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听见那个叫阿丑的让自己进去便让珠珠等在外面自己进去了。
一进院子就见小阿郎立在房檐下让她打一盆热水来待她将水打来他却亲手接过让她在外候着自己进了屋。
秋月不是没经过人事的小姑娘她从前也有个相好两人情浓之时便行了周公之礼这在夷越不算什么她们这些做丫鬟的最后总是拉去配人。
从小阿郎将她和珠珠赶出院子她就预感有事要发生这会儿要水就更加确定了她的猜测。
不过秋月料对了一半错了一半。
屋内江念有些呆怔手是洗干净了可总觉着那双手是麻的有些重。
呼延吉看她迷懵的样子有些想笑。
江念扭头回看向他摊开手递到他的鼻下:“你闻闻还有味么?”
呼延吉真就闻了一闻摇了摇头:“洗干净了怎么会有味
江念摇了摇头想起一事:“安努尔他……”
“看押住了。”呼延吉不太想提起这人。
斜光中见江念默脸不语心瞬间提起来追问道:“你在心疼他?”
江念横了他一眼:“倒不至于相处了这些时日到底还是受过他一些恩惠他有不好的地方可也不能为着那点子不好把他的好给否了。”
其实呼延吉并没打算取安努尔的性命相反他对这人还有些欣赏譬如狡诈诡谲、深沉缜密掌商道混匪道是个人物。
不过他欣赏归欣赏江念替他说话就不行特别是安努尔挑拨自己和江念的那些话尤为可恶。
这人太能洞察人心不知不觉将别人绕进他设好的陷阱里。
呼延吉冷嗤一声:“你怎么还替他说话那隔壁万兄的命不是命?若是我再晚一点万兄的两条腿只怕就残了。”
江念把眼一横:“你还说这话儿你大可以再晚来几日。”
这事呼延吉本就理亏心虚江念一提他便没话了。
她把手递到他的面前两腮飞出一抹红呼延吉握住那双柔软点了点头:“没想把他怎么样但也不能轻饶总得从他身上刮一层皮肉下来才好成日把别人当傻子就他一人聪明忒可恶。”
呼延吉在来的时候就派人探查过安努尔的底细这人不能专用好和坏去评判你说他坏罢他给穷人施粥施米布善施恩你说他好罢他又贿赂官员为自己牟取私利借以打压比他弱势之人手段狠戾非常人所及。
这都不算什么,真正让呼延吉决定放安努尔一马的是另一事。
安努尔虽为匪首,却从不让他手下的匪兵扰民,换句话说,乾道十三岭的匪贼全靠安努尔一手养活。
不过他也有那个财力。
江念见他那样说,问道:“什么叫刮一层皮肉下来。
呼延吉扬起唇角:“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正说着,院门被敲响。
呼延吉冷笑一声:“正说呢,就来了。
“谁来了?
呼延吉把江念抱到窗榻上,笑道:“让阿姐看场好戏。说罢,转身走出房门。
江念倚坐在窗栏边,从窗隙往院子里看去。
秋月前去打开院门,看着门外之人,先是一怔,接着叫了一声:“老夫人!
安氏进到院中,身后还跟着五六个豪奴。
老妇人满头珠翠,一脸沉穆,冷冷开口问道:“那人呢?
正当秋月不知如何是好时,呼延吉的声音响过来:“找我?
安氏望了过去,是一个十分年轻的男子,有些不信他那儿子败在这样一个年轻人手里,先是在他身上打量几眼,然后转过身,摆了摆下巴,院里开始进人。
皆是两人一抬,排着队一般,不停地往院子里堆入箱笼,直把院子停得满满当当,没处落脚。
已经数不清是多少抬,只知这些箱笼沉甸甸,像是装满了石头一般,然而怎么可能是石头呢,江念透过窗隙,见院子里还在进人,直到最后一抬放好,那些箱笼几乎要垒过院墙,小山似的。
安氏表情始终淡淡的:“小郎君看一看,可够?
呼延吉漫走到其中一个箱笼前,打开,里面全是耀目的金黄,“啪——地关了,再走到另一箱笼前,打开,全是焕彩的珍宝,“啪——地又关了。
“依我看,老夫人并不想救儿子,心不诚呐!呼延吉说道。
“小郎君胃口也太大了些,吃得下么?安氏声音冷硬。
呼延吉将其中一个箱盖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块沉沉的金条,在手里掂了掂:“这么点蝇头小利打发不了我,至于吃不吃得下……老夫人,我年轻,体格大,这些东西不够小郎我塞牙缝。
安氏脸上仍没有多的表情,可江念看得出那不过是强自维持而已。
“小郎不如直接说个数出来,看老妇人给不给得起。
“老夫人怕是没搞清楚状况,我要的是你安家全部家当。
安氏听后笑了,人往往越是
心虚越是害怕越会以笑来遮掩。
“我若是不给呢?”
呼延吉说道:“你儿子在我手里随便一条罪名都能要他的命你安家的钱财怕也不甚干净罢我想拿走再容易不过何须要你同意?”
安氏并不知呼延吉的身份但也知其不简单或是这小郎背后还有更大的人物。
缓了一缓一直强撑的冷静再也端持不住眼眶微湿敛衽弯下双膝吃力地跪下。
“还请大人网开一面老妇这么大一把年纪多活一天算赚了却只这一个儿子若是他没了不行……”
呼延吉看着跪在面前的老妇人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知想到什么。
接着就听安氏说道:“大人留下我安家不叫大人失望。”
“哦怎么个不叫我失望?”
“拿下安家容易却无异于杀鸡取卵只要安家在可以为大人创造更多的进账岂不更好?”
呼延吉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点了点头说道:“我要安家每年八成利。”
年年征战都需大量粮秣、兵甲供给这些都需要银子。
安氏一听差点吐血小小年纪野心倒大咬咬牙说道:“七……成……如何?”
呼延吉蹙了蹙眉心道这老妇人怎么回事还跟他还上价了也懒得同她计较遂说道:“七成便七成。”
安氏见呼延吉应得痛快有些后悔没多压一点不过也算有个好结果人保住了家也保住了就是有些肉痛。
安氏走后呼延吉进到屋里江念笑问他:“这就是你要刮人家一层皮?”
呼延吉“唔”了一声有些惘惘的。
“怎么了?”江念问道。
呼延吉走到她的对面坐下看了眼窗外看似随意地说了一句:“想不到安家老夫人为她儿子能做到这个地步。”
“人家是母子世上哪有母亲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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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自己孩子的任安老夫人再厉害的人物脱不离她是一个母亲都说母子连心就是这个理。”
“是么?那我还真不知晓。”呼延吉笑了笑出了房门。
江念觉着他的笑有些酸惨可也就是一瞬。
……
江念走的前一日情姑在自家院子里摆了一桌酒又叫上崔致远做了这么长时间的邻居相互间都有些舍不得。
“小阿郎你千万对你阿姐好些
情姑的男人拉了自家女人一把让她少说两句这傻女人怎的看
不出来,这两人哪是什么姐弟,分明是檀郎谢女。
情姑哪里知道,仍转头对江念说:“若你阿弟再欺负你,你就来嫂子家,嫂子家就是你家。”
江念笑着看了呼延吉一眼,有些得意的意味,点头道:“那就多谢嫂子了,京都离徽城不算远,待我日后有空就来看你。”
“那敢情好,我守着铺子成日也走不开身,下面还拖着一个小子,你能来看我最好不过。”
呼延吉看向崔致远,给了他一封举荐信:“你拿这个去兀良府。”
崔致远怔了怔,接过书信,迟疑道:“京都兀良府?”
“不然还有哪个兀良府。”
崔致远看了那封举荐信一眼,仍是不敢相信:“右大臣兀良哈的府邸?”
呼延吉点点头,他给他一条道,能走到哪里得凭他自己的本事了,说不定这个崔致远他以后用得上。
崔致远一颗心跳得欢快,赶紧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灌下,压了压,再次看向呼延吉的目光就有些不一样了,能给京都兀良府写举荐信,绝非一般人能办到。
崔致远心里十分感激,一连敬了呼延吉好几杯,喝到最后,痛哭流涕起来。
就这么的,几人吃到深夜方散。
江念同呼延吉回了院子,她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前,她进了屋,他在后面看着。她听到他的步子停在门外,过了一会儿,却并没回他自己的屋,而是转到院子里。
透过窗隙见他坐在院中,一副懒懒的样子,高高地在石墩上支起双腿,男人面朝院门仰坐着,从她这里,可见其一小撇侧影。
他为了她,耗在这里许久,而他手上的冗杂事务定是积压如山。
她随他这一去,不知又是一番什么况景,而她隐隐觉着,呼延吉这一辈子可能注定要做个马背上的皇帝。
他在院中看星空,她枕在窗栏上看他的侧影……
次日,江念让珠珠打点好行李,也就几件衣物,更多的是一些半成的香料。
秋月回了安府,江念还有些不舍,她才来桂花巷,那丫头就在跟前伺候,做事沉稳,也不多话,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进退有度,很合她的心意。
呼延吉见她眉目微蹙,以为她留恋不想走,心里就有些不快。
“才在这里住了多久,就值得你这样。”
江念回了一句:“住在这里我是欢喜的,回了你那‘山洞子’,怕再也出不来。”
“我好大一个王庭,被你说成山洞子。”
江念抿嘴笑着走出院门,同情姑等人道过别,出了巷子口,在仆从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马车在前后护卫的环拥下往城外行去。
这一去,她同呼延吉算是真正地绑在了一起,天涯同契阔,情丝百转,越缠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