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榜的风波很快就散去，有关沈若的讨论不过是昙花一现，众人在弟子院一同修习练武的日子随着试炼的结束而告结，今日各人也该收拾收拾院里的东西，去各峰门下报道了。
内门弟子在张榜之后就各自回峰了，眼下只剩下他们四个外门弟子，而除去沈若仍旧在启云峰，江悬、穆延川和洛风言三人都要去往他处。
江悬含泪与众人辞别，“我会想念咱们在一块儿的日子的。”
穆延川挑挑眉，“你确定你没漏掉吃饭这两个字？”
嘿嘿。江悬讪笑两声，却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确实有些饿了。
洛风言见状低下头，在储物袋里翻来找去，拿出了几片风干了的妖兽肉干，一人递上一片。“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剩的不多了，临走前分给你们尝尝。”
“哇。”江悬眼睛一亮，接过肉干来使劲嗅了嗅，“这也太香了。”
洛风言不免面露羞怯，浅笑道：“这肉干也放了一年了，口感还是不如新鲜的，有机会请你们去吃。”
“那我等着！”江悬拍了拍洛风言的肩膀，笑得开怀。
抬手挥别，沈若目送几人进入传送阵，脸上不自觉染上笑意。
弟子院已经走空了，从前的热闹喧哗转眼间成了寂静安宁。沈若四下看了看，莫名百感交集。
大概是感受到沈若的情绪不佳，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炭炭现出形来，灵活地在她周身转了个圈，沈若回过神望去，就见炭炭指了指前方。
这是要带路？
颇有兴致地挑挑眉，沈若跟上了炭炭，同样踏入了传送阵内。
再次踏出时，沈若已然到了启云峰峰顶。
此时，三道身影在殿前矗立，似有所感，齐齐回身。
最中央那人肃然挺立，长身巍峨，周身光华涌动，气势凛然。
左侧的男子朗月清风，潇洒而立，唇角似乎总萦着淡淡笑意，眸光柔和，不由让人生出亲近感。
而右侧的，便是风陵澜。
不同于此前所见过的装束，大抵是外出回来，此时他一身黑衣劲装，眉眼如画，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原本应该凝着冷意，却因为被倦色冲减，生出了一种慵懒感。
视线在风陵澜身上只停了一瞬，沈若立刻抽离，走上前去。
“弟子沈若，拜见...师尊。”最后二字在舌尖绕了一圈才堪堪说出，沈若隐隐觉得有些别扭。
“不必多礼。”莫止指尖一抬，没等她躬身拜去，便施术将沈若扶起，随即道：“幻虚境中那一剑，使得不错。”
沈若怔了怔，视线与莫止的目光交汇，只见他浅浅一笑，徐徐望来，眼中平静无波，看不出什么意味。
而后，他又继续道：“八法阁是个不错的地方，倘若想去，同循阳峰的仙君们说便是。岐山派中若是你还有什么想学的，都可以提出。”
莫止淡然说来，竟没有预想中的严苛约束，反倒像是...借了亲传弟子的身份给了她诸多机会。
恍惚间，沈若觉得自己好像被一眼洞穿。
“我还有事要处理，余下的便让你的两位师兄来安排。”莫止目光轻点，转身便打算离开。
“恭送师尊。”
“恭送，师尊。”
前脚莫止刚走，左边的师兄顿时松懈了架势，从袖中摸出一方折扇，扑簌而开，带起清风徐徐。
“小师妹好啊，在下燕钧，是你的大师兄。”
随即，他又潇洒收了折扇，在手心敲了敲，于虚空中点向风陵澜，“这是你的二师兄，风陵澜。”
“两位师兄好。”礼貌打了个招呼，沈若左右打量一番，想起来之前从戚明意那儿听来的消息，眉间隐隐染上了困惑。
不是说，风陵澜是掌门首徒吗？怎么成了二师兄了？
刚准备出声询问，却见风陵澜缓缓抬眸，抬指拨开折扇，“师弟，可别乱了辈分。”
师弟？
燕钧顿然脸色一变，上前就揽住风陵澜的肩膀凑到一边，对方不动声色地将他搭在肩上的手挪开，眉宇微蹙。
而此时，沈若肩上隐住身形的炭炭忽地一动，上前拢住了她的耳朵。
随即，有声音传入耳中。
“不是跟你说好了吗？在小师妹这里我们按年龄排。”
“嗯。”风陵澜声音淡淡。
“那你怎么还叫我师弟？”燕钧恨恨咬牙。
“按年龄排可以，可辈分毕竟是师尊定下的，我一人做不了主。”
“你！”燕钧气得急急喘了两口气，一转过头来，发现沈若一脸茫然地看着二人，他赶紧收了表情。
“对了小师妹，你现在用的还是木剑吧。”燕钧眼神无意扫过，并未在沈若腰间看到佩剑，又想到她在幻虚境中那柄断掉的菜刀，表情忽而有片刻的凝滞。
“嗯。”沈若点点头。
不等燕钧继续询问，风陵澜直接看了她一眼，“跟我来。”
沈若抬脚跟上，身后的燕钧回神追上前来，又一搭没一搭地同沈若聊着天。
“对了，师兄。”
“怎么了？”
“我听说...师尊之前收了三个徒弟，可现下为何只见到你们二人？”
啊，原是这事。燕钧勾唇笑了笑，随即道：“确实还有一位，再过些时日，你就能见到她了。”
不消片刻，风陵澜与燕钧便领着沈若来到临霞谷中。
虽然之前无意中来过一次，但当时走马观花，看得也并不是很细致，而且那时是被传送至此处，并没从入口进来。
因此这一次，算得上是沈若第一次来。
谷中云雾缭绕，灵力充盈，奇花异草争相生长，一条清澈溪流涓涓而过，所流经之地，能够清晰看见三处建筑。
只见燕钧指着临崖而建的一座小楼，神情颇为得意，“看见没，那里是你师兄我的地盘。”
小楼离地数尺，只有一道云梯从楼中坠下，看起来颇为显眼。
“要不要去坐坐？”燕钧拍开折扇，挑了挑眉。
“我...还是别了吧。”沈若目测了一下地面与小楼的高度，又想到自己脱凡二阶的水平，摇了摇头。
这要是摔下来...估摸着就半身不遂了。
燕钧刚打算继续劝说，却见风陵澜扫了他一眼，徐徐道：“她还不会御剑。”
“那好吧。”燕钧垂下脑袋，略显失望，“其实上面挺安全的，自我来谷中那年建好后，小楼从来没塌过。”
沈若忍不住瞥了一眼，随后改口道：“等我学会了御剑再去吧。”
“那可真是太好了！”燕钧欢脱而笑，看着倒不像是入门几年了的师兄。
此时风陵澜无奈扫了一眼，转身往林中走去，沈若跟上脚步，对这一段路略显熟悉。
这里边就是风陵澜的住处了。
庭院立于林中，雕梁画栋，奢华而不张扬，再与这四周景致相互映衬，仿若一处避暑山庄。
“啧啧。”燕钧咋舌两声，不禁道：“不是我说，风陵澜你还挺会享受的。这雕花，这纹理，怕是花了不少灵石吧。”
一边说着，燕钧一边上手摸索，越看越觉得他那处崖间小楼略显简陋，也应该弄得像这般精致些。
“闲来无事，自己雕的。”
“嗯？用什么雕的？”燕钧嗖地一下就窜了上去，把沈若吓了一跳。
此时肩上的炭炭虚显出形来，无声冲着风陵澜怒斥两下，眼带怒火。
风陵澜轻瞥了一眼，收回视线，低声答道：“剑。”
话音刚落，只见他忽地抬手，随后院里突然有一道流光飞出，风陵澜持剑而立，剑光纷纷，剑气随之萦动，卷起落叶飞花。
铮的一声，剑收入鞘，远处的树干有木屑簌簌而落，再定睛看去，上面已然雕出一只仙鹤。
“哗，还能这样？”燕钧眼睛一亮，凑上去仔细看了看，又转头来匆匆对沈若说了句告辞，闪身离去。
这就走了？
沈若茫然扭头，燕钧身形如影，眨眼间就消失在林中。
“不必管他。”风陵澜似乎习以为常，缓缓推开院门，转身望向沈若道：“请。”
沈若也不再多问，抬脚走上前去，而在她与风陵澜擦肩而过的一刹，后者余光扫向远处。
在方才沈若所站立的地方，毫厘之差，落下一道剑痕。
毫无觉察，还是沉得住气？
眼神变化只在一瞬之间，眨眼间风陵澜掩去眼底异色，紧随其后踏入门内。
此时二人相对而坐，面前的小炉中燃着灵火，壶中叶片翻滚沉浮，水汽蒸腾而起。
沈若并不是话多活泼的性子，见风陵澜低头不语，她也不多言，只是盯着壶中浮动的茶叶，思绪缓缓放空。
陡然一下，听见对面突然开口。
“出来吧。”
嗯？诧异抬头，沈若发现风陵澜并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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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她说话，而是...
肩上的雾气时隐时现，恍恍游动到沈若面前，现出了身形。
此时炭炭慵懒趴在沈若臂弯内，惬意非常，一个眼神都没留给坐在对面的主人。
茶已煮好，风陵澜缓缓斟了一杯，递到沈若面前，这才徐徐开口。
“幻虚境有身临其境之感，是为了让新入门弟子更好地进行试炼，但实则是幻虚盘制造出的虚假之物。”
突兀开始的话题，冷不丁让沈若愣了愣，她抬眼看去，风陵澜正在低头为自己斟茶，二人错开了视线。
“...所以，不必耽于虚假的幻象。”
深藏于平静之下的起伏陡然被看穿，沈若少见地滞住，却又很快缓过神来。
还挺敏锐的。
她的确被幻境中的经历影响了些情绪。但这些情绪的源头，并非来自于这个幻境。
随即，沈若端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入口清甜，但细细品来，却有回甘。
“假或不假，师兄确实比我清楚。”沈若再次抬眼迎上风陵澜的视线，莞尔一笑，目光澄澄。
这话说得恰当，风陵澜作为掌门座下首徒，对于幻虚境中事由确实应该详知。
不过，说者可能无意，但听者未免不会多心。
此时，换作是对面滞住了。
她察觉到了什么？
沉默一息，风陵澜转移了话题，将一直搁置在手边的那柄剑递上前来。
“门中弟子至聚灵境方可入万宝冢取法器，你尚且没有趁手的武器防身...”声音顿了顿，风陵澜继续道：“此剑名唤桃丰，不是什么名剑，但用起来颇为趁手。”
沈若伸手接过，这柄剑正是方才风陵澜在她与燕钧面前用过的那柄，抽出剑来端详几分，又顺手翻了个剑花，利落收鞘。
剑在手中掂了掂，沈若扬声道：“谢了，风陵师兄。”
发丝在阳光下闪烁着熠熠金辉，手握长剑的少女肆意灵动，挥动的剑风间已能依稀循见凌厉气势。
风陵澜垂眸看向杯中，水波随风轻动，倒影之中，风陵澜恍惚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衣着朴素，发间簪着一只随意削作的木枝，发丝微乱，路边三文钱买的斗笠不知道带了多久。
而这般随性慵懒的性子，一旦握住随身的那柄铁剑，便立马变了气势。
若是她入了岐山派，也定是这般鲜活灿烂的模样吧。
不自觉的，风陵澜生出几分慈爱之色。
...
之后风陵澜又向沈若交代了诸多事宜，虽然他神情冷淡，但却不持着漠然的架势，尽数言之，连一些细微之处都有提及。
“临霞谷内的院落是个人自行建造，可以自行下山采买，也可以凭灵玉在与仙盟相关的铺面进行兑换。”
“灵玉？”沈若疑惑地眨了眨眼。
只见风陵澜勾起腰间的弟子牌，双指凝起灵力，于“岐山派”三字上一拂而过。
然后，沈若看见了很长一串数字。
“这里所显示的便是你所获取的灵玉，宗门之内的考核、试炼，宗门之外的比试，还包括仙盟发放的任务...这些都可以获得灵玉。”
“可以说，灵玉是仅在各宗门及仙盟之间流通的钱币。”
沈若眨眨眼，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么些新颖的信息，而后，她圆睁着眼望去，“那...能换灵石吗？”
风陵澜显然一怔，回道：“可以。等值兑换。”
那也就是说...
沈若心下一喜，赶紧抓起腰间的弟子牌看去。
伍仟零贰佰伍拾。
眉心陡然一跳。
前面的五千，她大概知道是什么，当时在演武场公布的名榜上，每人的名字下方有相应的数字，所以应该就是试炼的奖励。
但那二百五，哪来的？
哦对了，之前还有四次考核，一次入门考核，后面三次是阶段考核。
这是个什么分配？疑惑间，沈若不自觉没控住指尖的灵力，却见弟子牌之上凝出虚影来。
入门考核：零
第一次考核：伍拾
第二次考核：壹佰
第三次考核：壹佰
最终考核：伍仟
“...”
“...”风陵澜见师妹的脸陡然黑了下去，默默安慰：“上升空间挺大的。”
啊啊啊！丢脸丢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