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四年前。
大年初五。
天色已然黑透,临街商铺大门紧闭,张贴着过年歇业的告示。
零星的雪花静静飘落,路灯昏黄,给雪花镀了一层金。
光秃秃的行道树缠着过年装饰的红灯笼串,被料峭春风吹得七零八落。
这一片不是热闹商圈,年关就变成一座空城,小区里稀稀拉拉有几户亮着灯。
保安亭里坐着人,和早上她出去的时候差不多,各自刷着手机,放着春晚当背景音。
这么多年,苏亦卿还是不习惯南市湿冷的冬天。
春节的意义在于放假,也没有人让她去奔赴一场团圆。
小区大门边似乎有几个人影。
苏亦卿没有留意,跺了跺冷得发僵的脚,抬步跨上台阶。
“你真有脸面,电话不接,让一家人等你。”
熟悉的声音,宛如唐三藏的紧箍咒。
语气和音调,还有天然针对自己的尖刻。
除了母亲,苏亦卿想不到其他人。
原本以为结痂伤口被狠狠揭开,轻轻一碰,往外汩汩溢出黄白的脓水。
身形猛然定住,后背绷得僵直。
那几个人从阴影里走出来。
母亲张云兰,父亲绍建海,妹妹绍依雯,还有苏亦卿的前男友,兼如今的妹夫李牧寒。
苏亦卿深深吸了一口气,凛冽的空气在呼吸道中充盈,透入心脾,让她瞬间清醒。
她也不想在这里上演什么狗血家庭伦理八点档。
苏亦卿忽然觉得可笑,甚至不明白。
这一家子千里迢迢过来,为了向她兴师问罪?
怪她为什么不向前男友和妹妹送上衷心祝福,然后放低姿态,求求这个家收留自己?
荒谬。
苏亦卿带出轻蔑的笑意:“一家人,你们是一家人,我可不是。”
妹妹绍依雯眼神中透出疯狂,上前一步,咬牙切齿:“你什么意思?”
苏亦卿淡淡扫她一眼。
绍依雯显然没从产后恢复过来,有些臃肿。
苏亦卿也不知到她大冷天抛下孩子来找自己麻烦是为什么。
难不成因为她们俩是异卵双胞胎,从娘胎里就开始较劲。
而今苏亦卿都认输了,她却好像还不满意。
看绍依雯的状态,不知道是不是产后抑郁。
子女不合,多是父母无德。
苏亦卿麻木久了,反而恨不起来,只是觉得恶心。
她不是圣母,乐得见旁人倒霉,这下真笑出了声:
“我妹妹和我男朋友搞在一起,生了孩子,我还要捏着鼻子和你们相亲相爱一家人,我又不是有病?”
苏亦卿自认语调拿捏到位,扮演女反派刚刚好。
李牧寒自小就是纯良清秀长相,一副欲言又止,有所苦衷的样子:
“爸妈不放心,大家来看看你。”
爸,妈。
叫得挺顺口。
反正和妹妹结婚,也该叫爸妈。
父母对苏亦卿这个女儿不满意,对李牧寒这个女婿半点错处也挑不出来。
最可心的女婿,配上最疼爱的女儿,刚刚好。
“可是……
苏亦卿的调子里有一种风轻云淡的阴阳怪气,在口罩下弯了弯唇角:
“我不想看到你们这对狗男女哦!”
母亲先发难了:“你说话不要那么难听!”
勾着收纳箱提手的指头冻得发疼,她可不想长冻疮,懒得与几人打机锋,回身背着光,眼睛在那两人身上逡巡:
“怎么?做过的事还不让人说啊?”
绍依雯像一只发狂的兽,猛然冲出来,推了苏亦卿一把。
“嘭”的一声巨响。
空旷的小区甚至听见回音。
苏亦卿扑倒在台阶上,收纳盒因为惯性甩出去很远,撞到前面的墙,没入拐角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台阶冷硬,苏亦卿忍着闷痛站起来,居高临下,与他们对峙。
保安亭里三个人早凑到门口。
有人闹事,不得不管。
“闹什么哦,再打人我要报警了!”
苏亦卿的父亲又开始恰到好处扮演和事佬的角色,絮絮叨叨劝说。
“不要闹了,走吧!走吧!”
情绪失控的绍依雯红着眼被家里人拖走。
几个保安刚刚听了一段狗血,感受到女子自带的煞气,没上前自讨没趣。
口中泛起一阵腥甜,苏亦卿自嘲的笑笑,真可惜,她为什么没带把刀在身上。
……
洛景出来遛狗,不管有意无意,都不愿听这一出‘好戏’。
当下却不得不听。
他紧了紧牵引绳,一人一狗背靠着墙。
随着东西摔在地上的声响,一个塑料箱子从他脚边擦过,撞在狗子身上。
还好狗狗训练有素。
箱子里的东西七零八落掉出来分散它注意力。
热水袋、一次性尿垫……
洛景还没反应过来,一团毛茸茸鹅黄色东西就被狗先一步叼起来。
它哼唧了两声,洛景弯腰伸手把那兜东西从狗嘴里拽出来。
鹅黄珊瑚绒兜兜里有一只猫。
很小的奶猫,毛都没长齐,又鼓又粉的肚子,像个大老鼠。
窸窣的声响,狗子的耳朵动了。
有人来了。
……
凛冽的寒意镇痛时效短暂。
苏亦卿身上的痛感越来重,仿佛割肉的一把钝刀忽然变得锋利,尖锐的痛楚,从手臂和小腿上蔓延开。
她拉下一半口罩,不受控制,咳了几声。
惦记着匣子里的猫,拖着发木的身子往盒子消失的角落挪过去。
“啊?!”
两团黑黢黢的身影忽然出现,苏亦卿倒吸一口凉气。
眼睛逐渐适应昏暗。
傲首挺胸一只大黑狗,还有一个高大穿黑色羽绒服身影贴着墙。
苏亦卿会意,大型犬,南市禁养,这人多半趁着天黑出来遛狗。
她无所谓这个人听到了多少,弯腰把一旁的盒子和散落的东西捡起来。
少了一样。
最重要的……
苏亦卿眼神有一丝焦急慌乱。
那团黑影开口了:“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声音和冷风一起飘过来,是个年轻男人。
他从胸口掏出一团毛茸茸。
里面的猫还配合的哼了两声,表示它还活着。
苏亦卿感激的接过:“是,谢谢。”
她把猫放回匣子里,右手已经疼的不能动,只能单手把匣子抱起来卡在腰上借力固定。
刷门禁,上电梯。
年轻男人也跟进来,苏亦卿本能想出去,等下一趟。
却被大狼狗挡着道。
狗子仰着头,半张着嘴,眼睛亮亮的盯着她手上的匣子,尾巴打着拍子,有节奏的一晃一晃。
黑羽绒服男人带着黑口罩,只露出眉眼,刚进电梯就顺手按下数字14。
14层。
苏亦卿也住14层。
这人大概是她从未谋面的邻居。
感受到对方的眼神往自己这边扫。
苏亦卿:“我去14。”
两个身影倒映在电梯间的光洁的镜面上。
一黑一白。
像索命的黑白无常。
走出电梯,放下匣子,掏钥匙开门,苏亦卿明显感到那人深深看了自己一眼。
人之常情。
她撞上这种事,何止多看两眼。
马上转头就和闺蜜蛐蛐起来,兴许还要去某书发个帖子。
……
“对面居然住了人?”
洛景疑惑自言自语,顺手拿起玄关的棕色毛巾给狗擦脚。
原本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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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合的大狗忽然把前爪抽走,警惕走到门边。
狗的耳朵灵敏,先听到动静。
随即敲门声响起。
洛景有些无奈,他素来最怕麻烦,没兴趣当什么热心市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狗子似乎不依,用爪子刨了刨门。
……
“您好……能麻烦您帮我个忙吗?”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冷白的脸。
不知天然如此,还是被冻得发白,唇角都是惨白的。
洛景垂着眼:“什么。”
这女的换了衣服。
刚刚她羽绒服上有一片污渍,是摔倒时蹭上的泥水。
洛景就这样关注到无关紧要的细节。
对方语气恳切:“麻烦您帮我看着一下我的小猫,两个小时就行。”
“手受伤了,我要去趟医院。”
对方没带口罩,样貌出乎意料的周正,苏亦卿没想到他这么年轻。
可能是大学生或者长得稍微着急一点高中生。
她也在赌。
赌喜欢猫猫狗狗的帅气男大不会太坏。
对方果然不太坏。
甚至超出了苏亦卿预期。
“走。”
……
男大开着黑色大G,把她和猫一起载到最近的三甲医院急诊。
尺骨骨裂、软组织挫伤,肚皮上也有淤青,为了排除内伤,医生又给她开了B超。
夜班的护士姐姐三四十岁,拿着检查单出来,神情严肃:“小姑娘,你是不是被家暴了,需不需要报警?”
男大抱着盒子坐在旁边椅子上。
护士故意放大音量,走廊空空荡荡,他应该听得很清楚,却头也不抬。
苏亦卿尴尬摆手:“不小心摔的,他是我邻居,好心送我过来。”
护士哦一声,叮嘱以后小心,把单子塞给苏亦卿以后就走了。
除去骨裂需要固定带护具,其他地方输赢跌打损伤,慢慢化淤。
回到住处,进门之前,苏亦卿拎着匣子向男大弯腰道谢:“谢谢。”
……
这女的全程太安静,哼都不见哼一声。
洛景眸光淡淡,上下扫了她一眼咕哝:“不疼吗?”
苏亦卿没听清:“嗯?”
对面没说话,苏亦卿也不再追问,伸手习惯的往兜里掏钥匙。
没有……
她换了衣服。
忘了。
马上就零点,苏亦卿已经认命,做好花费巨资请开锁师傅的准备。
……
对面男大了然的把门打开:“进来吧!”
大狗子探出头,冲着他们摇尾巴。
“麻烦你了。”
现在不是死要面子的时候,苏亦卿不会没苦硬吃。
她走进了标准的熟男工业风样板间。
黑、灰、金的色调,灯光配合的恰到好处,置物柜上的摆件极具艺术。
苏亦卿轻轻放下匣子。
盘算着开口问男大有没有热水,她要给小猫喂奶排便。
眼前出现了让她极为震惊的一幕。
男大走到巨大客厅的一列展柜前,摸了什么位置。
那个看起来没有任何端倪,网格别致的展柜忽然分开了。
对面就是……
就是苏亦卿的小客厅!!
……
“!!?”
彻骨的战栗自后脊窜向全身。
她住进来半年多,毫不知情。
隔壁居然可以轻易就进到自己住的地方!!
苏亦卿不敢深想。
在她不知情的时候,有没有人从这边……
膝盖不受控制的发软,后背心冷汗涔涔。
洛景似乎也意识到什么,一抬头看见那女的冷着脸站着那里,一手扶着墙,像只白脸刺猬,立着尖刺要扎人。
她叫苏亦卿,年龄2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