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一道剑光带起长虹，正在山门处扫洒的弟子不经意抬起头，看见踏剑而至的那道红衣身影时，眼神一亮，抓着扫帚便迎上前去。
“岑央师姐！你回来了！”
眼前的女修一身红衣，英气十足，利落收了凤鸣剑，施施然落在山门前。
“嗯。炽焰川近日乱象已平，我便回来了。”季岑央颔首回应，声音肃然，气势十足，“近些时门派中可有发生什么事？”
“倒也没什么大事发生...不过，今年岐山派新来了不少资质不错的师弟师妹。”
季岑央点点头，了然道：“那看来下一届的仙门大比说不定能有些新面孔。”
“对了，还有一事。”
“嗯？”季岑央抬眸望去。
“掌门仙尊又新收了个弟子，叫沈若。”
...
风陵澜前脚刚走，院子里安静下来，沈若便迷迷糊糊有了睡意，沉沉睡了一会儿，却陡然间感觉到一道异样的气息，沈若刹时间惊醒，睁开了眼。
余光见到身侧一抹夺目的红色，视线刚一转去，沈若忽觉身下一轻，一道灵力托着她的身子悬于半空，角度一转，恰好对上那红衣女子。
眼前的女子英气十足，但看容貌妍丽非常，但在英毅气势的衬托之下，反倒会让人忽视了她的长相。
只见季岑央凛然而立，双手背在身后，稍稍收敛了周身的杀伐气息，抬眸问道：“你是沈若？”
沈若此时说不了话，只能眨了眨眼。
“季岑央，莫止仙尊门下弟子。你的师姐。”自报家门，季岑央气势依旧，颇有些擂台比试的意味。
沈若再次眨了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了。
耳边突然听见极其细微的唧唧叫声，沈若闻声搜寻，见到炭炭被季岑央困在了结界中，焦急恼怒地上蹿下跳，呲牙咧嘴地像是在破口大骂。
怎么回事？
目光在两处游移，沈若最终看向了季岑央，满眼疑惑。
只见季岑央淡淡瞥了一眼，道：“私人恩怨，与你无关。”
私人恩怨。
等等，风陵澜和季岑央可是同门师兄妹，这也能有私人恩怨？
沈若仍在恍惚中，没注意到季岑央神情复杂地盯着她身上的伤，眉头紧锁。随后，便听见对面沉沉道：“你身上...是风陵澜伤的？”
什么？
不不不，师姐你误会了啊！！沈若疯狂眨眼，奈何远处一柄木剑突然飞袭而来，直冲季岑央而去。
只消一眼，沈若便认出那是风陵澜的佩剑，内心惊嚎道：大师兄！！你能不能不要来的这么巧啊！！
不由分说，便见季岑央迅速抽出凤鸣，回身一剑，利落将那木剑斩作两段，剑气灼灼，引得沈若眼睛亮了亮。
但还没看清，就见季岑央拂手一挥，沈若安安稳稳落回了竹床上，她一个飞身跃出院子，炭炭此时也被从结界里放了出来，忙不迭凑到了沈若身边。
呆呆望着天空，沈若只觉心酸，无声喊道：能不能把我带上，让我围观一下...
临霞谷内，季岑央提着凤鸣直攻上前去，剑势凌厉，杀气尤甚，一招接着一招，丝毫不见同门情谊。
而对面，风陵澜双手背在身后，只是一味闪避，全然不见攻势。但即便季岑央的剑光如何之快，也伤及不了他分毫。
若非是特地辟开了一处灵域结界，临霞谷这一片，怕是要被二人毁作废墟。
此时季岑央的眸中已见赤色，不知是气急，还是杀红了眼，只听见她怒声骂了一句，全然不似之前所见的那番持重严肃：“你他爹的，风陵澜，这个时候装什么翩翩君子！”
风陵澜充耳不闻，只是抬眸扫了她一眼，依旧不出手回击。
一剑急出，凤啸啼鸣，剑意在季岑央身后凝作一只火凤，以燎原之势直面风陵澜而来。
与此同时，那凤尾卷着赤焰扫来，完全不给风陵澜任何闪避开来的空间。
风陵澜终于出剑。
两道磅礴灵力直直撞上，一面是涅槃之火，一面是漫天飞花。
一击之后，双双停手。
漫天扬起的花瓣燃作灰烬，扑簌落地，季岑央拧眉望去，当看清风陵澜手里的剑时，面色一沉。
又是一柄木剑。
羞辱人，简直就是羞辱人！
不等季岑央再次上前，只望见风陵澜收了剑，一手背在身后，淡淡道：“打够了吗？”
看见风陵澜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此时季岑央也不装了，直接便提着剑走上前来，破口大骂：“够你爹！风陵澜你丫个坑货！把老娘骗到炽焰川去当苦力！自己在这临霞谷过得倒是逍遥自在！”
风陵澜听罢，神情平静，只是回道：“当初要去参加仙门大比的，可不是我。”
季岑央一噎，三年前嚷嚷着要参加仙门大比出风头的，确实是她自己。
仙门大比，三年一届，是修真界的重大比试。彼时，各宗门皆会派出资质上佳且颇具实力的弟子参赛，获前三甲者，奖励丰厚。
上一届仙门大比，季岑央凭一己之力获了个第一，风光不到一年，炽焰川异动，她临危受命，在冥渊一呆差不多就是两年。
只是，这两件事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犹记得当初季岑央在仙门大比后，收到仙盟募令，邀其去往炽焰川平定蚩邪。她那时正在兴头儿上，以为是专属于自己的募令，便跑来问风陵澜自己该不该去。
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放心去吧。那地方挺适合你的。”
“风陵澜！我去你爹的，分明就是你让我放心去的！”季岑央陡然回过神来，眼前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等她再追到林中，一道结界结结实实地挡了她的去路，连院子都不让她靠近。
“操！”
骂骂咧咧地离开，季岑央亲切地问候了风陵澜全家，又突然想起了躺在竹床上动弹不得的小师妹。
“该死的，忘把小师妹带出来了。”
但愿小师妹落在这厮手里不会出什么事...
...
没有季岑央预想中的残暴场面，此时沈若在小院里睡得正香。
虽然中途被吵醒过一次，但因着前几日在东离山矿场太过疲惫，她又无事可做，季岑央前脚刚走，沈若便迷瞪着眼睛，再次睡了过去。
等到风陵澜回到了院内，远远便见到炭炭窜上前来，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随后又指了指沈若，示意风陵澜别吵醒她。
你到底是谁的灵兽？
风陵澜眉头一蹙，又见着炭炭瞪眼看着他，终归是叹了口气，给沈若周身下了道隔音结界。
炭炭满意点头，遂离开。
处理好了这一番小插曲，风陵澜重新回到空地上，一个拂袖，地上便堆满了木材。再次挽起衣袖，发丝往身后一束，他拾起搁在一旁的锯子，仔细处理起来。
等到第二日，沈若终于睡足了觉，伸着懒腰从竹床上坐起，看见眼前差不多搭建好的屋舍，目瞪口呆。
隔音结界早已被撤去，炭炭听见动静，兴高采烈地跳到了沈若的怀里趴着，轻飘飘地，也没什么重量。
沈若伸手挠了挠炭炭的下巴，圆溜溜的一双眼睛惬意地眯起，又凑近了沈若的手，亲昵地蹭了蹭。
逗弄两下，沈若抱着炭炭，起身打算去小屋里看看。
桌椅、床柜...该有的家具一应俱全，桌上还搁着一方玉瓷瓶，里边插着几枝细柳。
走进了去，屋内传来窸窣声响，沈若探出身子向屏风后看去，却看见风陵澜正在整理床铺。
愣了神，沈若退回身去。
不对劲，再看一眼。
揉了揉眼睛，沈若再次探出身，此时风陵澜叠好了被褥，早就听见动静，转头来看她。
“醒了？”语气淡淡，说出的话却冷不丁带着一种长辈的关怀，“来看看，可有什么不满意的，我给你换掉。”
说句实话，这里的环境可比沈若之前在沈府住着的好得多，干净温暖，而且还敞亮。况且当初她是应若竹的时候，破庙都住过。所以，于她而言，这里没什么可挑剔的。
“挺好的啊，我很喜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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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咧着嘴笑了笑，沈若的表情略显傻气，但风陵澜听罢，却忍不住微微皱眉。
这间屋子是他一日赶工建出来的，所用的家具多数是从丰源镇买来的成品。地方小，东西的品质自然不高，虽然尽量挑着价格贵些的买，但风陵澜依旧哪哪都看着不舒服。
“你...确定？”
眼前人少见地露出了不一样的表情，眼神中略微带着不满，沈若见状，瞟着风陵澜的神情，迟疑道：“好像...还是有点不满意？”
“嗯。”对面点点头，目光望来，“你说。”
嘶。沈若摸了摸脖子，在风陵澜略显灼热的目光下转过身，僵硬地打量着屋内。
床，很好，大小合适，被褥...好软啊，想躺上去试试。
屏风，正好挡住，挺简洁的，顺眼。
桌子，够大，够结实。
凳子...
完了，根本挑不出来毛病。
视察一圈，沈若最终停在了窗边。
这一处风景极好，窗外便是一棵桃树，临水而立，有落花飘进窗内，其余的便纷纷扬扬落尽了池中，荡起涟漪。
之前好像...没有桃树吧？
察觉沈若的疑惑，风陵澜掩去异色，解释道：“窗外恰好有处空地，我见你院里栽了棵桃树，想来你可能喜欢。”
我的院子里？可风陵澜从未去过...啊，大概是炭炭告诉他的吧。
恍然点头，沈若转过身，刚打算继续夸赞一番以表达自己的满意，可触及到风陵澜的视线时，又不禁噎住。
沉默须臾，只见沈若指了指窗边，“这里...或许应该加个软榻。”
风陵澜点点头，“还有呢？”
“还有...”再次陷入了沉默，恰好此时沈若的肚子咕噜叫了两声，打破了寂静。
这几日在东石镇照常吃吃喝喝，辟谷之事早已抛在了脑后。
沈若抬起头，眼巴巴道：“还有吃的吗？”
眼前的小炉水花翻涌，甜丝丝的气息伴着水雾蒸腾而上，沈若正坐在水榭中，怔怔盯着炉火，面露恍惚。
见水烧开了，风陵澜隔着帕子揭开小炉，修长的手指将小碟中的食材拨了进去，又用勺子搅了搅，动作行如流水，颇为赏心悦目。
但问题是...
这里是启云峰啊。
对修士而言，入腹之食会产生体内浊气。灵气轻盈，浊气下沉，不利于修炼。虽说打坐运气能将体内浊气排出，但未免劳神费时，久而久之，修士们便逐渐选择辟谷之法。
岐山派是仙门大派，启云峰又是岐山派主峰，掌门首徒带着她“顶风作案”，未免略显惊悚。
恰好此时甜羹已经煮好，风陵澜盛了一碗，递上前来。
沈若吞了吞口水，瞥了风陵澜一眼，面露犹豫。
不会是借机考验我吧...别啊，我经不住考验的。
许是察觉到沈若的目光，风陵澜抬眸扫了她一眼，淡然道：“吃或不吃，于你而言都差不多。”
什么。
沈若愣了神，恍惚想起自己脱凡二阶的境界。确实...吃不吃东西，于她而言没有多大影响。
毕竟，她弱得要命。
“而且，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辟谷反而会不利于修炼。”
沈若的这副身体亏空太久，虽然入宗后这一年里吃了不少，但也没见她长胖，依旧是一副瘦巴巴的模样，不过面色红润，没有当初在仙都所见的那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今日听山与仙君所言，沈若的灵府此前从未充盈，相当于她一直是以寻常修士灵力空乏的状态修炼。而矿场的灵力暴动，恰好为她充盈了灵府，避免了灵力过剩爆体而亡，这才寻得一条生路。
所以他这位师妹的修炼，恐怕不能盲目照搬其他人的方法。
听罢此言，沈若也不再犹豫，端起甜羹牛饮而尽。
这下，换作对面沉默了。
风陵澜垂眼看向小炉里只剩一半的甜羹，目测了一下碗的大小，还剩半碗。
是不是该换个炉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