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会意,上前两步,说道:“若是太后不嫌弃,妾愿替太后剥青核果儿。”
“既然你有这份孝心,上前来罢。”高氏说道。
江念上前几步,提裙上了三层台阶,侧身到高氏身边,看了一眼那青果核,问道:“可有开壳器具?”
话音刚落,高氏冷笑一声:“罢了,还是让妲儿那粗笨丫头来罢,免得伤了梁妃的指。”
江念忙笑道:“哪就那样娇气了,几个果儿而已,妾这就剥了给太后尝一尝鲜味。”
一边的宫婢上前,替江念净过手,再以巾帕拭净手上的水渍。
江念从盘中拿起一颗青核果,开始用指一点点掐剥,外层的壳很不容易破开,待破开后,还要一点点撕里面的薄皮。
终于剥完一个,核桃大小的外壳,剥出来的仁并不多,江念将其放入玉碟中,宫婢再将玉碟呈到太后面前,高氏拣起放入口中,“嗯”了一声,还算满意。
江念手上不断,已开始剔剥第二个,有了初次经验,后面剥起来就容易一些,可也耐不住一直剔剥。
一双玉纤葱枝手,指尖处已然殷红,跟染了胭脂一般。
高氏双目斜睨,只当看不见。
殿外的阳光渐渐燥热起来,树上蝉声鸣唱,一阵接一阵变得热闹,几声“隆,隆——”沉沉的轰声远远传来,一下又一下击打在人的心上。
是钟鼓楼传来的声音,散早朝了。
“罢了,吃几个解解馋,也够了,你去罢。”高氏说道,她还是有些忌惮小儿子。
宫婢端来清水,江念净过手,退到阶下:“不扰太后清休,妾身告退。”
待江念走后,高氏眉目间隐有担忧,问向一边的朵妲儿:“你说她回去了,会不会诉于我儿?”
朵妲儿宽慰道:“梁妃为媳,您为母,这也是孝敬,能说什么?就是说出来,只会让大王觉着矫情,昨儿她不也来过一趟么?太后不必忧心,到底您才是大王心里的头一位。”
高太后点了点头,是了,若她敢在小儿子面前诉苦,昨日就说了,不会挨到今日,而且儿子也不会真为了一个外族女子,同自己这个母亲过不去。
要么就是她没说,要么就是她说了,小儿子没当回事,无外乎就这两种可能,高太后如此一想,心也就落回肚子里了。
……
江念回了西殿,依旧让秋月替她揉捏腰部,今日不仅僵站好久,手上也没闲着。
“珠珠,在柜子中间一层拿那瓶青色的瓷瓶来。”秋月一面给江念揉
腰一面对珠珠说道。
珠珠赶忙跑去将瓷瓶拿了过来,打开瓶塞,给江念涂抹手指。
往常呼延吉散朝后并不会立即回西殿,还要在议政殿同臣下商讨政事,这日也不例外。
待他回殿已是下午,转了一圈不见江念,遂问向木雅:“梁妃呢?
“回大王的话,秋月同珠珠二人陪同出去的,应是在孔雀苑。木雅回禀道。
呼延吉点了点头,在外殿坐了一会儿,然后又站起,再坐下,还没坐上一盏茶的工夫,再次起身,径直出了西殿,往孔雀苑行去,才走到孔雀苑的灰白拱门处,就见江念慢慢往外行来,此时天色已有些暗了。
江念看见呼延吉也是一怔,她半个下午都在外面,就怕呼延吉回了西殿,见着她指头红肿,所以干脆避出去,待天暗些,再回西殿,然后借口身上不好,早入帐中,他便注意不到了。
江念走上前,缓缓行礼:“大王准备去孔雀苑?
呼延吉清了清嗓子,状作随意:“准备去苑里走走,这会儿天也暗了,不去了。
两人并肩往回走。
回到西殿,江念便去了沐室,若是以往,她都要在池子里泡一泡,这会儿却是十分快速地洗净身子,穿戴好,走回寝屋。
烛光中,呼延吉望了望她的脸,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江念身子一怔,已是过了一下午,她自问早已调整好神情,不知他为何作此一问。
“兴许月信快来了,身上有些难受。她的月信确实快来了,每个月的那几日精神总是恹恹的。
呼延吉点了点头:“要不要吃些什么?我让膳房做了来?
“不了,这会儿只想躺下。江念说道。
呼延吉见她进了帐幔,便不再多问,转身去了沐室,沐身毕,回到寝屋,也上了床榻。
身边的床榻沉了沉,江念感知到他躺下,便转过身窝进他的怀里,觉着很是温暖,昨夜没睡好,困极了,没多久就沉沉睡去,呼吸变得绵长。
待她睡熟后,呼延吉慢慢从床上坐起,放轻手脚下了床榻,捞过一件外衫,随意系上,出了寝屋。
木雅就守在殿外,见呼延吉出来,躬身迎了上去。
“叫秋月来。呼延吉说道。
木雅应诺去了,不一会儿引了秋月来。
秋月本是睡下了,木雅前来说大王传唤她,不由得心里发慌,这么晚了,大王唤她肯定有事,脑子嗡嗡的,夹着步子随木雅行到君王面前。
“你主子今
日碰到什么事没有?”呼延吉问道。
秋月不敢答话今日在祥云殿发生的事情梁妃不让她说可大王又特意传她问话一时间进退维谷。
“你只管说来。”
上首的声音明显已是不耐。
秋月弱声道:“晨间的时候梁妃去了祥云殿……”
“然后呢?”呼延吉问道。
“圣太后让梁妃殿下剔剥青核果空着手剥……”
秋月说罢听不见上首的回音忐忑不安地咽了咽喉干脆把昨日圣太后晾着江念让她独自在殿中立了一上午的事也一并说了。
不论发生何事她总是向着江念的。
说完上首仍是没有任何回应此时夜已深能听到窗隙呜呜的风声。
终于男人开口了:“你过来。”
秋月膝行到呼延吉身前从前她就有些惧这位小阿郎如今更甚。
呼延吉微微倾下身说道:“你明日这样……”
秋月听着连连点头。
呼延吉摆摆手让人下去自己转身回了寝屋掀开床幔看了眼榻上熟睡的人儿眼睛又落到她微微蜷起的指上那指尖因抹了膏子泛着油亮油亮的指尖是红红的。
呼延吉轻着手脚躺到她的身侧女人睡得很沉没有醒来。
他将她搁在枕上的手轻轻一握在她的掌心恋恋地抚了抚然后亲了亲她红红的指尖。
次日江念醒来呼延吉已去了前殿早朝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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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她睡得太沉连他起身也未感知睁眼已是天亮。
秋月带着宫婢们入内伺候江念梳洗。
“快些还要去祥云殿已是有些迟了。”江念催促道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秋月今日手脚格外慢不像往常那般利索。
“是。”秋月嘴上这么说可手上的动作仍是慢条斯理。
江念心里焦急在祥云殿内她事事小心处处谨慎生怕行错一步若是去晚了那边不知要怎么样
“怎么了?”江念问道。
“那套珍珠玲珑八宝发箍怎么找不着了?”
江念眉间微微蹙起问道:“是大王送我的那套?”
珍珠八宝发箍分子母一大一小十分稀贵是呼延吉送她的她很是珍视不常佩戴收放在妆奁中怎么会不见。
秋月道:“昨儿我还拿出来擦拭不知是不是婢子放错了地方。”
“那你快好好想一想放到哪里了?”江
念倒不疑西殿中人手脚不干净,在王殿当值的人都严格筛选过,这方面一定没问题,且他们也没那个胆子。
秋月便在殿中开始翻箱倒柜地搜寻。
她得了大王的吩咐,让她今日早上借口拖延梁妃去祥云殿的时间,并非不让她去,而是让她晚些去,能晚一点是一点。
她只能尽量延挨时间。
江念满心满眼只有呼延吉送她的那八宝发箍,生怕弄丢了。
好在秋月寻了半晌终是找到了:“看我这记性,定是昨日达娃叫我,我随手把它放到这处角落,待回过身就忘记了。”
江念点点头,接过木匣,看了眼匣子内珠光莹莹的子母发箍,笑道:“找到就好。”
说罢,将木匣关上,亲自收了起来。
此时天已大亮,又耽误了一会儿,江念带人乘辇去了祥云殿。
进了殿中,同头一次那样,站了好一会儿,终于,高氏在朵妲儿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来,还有朵氏也一同伴在身侧。
江念上前躬身行礼。
高氏却不作理会,只顾同身边的朵妲儿和朵氏闲话。
“这两日我略略看了看梁国的那本书,叫什么来着?”高氏问向朵妲儿。
朵妲儿微笑道:“回圣太后的话,叫《内训》”
“是了,就是这本叫《内训》的册子,很有大道理,做儿媳的不仅需晨间来问安,夜间还需服侍婆母歇下,自己方能归宿歇息,上面还写着,做媳妇的要手勤不辍,才是根本。”
江念半屈着膝,有些架不住,可高氏没让她起身,不仅没免她的礼,嘴里还喋喋说着《内训》,从前在江府时,那《内训》连她母亲都不看,也不让她看,这会儿却被另一妇人耳提面命,很是荒诞。
江念实在听不下去,渐渐直起身子,她的膝盖受不住这般磋磨。
原以为人家说话,没注意到她这里,合着眼角一直看着,她才一起身,就听高氏在上首说道:“准你起身了?这就是你们梁人的规矩?跪下!”
江念听罢,垂下头,弯下双膝,安安静静地跪了下来。
高氏见她恭敬如斯,心里倒很满意。
朵氏两姐妹在高氏跟前凑趣,上首欢欢笑笑,殿中却孤伶伶跪着一道倩薄的人影。
这便是呼延吉进入殿内看到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