，具体的操作细节给省略了。
写完发到他的邮箱。
刚发过去，没过多久就收到了回信。
【你这是做了个大纲？】
董争被逗乐了，他居然看得懂是大纲。
董争回复他。
【禁止BP，剩下得加钱。】
沈夺是在办公室读邮件的，他常年生活在国外，回国之后各方面都能适应，有点费劲的就是网络上的各种缩写。
如果他没猜错，BP应该也是缩写。
他叫来孙奇问：“BP是什么意思？”
孙奇：“董事长，这得结合语境。”
沈夺：“禁止BP，剩下得加钱。”
孙奇：“哦，白嫖吧。”
沈夺：“哪个白，哪个嫖？”
孙奇：“白色的白，嫖嘛……”
孙奇一时语顿，嫖除了嫖那个之外，还能组什么词来着？那个词不能组，是违禁词。
孙奇灵机一动说：“一个女，一个嫖，左右结构。”
沈夺：“哦，嫖|客的嫖。”
孙奇：“……是。”
果然是在国外待久了，很直接，不知道什么是违禁词。
沈夺：“那白嫖什么意思。”
孙奇：“就类似你去嫖了没给钱……”
沈夺骤然抬头看他。
迎着沈夺探究的眼神，孙奇语顿，一着急，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白嫖。
其实很多网络用词很难用语言精准描述出来，有点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那味儿。
他这个不是科班出身的助理有多不专业，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
如果沈夺此时开了他，他也能接受。
孙奇刚想到怎么去解释清楚，沈夺说：“我懂了，去忙吧。”
孙奇战战兢兢出去了，沈夺回邮件。
【你要多少钱才给嫖。】
准备发送前，觉得汉字太过直白，删删改改才发了过去。
【你要多少钱才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