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崖之上,秦悦惊呼出声:“梅月姐姐!”
好在她所处位置够高,这一声没吸引战场那群人的注意。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梅月会对扶光下手,这番情景看来,那个潜藏在暗阁许久、一直给后党通风报信的内贼就是梅月!
身旁谢隅不动如山,微微眯起眼打量着山下情势。他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起身道:“下去吧。”
百名影卫随梅月扬长而去。战场上血流成河,扶光唇角源源不断涌出鲜血,顺着他锐利张扬的脸庞散成几汩。
他望着朦胧的阴云,极致的难以置信充斥脑海,顾不得被长剑刺穿的疼痛。不多时,那层层叠叠的阴云里出现两张人脸。
秦悦不知从何掏出各种各样的伤药和工具,迅速按压住他血肉翻飞的伤口。
“伤口很深,好在没伤及要害。”她拿出一堆精致小巧的工具,又点燃火折子将银针放在火上烤以作消毒,准备给他缝针。
之前在云岫居待了近三个月,她便趁闲时研制改良了几种临床常用工具,虽不及现代精细,倒也够用,同时顺带照着医学库学了点缝合知识,没成想这么快就能用上。
她将麻醉散敷上,道:“可能会有点疼,忍着点。还有,现在别睡。”
扶光说不出话,但那双眼睁得很大,眼睫随身体和心理的疼痛而不住颤动,整个人浑身上下充斥着一个疑问。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梅月?为什么梅月要杀他?
他想过所有人,偏偏没有想过会是梅月。他并不怕死,就算死在林晔臣甚至徐靖海手里,也不枉他一司主事之名,指不定以后还能作为暗阁标榜代代流传。
可这个人偏偏就是梅月。是他亦师亦友、喜欢近十年的人!
“好了,将他扶上马车吧。先进城。”秦悦抬袖抹去额间薄汗,使唤一旁面色深沉的谢隅。
路边租来的朴素马车驶入青岚都。不同于初次入城时的繁华景象,此刻满城枫叶褪去火红,只留暮春的清绿,城中也不似祝神节热闹。
进入客栈,老板娘依旧如初见时那般热情。她瞧了眼被二人搀扶着上楼的扶光,笑道:“这次昏迷的变成男人啦?”
想到上次入住这家客栈时昏迷的人还是梅月,秦悦不禁苦笑:“的确。”
“我看你像是位官家小姐,怎么成天和刀口舔血的江湖人士作伴啊?”
秦悦捏了捏眉心,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解释,她说的还挺有道理。
见她面露难色,老板娘凑近小声问:“你不会是被他俩胁迫了吧?”
“不不不,绝对没有!”秦悦连忙摆手,为了防止老板娘进一步加深脑洞,只好仓皇而去。
端着药进屋时,扶光半躺在床上,一双眼瞪得极大,胸口因急促的呼吸不断起伏。
她坐在床沿,瓷勺在碗中磨了几圈将药渣融水,正想给他喂药,持勺的手却被谢隅抓住。
“我来。”谢隅夺过她手里药碗,整个人坐在她与扶光中间将两人隔开。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快到秦悦还未反应过来时瓷碗已经托在他手上了。
后知后觉明白时,她抿了抿唇止住笑意。
待药全部服下后,扶光终于能吐出零碎的几个字。他目眦欲裂,双手死死攥住衾被成拳,“……为……什么……”
秦悦叹道:“别说你,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要救我……”
秦悦:“?”这人好奇的点怎么好像不太对?难道不是纳闷内贼怎么会是梅月吗?
扶光抱头,揪着他蓬松的短发,“不如……就顺她意……让我死吧。”
秦悦正想劝解,却见谢隅将他的佩剑扔在他手边,漠然道:“你自己动手吧。”
秦悦:???
不是,这两人什么章程?平时都这样相处的吗?
眼见扶光已经拔出一截泛着寒光的剑横上脖颈,秦悦赶紧道:“等一下!”
她从行囊中摸出玄色檀木盒放在床上,“萧萧说这是你们的东西,若要自寻短见,也得先把盒子打开再说!我还好奇里面有什么东西呢。”
她这理由着实有些牵强,但扶光如今是一根筋的状态,他二话不说便放下剑将木盒拿了起来。
封盒的铁锁经历时间的风霜已经锈及内部。到底是有丰富经验,扶光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它破开。
铁锁“啪”一声断裂,掀开木盒盖,里边赫然躺着一封画着赤乌的信笺和一段羊脂白玉剑穗。显然两人都认得各自的遗留物品,分别将东西拾起。
扶光微颤的手指端着信,这封信他之前已经看过无数遍,现在再看,只觉恍若隔世。
“写了什么?”
他没答话,将信递给她。秦悦接过后大致浏览一遍,信上是梅月的字迹,彩色赤乌小像应该也是她画的,内容大概是说她有事离家,吩咐他照顾好自己和小裴公子云云,落尾写着一行寻常的问候。
——更深露重,愿君寝安。
将信叠好交还,秦悦又看向谢隅手中的剑穗。
那玉色皎洁无瑕,烛光下透出淡黄的暖意,一瞧便知价格不菲,垂落的穗丝则以银线缠金,细细编作流云纹样。再细看,玉身阴刻着一个“砚”字,笔锋藏劲却不失柔美,显然出自裴夫人之手。
“是这柄剑的剑穗吗?”
秦悦卸下腰间短剑,通体如墨的短剑与雅似新月的剑穗放在一处,一黑一白相衬犹如杀戮之间的一线慈悲。
谢隅道:“是。”
他顿了顿,想将剑穗系上剑柄,秦悦抬手将他制止,“玉穗你留着吧,我生性好动,怕不小心磕坏了。”
其实是想让他留着做个念想,毕竟是他母亲的遗物。
闻言谢隅脸上神情瞬息万变,须臾之后还是道:“也好。”
“我不能死。”
床那头突然传来扶光坚定的声音,两人循声望去,他此刻面如土色,吐字倒是清晰了不少。转变的太快,秦悦笑道:“扶光大人又改变想法了?”
扶光握着信,泛黄的纸在他手里团起褶皱,“我要回去……问清楚。”
恰在此时,老板娘娇俏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步履短促,听声音身后还跟着数人。
“喏,你们要找的人就在这间。”
她敲门道:“秦小姐,你家护卫寻你来啦。”
三人面面相觑,突如其来的状况打断了谈话。秦悦将床边纱帘垂下遮蔽有伤在身的两人,起身拉开门扉。
门外老板娘对她的态度较先前更为热情,她指了指身后几名秦宅护卫:“他们拿画像来寻人,我方才仔细一瞧,哟,这不正是你嘛!”
为首护卫朝她拱手:“小姐,老爷重病缠身,命我等前来寻你速速归家。”
秦悦皱了皱眉,“他怎么会突然重病?”
明明离开京都时还好好的,而且晏都的明月医馆有名医寒伯坐诊,秦老爷的病竟然重到连他也治不好?
“事发突然,还请小姐随我们回去。”
秦悦垂眸思忖片刻,不论是去京都开医馆也好、置办宅子也罢,秦业对她这个女儿着实不错,如今他有难在身,她也当施以援手。
“我跟你们回去。”她环视门外几人,“你们在客栈外稍等片刻,我收拾完便下来。”
房门乍然合上。
谢隅掀开纱幔出来,与她一样觉得事有蹊跷,“我安排几名影卫随你一同回晏都。”
“不必。我确认过,那些的确都是秦宅的人。”
秦悦翻出一枚小巧的琮式瓶递给他,“里面是解九转散的药丸,服下后你的功力能在一月之内逐渐恢复。”
“好。”
跑出一半,秦悦脚下稍顿,刚迈出门槛的红履又收了回来。
圆圆的杏眼骨碌一转,她唇角上扬,转过身步履匆匆扑进他怀抱里,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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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在他侧脸点了一下。
她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支吾道:“我、我走了。你处理完记得来晏都找我。”
他抬手覆上她的手,轻声道:“一定。”
绯红身影消失在客栈转角。
谢隅端详着躺在手心的青绿琮式瓶出神,犹豫良久,终是合上五指将其攥在手心。
他推开雕花木窗,抬手向天,一枚赤金狻猊信号弹尖啸着划破夜幕。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几道黑影便悄无声息地掠入客栈,单膝跪地呈上一封密信:“王爷。”
谢隅指尖轻叩窗棂,审视完信中内容,提笔写下字条交给其中一人:“飞鸽传书给大皇子。”
他不在京都这几月,朝中愈发动荡,之前铲除的一批人皆是韩相和晏都侯的门客,江南一行又摘除了几个后党,有关他和林晔臣的弹劾奏本就没断过。
客栈外陡然响起纷乱马蹄声,不多时大堂内老板娘惊慌的声音传来:“你们是何人?”
他侧身透过窗棂望去,火把的光亮透过窗纸,整座客栈已被身披苍黄披风的府兵团团围住。
皆是晏都侯府的亲卫。
晏都侯不是奉诏携禁军将林晔臣“护送”回京了么?他的府兵怎会出现在此?
正思忖着,木梯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摩擦的铿锵声响。门被推开时,一名身着绯红蟒纹官服的老者缓步而入,正是韩相。
“看来探子消息有误,王爷果然逢凶化吉,死里逃生了。”韩相捋着雪白的须发,眼底却阴沉得毫无恭喜之意。
谢隅扫视门外森然列阵的府兵,冷笑道:“韩相带兵出现在此,可不像是来贺喜的。”
“王爷假死引出内贼,确实高明。”韩相觑了眼纱帐之后昏迷的扶光,“只可惜犯了个大错。”
房间内烛火摇曳,谢隅不动声色往床边靠了靠,“哦?愿闻其详。”
韩相打量过屋内几名影卫,视线又落在谢隅身上,笑意更深:“你不该放秦小姐离去。”
谢隅眼底面色陡沉,五指悄然握上剑柄。
“据梅月所言,秦小姐曾给你下过一中奇毒,需每月服用一粒解药才可延续性命……”韩相笑容可掬,望向漆黑不见星辰的夜空,“算算日子,据王爷服完最后一粒解药刚好满月。子时一到,你便会毒发身亡。”
今夜,正是三月期限的最后一天。
而秦悦给他的解药恰好是三粒。
不曾想秦悦因信任而告知梅月的秘密被一字不落地传给了韩相。
谢隅垂眸缄默,脸上神色霎时变得阴鸷:“所以,韩相此番是特意前来看我毒发的?”
韩相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俯身作礼:“臣惶恐。”直起身时,指尖不着痕迹地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为保万全,臣特地带了太医随行。”
“只是……”他话音稍顿,“太医资质愚钝,恐怕难解王爷所中之毒。”
谢隅冷笑一声,全然没有将死之人的恐惧。
影卫长剑出鞘与府兵对立,气氛顿时降至零点,韩相双目赤红,紧紧盯着面前负手而立的谢隅,脸上褶皱因难抑的笑意而加深。
第一道梆子声响起,远处更夫走过空荡的街巷,梆声悠长。
太医躬身前来,却被韩相拦下:“还有两声,不急于这一时,待毒发再救治也未尝不可。”他顿了顿,问向谢隅:“王爷意下如何?”
“甚好。”
第二声落下。
所有人聚精会神望向房内的黑衣人,看他气定神闲坐下,悠然地抛着手中羊脂白玉剑穗。
他在赌。
赌除夕夜秦悦手心里的几粒药丸中,有解除桎梏的解药。
“咚!”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抛出的剑穗稳稳落在手掌,谢隅抬眸看向韩相,唇边笑意诡谲。
正如更夫沙哑嗓音所喊的内容一样。
他赌赢了。